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故淵無法在遠人島久留,第二天他便跟著客船離開了,回到美國後他又恢複了以往的生活,每天像上了發條一樣工作。但除此之外,他還多了一件事情要處理,即便在太平洋彼岸,仍在處處留意小海的消息。
“亞太區的負責人,由費少來擔任。”公司的董事會上,池鑫宣布競選的最終結果。
池故淵這三個月以來為這個職位做了很多努力,他感到不解,但顧全大局沒有在會議上發飆,而是在散會後找到父親。
“你想回國,想去上海,是因為遠人島吧?”池鑫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池故淵的人,之前池故淵突然要回去參加爺爺的三周年祭,他便覺得有貓膩。
對於池鑫的話,池故淵不置可否,他確實想去上海,想去離小魚更近的地方待著,父親在他的人生裏,沒少對他進行牽製和幹涉,他已經習慣了,可是這一次,他開始感到不爽。
“你爺爺既然已經走了,那個島就跟我們再沒有任何關係了,那些愚昧無知的島民能給你帶來什麼?別忘了他們欠你的三十萬還沒還!”池鑫憤憤說道。
池故淵皺眉,父親是怎麼知道那三十萬的事情?他明明告訴過Adele要保密。
“那些錢是我出於人情幫他們的,沒想過要他們還。”池故淵說道。
“永遠不要對窮人好,我記得我教過你這個道理吧?窮人隻會得寸進尺,他們對你好,是因為你有價值,你有可以索取的財富。”
池故淵不明白,父親曾是在那個島上長大的人,怎麼能說出這麼冷血的話來。
“他們難道不是你的鄉親嗎?”
“我們現在是美國人,跟那個島沒有一丁點關係了,從我開始,我們池家都將是美籍華人。”池鑫當年為了能夠成功移民拿到綠卡,受過不少苦,他一心隻想離遠人島遠遠的,甚至恨不得將自己身體裏的血都換一遍,隻為了跟遠人島撇清糾葛。
“你為什麼這麼討厭遠人島?”池故淵不解。
“因為遠人島差點兒毀了我的人生!”池鑫怒氣衝天,說罷,便離開了會議室。
池故淵頓時感到茫然,他望向寫字樓落地窗外的高樓大廈,無形的壓迫感迎麵而來,將他緊緊地囚住,讓他無法呼吸。
他低頭去看手機,看到湯婭茹在十分鍾前給他打了好幾通電話,然後又看到她發來的短信:“我找到小海了!”
湯婭茹是在一家水族餐廳裏發現小海的,她跟一位經常給她刷錢的金主一起吃飯,一進門便看到了玻璃缸裏的海豚。她記得小魚說過,小海的嘴角始終保持著微笑,她一開始不確定,拍了照片和視頻發給陶林,很快陶林回複:這就是小海!
池故淵立馬訂了當天回國的一趟航班,從紐約飛到上海。
紐約直飛上海需要十五個小時,池故淵抵達時已經是北京時間第二天的下午兩點了,湯婭茹一大早就接到了從遠人島趕來的小魚和陶林,兩人想要第一時間去看小海,但這家水族餐廳要等到晚上五點以後才開始營業,無論他們怎麼打電話都沒用。
湯婭茹便將小魚和陶林先安頓在酒店裏。
池故淵來到酒店房間,房間的門沒鎖,他輕輕一推就開了,裏麵傳來湯婭茹的聲音:“池大哥應該很快就到了。”
“我不是讓你跟他說,他不用過來嗎?”小魚說道。
池故淵聽到小魚的這句話,怔了一下,停住了開門的動作,沒走進去。
“池大哥畢竟是經商多年的人,應對這種事情肯定比我們有經驗。”湯婭茹勸道。
“可是我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糾葛了。”小魚歎了口氣。
池故淵的心疼了一下,原來小魚這麼不想見到他嗎?他無意識地捏緊了門把手,發出響聲,屋裏的人都看了過來。
池故淵假裝剛剛到的樣子,從容地推開門走進去。
小魚和陶林坐得很近,小魚應該是大哭過一場,整個人看上去憔悴而無力,陶林貼著她坐著,她也沒拒絕。
池故淵有些不悅,但沒表現出來。不知為何,他隱隱有種預感,如果自己不再出現,小魚和陶林可能會真的在一起。
湯婭茹給小魚和陶林訂的這家酒店是奔著經濟實惠來的,房間有些簡陋。池故淵皺眉,想要重新給他們訂一間好的。
小魚一口拒絕:“不用了,隻是個臨時落腳的地方,不用那麼講究。”
小魚一直在拒絕他的幫助,池故淵心裏生氣,在他們對麵的椅子上坐下。
房間裏頓時陷入沉默。
快到下午五點鍾的時候,一行四人前往水族餐廳,水族餐廳距離酒店不是很遠,走路十分鍾就到。
“歡迎光臨,請問一共幾位?”水族餐廳裏,服務員上前迎接道。
小魚迫不及待地往裏麵走去,水族餐廳很大,天花板是拱形玻璃,裏麵自由自在地遊著色彩斑斕的魚兒,仿佛將幽藍的海洋搬過來了。
“小海在哪裏?”小魚四處尋找,陶林和湯婭茹也跟著找。
隻有池故淵比較鎮定,問服務員:“你們這裏是不是有隻海豚?”
