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破天荒的事情,願意陪你去做(3 / 3)

牆上掛著的電視正在播放新聞,突然跳轉到某東南沿海城市,警方破獲一起非法捕殺海豚的案件,新聞中拍攝到的畫麵十分血腥,海水被染成了深紅,隔著屏幕好似都能聞到血腥的味道,令人窒息。

小魚看到這條新聞時胃瞬間抽搐了起來,難受得想吐,她朝衛生間跑去。

池故淵搶先陶林一步,跟在小魚後麵。

小魚趴在馬桶邊,她這些天本就沒好好吃東西,吐出來的都是些苦水。

池故淵心疼至極,他蹲下身來,輕輕地拍了拍小魚的背。

小魚慢慢緩過來了,她扭過頭來,雙眼通紅,臉色蒼白得可怕。

“我們一定會找到小海的。”池故淵抽了幾張紙,給小魚擦嘴角邊的汙漬。

小魚無聲地哭著,任憑眼淚緩緩落下。過了很久,池故淵聽見她聲音哽咽道:“如果小海死了怎麼辦?像爺爺一樣去了天堂怎麼辦?”

“不會的。”池故淵心痛得無以複加,他輕輕抱住小魚,“小海會像我一樣,會回來的,它隻是告別一段時間,也許隻是調皮地想離家出走,也許隻是去了其他海域散散心,或者愛上一個漂亮的姑娘跟人家私奔了也說不定,畢竟小海已經是個二十多歲的大男孩了。”

陶林站在一旁看著,忍住了想要衝上去打池故淵的心,因為再嫉妒到發狂,他也不能在這個時候給小魚添亂。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從沿海城市一路找過去,湯婭茹實在是受不了每天這麼漫無目的地尋找,但又不敢勸小魚放棄,正好接到一個試鏡的邀約,便借口離開了,尋找海豚的旅途就隻剩下池故淵、小魚和陶林三人。

池故淵已經收到不少工作郵件,他隻能利用晚上回到酒店的時間線上處理一些事情,公司那邊對於他屢次缺席重要會議已經開始有怨言了。

“你如果真的很忙的話,先離開吧,我和小魚一有消息就會通知你的。”陶林也有私心,他巴不得池故淵快點消失在小魚眼前。

可池故淵就是舍不得放手,他三年前已經放手過一回了。

他知道放手的滋味有多痛。

他覺得他跟小魚重逢可能是命運的安排,既然如此,他便死磕到底。

但是到了第七天,池故淵無法再這麼任性了,父親池鑫發現他不在上海,打來電話質問他在哪裏。

池故淵從來沒有跟父親提起過小魚的事情,他知道以父親的性格,一定會進行阻撓,父親不允許任何人成為他事業上的絆腳石。

池故淵隻好給小魚和陶林訂好下一個城市的車票和酒店後,暫時離開了。

池故淵送給陶林一部手機,他回到上海後,每隔一個小時就發短信問陶林他們的動向,陶林不回信息他就電話轟炸,他隻想掌握小魚的所有活動軌跡。

後來,陶林索性把手機設置成靜音,短信不回,電話不接,隻是在每天的搜索任務結束後簡單彙報一下。

他們仍是一無所獲。

最後陶林告訴池故淵,他們決定先回遠人島了,因為池大爺的忌日要到了,小魚要回去祭拜。

池故淵出現在去往遠人島的客船上時,小魚和陶林都很驚訝,池故淵麵無表情地說道:“我也要回去參加爺爺的忌日。”他說得平靜,內心卻是波瀾洶湧,他又推掉了很多工作,一些重要項目甚至被他直接推給對手,也就是好兄弟萬子霄所在的金融公司。

他直接跟父親說爺爺的忌日到了,他要去祭拜。

在父親大發雷霆前,他迅速掛斷了電話,將來電設置為轉移到語音信箱,然後關了機。

“你以前沒參加過,今年也不用來了。”小魚淡淡地說道。

池故淵心裏一怔,沒有回話,默默地坐到一旁。

船艙裏突然傳來船長的聲音:“旅客朋友們,我很抱歉地通知大家,前方即將撞上礁石,因無法避開可能導致船體沉沒,請速速穿上救生衣,坐上救生筏離開。”

池故淵聽到這話連忙站起身來,完全顧不上自己,就將一件救生衣往小魚頭上套。小魚莫名其妙地看他,她水性很好他是知道的,她根本不需要救生衣,可是他下意識的舉動還是讓她的心暖了一下。

池故淵正往自己身上穿救生衣時,船長笑著走出來:“驚喜吧?”

