1942年6月22日,希特勒突然侵略了我們的國家,卓婭和舒拉立即投入到偉大的衛國戰爭中……
莫斯科形勢一天比一天嚴峻,人們的警惕性一天比一天高起來。樓房偽裝起來了,街上走過整齊的隊伍,他們臉上的表情真是驚人。嘴唇緊緊地閉著,兩眼在皺著的眉下向前堅決地直視著……堅毅和憤怒的意誌,在這些臉上,在這些眼睛裏,全表現出來了。
救護車在街上飛駛著,坦克轟轟地開過去。
夜晚,街上沒有窗戶裏射出來的燈光,沒有路燈,也沒有飛閃著的汽車燈光來打破夜間的濃厚的黑暗。在街上,我們隻好摸索著,小心、同時又需要疾速地走。人們也是這樣小心、疾速地從身邊走過去,因此他們的麵貌無從辨別。此外就是空襲警報,門前值班。天空,被爆炸撕裂了,被探照燈的光芒劃破了,被遠處的火光映紅了……
正是艱難的時期。敵人已接近莫斯科。
有一次,我和卓婭在大街上走著,忽然見到牆上的一大張招貼畫上,有一張嚴肅的戰士的臉在看著我們,仿佛向我們發問。
畫上的兩隻眼睛,像活的一樣注視著我們,好似在嚴厲地追問著我們。下邊印著的字也很“震耳”,像活人用嚴格要求的聲音說出來的一樣:“你用什麼幫助了前方?”
卓婭扭轉了頭。
“我不能坦然地從這張招貼畫前邊經過。”卓婭怨恨地說。
“你還是女孩子呀!並且你已經上過勞動戰線,這也是為國家、為軍隊工作呀!”
“太少。”卓婭固執地回答我。
我們默默地走了幾分鍾,卓婭忽然用另樣的聲音愉快、決然地說:
“我發誓:無論我決定做什麼,全能如意做成!”
“你決定什麼啦?”我打算這樣問,但是沒敢。隻是我的心慢慢地、痛楚地緊縮了。
我寫這本書也愉快,也痛苦。回憶起往事來,就覺得好像重新又搖著幼小的卓婭的搖籃,重新懷抱著3歲的舒拉,重新看見我的孩子們,看見他倆在一起,活活潑潑,充滿了希望。
剩餘需要敘述的事情愈少,我就愈痛苦,接近了的不可避免的結局愈顯然,我就愈難找到需要的話語……
卓婭去後的每一天,連最瑣碎的事,我都記得很清楚。
她走後我和舒拉兩人的生活就完全變為期待了。過去,舒拉回到家裏看不見姐姐的時候,他向來問:“卓婭在哪裏?”現在他的第一句話是:“沒有信嗎?”後來他雖然不把這句問話說出來了,但是我在他的眼神裏永遠可以看見這句問話。
有一次他很興奮、很高興地跑進屋來,並且緊緊地摟抱了我,這是從來沒有過的。
“有信嗎?”我馬上猜中了。
“豈止有,看看是什麼樣的信呀!”舒拉喊著說,“你聽:‘親愛的媽媽!你現在好麼,精神好麼,沒害病嗎?媽媽,如有可能,就是給我寫幾行也好哇。我在完成任務後,一定來家裏看看。你的卓婭。’”
“哪一天寫的呀?”我問。
“11月17日。這就是說,我們等著卓婭回來吧!”
我們又開始等待了,不過現在不像那樣擔心了,而是抱著愉快的希望等待著。我們時刻等待著,晝夜等待著,始終在準備一聽見推開門的聲音就跑去迎接她,我們時時刻刻地準備著成為幸福的人。
可是11月過去了,12月過去了,已經要到1月底了……再也沒有過信或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