服務員點點頭,帶他們去看海豚。
在餐廳的最裏邊,小魚終於見到了小海,它麵帶微笑,卻一直躲在一個巨大礁石後麵,如同靜止的雕像,一動不動。
小海的微笑隻是一種純天然的狀態,小魚能看出它不開心。
“小海!”小魚拍了拍玻璃,在玻璃前晃來晃去。
小海終於注意到了她,它咧開嘴,長鳴一聲,迅速朝小魚遊來,它想要靠近小魚,可是玻璃牆阻隔了他們,它就一遍遍地撞著玻璃牆,想要將玻璃撞碎。
淚水從小魚的眼睛裏簌簌落下,她看著玻璃缸裏的小海,心痛不已。
池故淵也看得難受,他轉身問服務員:“你們店長在哪裏?我有筆生意要跟他談。”他將自己的名片遞了過去。
服務員不懂什麼生意往來,但看到池故淵高端的名片,怕耽誤大事情,連忙把店長叫來。
“這隻海豚,你開個價吧,我買下了。”池故淵說道。
店長尷尬一笑:“這隻海豚我們不賣。”
一旁的小魚衝上前來,激動地抓著店長的胳膊:“海豚屬於國家二級保護動物,你們這樣是犯法的!”
“小姑娘,這你可就冤枉我了,這隻海豚我們是通過合法渠道買來的。”店長說道。
池故淵將小魚擁到一邊,表情冷靜:“我會解決好小海的事情,相信我好嗎?”
小魚定定地看著他,點了點頭。
池故淵繼續跟店長談判:“我出八十萬元,如何?”
這隻海豚買來時不過二十萬,店長愣了一下,但還是有些猶豫:“我們這個水族餐廳就是靠海豚吸引顧客的,你把海豚買走了,我們還怎麼營業?”
“據我所知,你是被列入失信名單的老賴吧?”池故淵在來時的路上,已經動用一些關係把這家餐廳以及老板的背景調查得一清二楚了。
店長的臉色變了變。
“我也不去追究你這隻海豚是怎麼來的了,要麼八十萬一口價賣給我,要麼,讓你這家店關門倒閉也不是一件難事。”池故淵眯了下眼睛,麵色冷峻。
店長有些怕了,他剛剛看到池故淵名片上寫著的FINA公司,這是一家在美國上市的金融公司,而它的創辦人正是一位姓池的華人,他不敢妄自猜測池故淵的身份,但隱隱感覺池故淵是有很大的權勢的。
餐廳剛開業不久,他可不想攤上什麼大事情,隻好妥協:“你現在把錢打過來的話,海豚就可以帶走。”
池故淵二話不說,立馬把錢打到對方的銀行卡裏,然後聯係了搬運公司。
在等搬運公司過來的時間裏,小魚找到水族玻璃缸的入口,縱身一跳,嚇得店員以為她要自殺,想要去救她。
池故淵抿嘴一笑:“她可是美人魚。”
小魚的身影在蔚藍的水裏穿梭自如,她很快在一群小魚中間找到小海,小海興奮地朝她撲來,帶著久別重逢的喜悅,又是親又是鳴叫,小魚緊緊地抱住它,一片深藍中,一人一魚熱烈地相擁。
池故淵透過玻璃看著裏麵的小魚,有些沉醉,她很美,仿佛存在於深海裏的美人魚。
他見過的美女很多,可都遠遠不及小魚。
她是獨一無二的。
搬運公司將小海裝進一輛帶有大水缸的大卡車裏,小魚仍舊不放心,想要跟著,但大水缸已容納不下她了。
池故淵租了輛車,載著小魚和陶林一路跟在大卡車後麵。
“你為什麼不把那家店告上法庭?明明他們這樣做是犯法的。”坐在後排的小魚問池故淵。
“追究起來太麻煩。”能夠用錢直接擺平的事情,池故淵向來刻不容緩,他耐著性子解釋,“你有想過將他們告上法庭的話,這其中的流程有多複雜嗎?而且還可能麵臨敗訴的風險,就算最後勝訴了,中間也要經過漫長的時間,那麼小海還要再作為表演動物在裏麵待很久,而且將小海解救出來後,我們還不一定能夠親手將它送回家。”
小魚被池故淵說服了,沉默了會兒,開口道:“那八十萬,我會還你的。”
池故淵聽小魚這麼跟他見外,心裏感到很不適,聲音低沉:“不用,就當是做慈善了。”
“不行,我說到做到,一定會還的。”小魚語氣堅定,她不想虧欠池故淵。
“怎麼還?憑你十年攢五十塊錢嗎?那你可能到下輩子都還不完了。”池故淵似有些嘲諷地說道。
他的話一下子把小魚激怒了,小魚扭頭看向窗外,不說話了。
陶林夾在他們中間十分尷尬,緩和氣氛地對池故淵說道:“小海的事情,真是謝謝你了。”
池故淵“嗯”了一聲,其實他隻是想要小魚的一句“謝謝”而已,可偏偏小魚的性子有些偏執,柔軟的時候很溫柔,倔強的時候又跟塊鋼鐵一樣。
為了將小海運送到原先的海域,池故淵又租了艘很大的輪船,這一路的運輸費算下來,已經有十萬元了。
小海終於回到原來的家裏,它興高采烈地在海裏跳躍。
小魚跳進海裏,跟小海嬉戲玩耍了一會兒。
馬不停蹄地護送小海回來,池故淵已經兩天沒合眼了,他又困又乏,晚上在遠人島住下。
池故淵推開爺爺房間的門,上次壞掉的床小魚並沒有找人來修,就任由它塌著,他心裏很不高興,看來小魚是做好他不回來的打算了。
池故淵在小魚的房間先睡下。她的房間一切從簡,隻有一張桌子和一張床,卻有不少來自海洋的裝飾品,窗台上掛著她手工做的貝殼風鈴,床邊整齊地鋪著一排排漂亮的海星、海螺和貝殼,像一條美麗的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