原來是船長歡迎他回遠人島的惡作劇。池故淵舒了口氣,剛剛他真的緊張和害怕到手心冒汗。他看向不正經的船長,心想遠人島的人還是這麼有趣。

客船離遠人島越來越近了,池故淵看著島上高高聳立的白色燈塔,心跳微微加快。這燈塔,好像一直靜靜地站立在那裏等他回來,無論春夏秋冬,等著他,也等著每一個歸家的人。

島民們並不知道池故淵要來,先是陶姨看見了他,興奮地去通知其他人,然後一傳十,十傳百,好多熟人都來了。

島民們還是一如既往的熱情,這讓池故淵不禁有些動容。

在遠人島,有燒三周年的風俗,人去世後第三年據說能決定如何投生和轉世,因此格外重要。

這次依舊是村長主持祭奠,宣讀祭文,池故淵作為池大爺的孫子,需要敬獻三杯清茶。

小魚換了一條白色的長裙,整個人看上去有些陰鬱和哀傷。

池故淵突然感到很愧疚,他作為爺爺的親孫子在爺爺生前從未盡過孝,反倒一直是養孫女小魚在陪伴爺爺,爺爺走後,她也未曾忘記過爺爺,每一年的祭日都沒有落下。

祭奠結束後,島民們將池故淵團團圍住,都在好奇他這三年的離開:

“你是特意從美國回來的嗎?”

“怎麼三年裏都不見你回來一次?”

“什麼工作能比守燈塔還重要?”

……

劈裏啪啦的問題縈繞在耳邊,池故淵被問得有些不耐煩,他的注意力全在小魚身上,看到她坐在爺爺的遺像前,沉默得像一座雕像,誰跟她搭話都不理。

池故淵的心情難受到極點。

池故淵在爺爺家裏住下,他住的那間屋子已經三年沒住人了,落滿了灰,小魚一直埋怨池故淵的離開,怕觸景生情,所以也沒收拾。

“池大哥,你要不住我家吧?我的床大,可以擠擠。”陶林說道。

池故淵知道陶林是不想他跟小魚住在一起,他拒絕了陶林看似善意的提議,自己收拾著房間。他用抹布隨便一拍,灰塵便揚了起來,嗆進鼻子和喉嚨裏,他連咳不止。

小魚在房門外瞥了一眼,沒有進來幫忙,但是過了一會兒,她還是忍不住拿了床新的被子和床單過來,塞到池故淵的懷裏。

池故淵被被子擠到臉,心裏卻很甜。

小魚的脾氣還是這麼好,即便她心裏再不舒服,也無法做到冷眼旁觀。

爺爺的那張木質老床早已腐朽不堪,池故淵剛躺上去,“哐當”一聲巨響,床直接塌了。

小魚嚇得連忙來看,隻見床塌成了兩半,坐在地上的池故淵疼得“哎喲哎喲”叫著。

小魚看到池故淵這副慘樣,覺得好笑,但極力憋著。

池故淵看到小魚在笑,又故意“哎喲哎喲”矯情地叫了好幾聲。

小魚終於憋不住了,笑了出來。她忙轉過頭去,要回自己的屋裏。

池故淵在後麵喊:“床塌了,我今晚睡哪兒啊?”

“你睡我房間吧。”小魚晚上要去守燈塔,自然是睡在燈塔裏。

池故淵“哦”了一聲。

到了晚上,他卻沒有在小魚的房間睡下,而是在小魚出門後不久,也跟去了燈塔,他沿著鐵皮樓梯往上走,那些守燈塔的記憶突然間湧進了腦海。

燈塔的房間門緊閉著,池故淵輕輕地敲了敲門。

小魚很快來開門,看見池故淵微微一愣:“你怎麼來了?”

“我今晚想來守燈塔。”在爺爺家裏,池故淵故意不說,是怕小魚會拒絕,便趁小魚來了以後,緊緊地跟了過來。

“既然你想守,那我就回去了。”小魚往外走去。

池故淵連忙拉住她。

小魚抬頭看他,一褐一藍的異瞳在月光照耀下泛著青幽而美麗的光,他的聲音變得很卑微:“不能留下嗎?”

“不能。”小魚拒絕得決絕。

池故淵怔了怔,隻能任由小魚抽離,走下樓梯。

那抹白色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他的視線裏。

池故淵感到十分落寞,他失神了會兒,仔細打量著燈塔的房間,這裏的一切都沒有變,就連書架上的書,位置都未改變。

燈塔之外的夜色與大海,依然美得醉人,燈塔的光就像燈塔水母的生命,永生不滅。

池故淵待了一會兒,陶林就過來了,他像從前一樣每晚都會過來看看小魚,跟她聊聊天,沒想到今天是池故淵在這裏。

“小魚呢?”陶林左看右看。

“她一會兒過來。”池故淵撒謊。

“那我在這裏等她吧。”陶林在椅子上坐下。

等了兩個小時,陶林才意識到自己可能被池故淵騙了,有些生氣地離開了。

池故淵得意地笑了笑,在床上躺下,望著燈塔的天花板,自言自語:“歡迎回來,今夜的燈塔守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