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事情就這樣結束,處理完沈雪尺的後事,王墨把錄音交給警方,就不再見我們,其他事情都交給律師。至於王惜樂,律師說,發生的事太多了,對她的精神打擊很大,已經確診精神方麵出了問題。
“我們能見見她嗎?”
“王先生先生不會同意的,而且,她也不認得你們了。”
“她會好起來嗎?”
律師沒有回答,隻是說:“恭喜,你們可以回家了。”
沈雪尺從宮勝南那繼承的遺產也全部轉移到宮寶名下,十二年後,我和宮寶再一次站在他那宮殿般的家。不知道是不是我們大了,還是怎麼了,當年覺得富麗堂皇的白色建築,再也沒有最初的驚豔。
門打開,除了大,還是大,空蕩蕩的,就像我們現在,麵前繁花似錦,卻滿心荒蕪。
我們終於報複成功了,可是得到了什麼?這間沒有家人,沒有溫情的大房子?
我想起,小時候容華姐哄我,叫我照顧他,“歡喜妹,宮家那麼有錢,他爸爸肯定是大魚,我們救了他兒子,說不定他一高興就送咱們一套房”。媽媽,我真的得到一套房子了,可是叫我歡喜妹的人不在了,陪我住的人也不在了。
宮家沒什麼變,依舊是海派作風,女仆英式管家,潔白的手套,蕾絲花邊,他們畏懼又好奇地盯著我們。
隻有多年前的那個老管家,拄著拐杖走上來,“小少爺,您回來了。”
“您還認得我?”
“人會變,可眼睛不會變。”老管家笑著領我們進去,嘮嘮叨叨:“當年火災發生後,找不到您。大家都說您失蹤了,我說您會回來,你看,十二年了,您回來了。”
他停下來,意味深長:“屬於你的終是屬於你的,不是你的,怎麼也不會是你的。”
他似乎這才注意到我,問道:“這位是?”
“謝歡喜,我最重要的人。”宮寶輕輕回答,綠色的眼眸微微掃過老人,“希望您能記住。”
老管家點頭,可兩人眼神瞬間的對立和屈服,還是讓我看到了。我驀地想起,容華姐說過,我和宮寶是不同世界的人,現在他回到了屬於他的世界,那我呢?
宮寶緊緊牽著我的手進屋,他神色複雜地環視了一圈,低頭對我說了句:“歡喜,我們回來了。”
房裏的擺設沒什麼變,再看這些,童年時那種新奇感少了。滿屋的擺設設計有種低調的奢華,透露著一種貴族式的傲慢。
是的,回來了,不過是你回來了,這些本來就和我沒有關係。
我站在門邊,看著宮寶抱著一團白毛過來。那是隻穿著碎花小圍裙的貓,是笑笑,沈雪尺經常抱在懷裏的那隻貓。
沈雪尺這名字閃進腦中,我渾身一顫。
宮寶把貓遞給我:“我說過,我要把笑笑送給你。”
“你喜歡笑笑?”
“以後……送給你。”
他還記得小時候那句玩笑話,他要把這隻貓送給我。我看著這隻貓,十二年了,這隻貓竟然還活著,隻是已經老得似乎連動一下都沒力氣,它懶洋洋任宮寶抱著,就偶爾抬下眼皮,又閉上。我小心用手去碰它,它也快死了吧,毛掉得這麼厲害!
“喵嗚——嘶——”
一聲嘶吼,懶洋洋的貓兀地伸出爪子在我手背上抓了一下。隨後它跳了下來,衝我豎起尾巴,綠眼睛瞪得圓圓的,朝我嘶吼著,充滿敵意。它好像對我有極大的仇怨,這一抓在手背劃了好長一道口子,血立馬滲透出來。
我看著血,又看著四周,清醒了。
我為什麼要來到這裏?這裏不是我的家,這裏是沈雪尺的,是宮寶的,可不會是謝歡喜的。
“歡喜!讓我看看!”宮寶一下子就急了。
我猛地推開宮寶,瘋了似的向外跑。我報仇了,為了什麼?為了像個陌生人一樣站在一間不屬於我的大房子裏麵嗎?連一隻貓都不歡迎我?不,這不是我想要的,謝歡喜要什麼?謝喜歡要媽媽,要阿公,要小舅,要雞丁,可她要的,都回不來了。
“歡喜!歡喜!”
“不要跟著我,你走!你走!”
我瘋了似的跑出去,坐進一輛出租車,本能地報出一串地名。就算大火摧毀了一切,可那裏才屬於我,是我曾經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