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惜樂沒有反應,隻是喃喃自語:“是我,是我害死了媽媽。”她又想到什麼,尖叫起來:“手銬?我要手銬!快把我抓起來。”
王墨再也忍不住,抱著她,跪下來,泣不成聲:“樂樂,求求你,醒一醒,爸爸錯了,爸爸不該罵你的,媽媽受傷跟你沒關係”。
“爸爸錯了,爸爸給你跪下來陪罪。”
“樂樂,求求你,看看媽媽。”
王惜樂瘋了似的喊了起來,尖叫著“手銬”,叫聲幾乎撕碎大家的耳膜。
宮寶默不作聲走進去,把手銬拿給她。她安靜了,戴上手銬,安靜地坐在那,不再說話了。
我蹲在地上,用力抓自己的頭發。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她瘋了,她瘋了,樂樂,王惜樂,她是單純美好的女孩,這一切都跟她沒關係……
沈雪尺呆呆地看著戴著手銬的女兒,終於明白,拉著樂樂的手,柔聲說:“樂樂,來,看著我,我是你媽媽,媽媽是受傷了,可是跟你沒關係,因為那時候太亂了,你一直是好孩子,你怎麼可能會傷害媽媽呢?”
“媽媽去搶你的刀,是不想讓你受傷呀,樂樂,你十歲就來我家,媽媽疼你嗎?媽媽這麼疼你,怎麼可能讓你受傷?刀多危險,媽媽當然不讓你拿,你掉下來,樓那麼高,媽媽當然不能讓你受傷。樂樂,我的好孩子,媽媽一點都不想讓你受傷,媽媽跟你掉下來,是自願的,如果你受傷,媽媽才會活不下去……”
她苦口婆心說了一堆,可是王惜樂根本沒聽進去,隻是不斷地重複著:“你不是我媽媽,我媽媽可好看了。”
她瘋了,真的瘋了。
沈雪尺停下來,流著淚看著麵前的女兒,顫抖著手,幫她擦臉:“樂樂,我的好女孩,是媽媽對不起你,讓你有個殺人犯的媽媽,讓你受不了——”
她終於抑製不住地大哭起來,抱著王惜樂哭得撕心裂肺。
“樂樂,媽媽受傷,跟你沒關係,是媽媽罪有應得,樂樂,你看媽媽,你醒過來——”
“為什麼?為什麼?我犯下的錯,做下的罪,為什麼都報應到我的孩子身上?我的第一個孩子,突然間就沒了,我的第二個孩子,我要死了,她都認不出我來了。”
“我是真的知道錯了,真的錯了!”
“樂樂,有罪的不是你,是媽媽!”
……
我捂住耳朵,再也聽不去。縱使沈雪尺千錯萬錯,她對樂樂是毫無保留的愛。樂樂失足跌落,她為了救她跟著跳了下來。她是個罪人,卻是個合格的母親。
“樂樂,你醒一醒!老天,隻要你能讓我的孩子變回來,我做什麼都願意,”沈雪尺哭道,想到什麼,瘋了似的去拔身上的管子,“樂樂,我現在就去自首,現在就去——”
“雪尺,你做什麼?”
管子拔出來,一道血流噴射出來,濺在玻璃上。
我瞪大眼睛,看到沈雪尺掙紮地坐了起來,然後眼瞳放大,無力地倒下。
血色中,這一次,她再也沒醒過來。
世界突然變得一片寂靜,我看到,醫生衝進去,對王墨宣告沈雪尺的死亡。他們拿起床單,蓋在沈雪尺臉上。這樣輕輕一蓋,那張讓我害怕又怨恨的臉永遠不見了。
樂樂仍一動不動,她戴著手銬,伸手去拉沈雪尺露在床單外麵的手,緊緊握住,然後把臉頰貼在沈雪尺手上。眼淚順著她那無神空洞的大眼睛流下來,她就這樣睜著眼睛,無聲流淚。
她或許不知道,她的媽媽這一次真的死了,但可能是母女的感應,她也感到難過。
我蹲在地上,宮寶就在旁邊,可是我們誰也沒有動一動向彼此靠近,給對方一點安慰或依靠。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我呆呆地蹲著,直到一雙腳站在麵前。
王墨跪下來,流著眼淚問我:“我的妻子死了,我的女兒瘋了,我的孩子,現在,你滿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