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連忙蹲下來安慰她,問道:“你家人呢?”
小女孩還在哭,小魚意識到對方應該聽不懂中文,便用最近剛學的蹩腳英文問:“Where is your family?(你家人在哪裏?)”
小女孩好像依然沒聽懂,隻是伸手指了指馬路對麵。
小魚想問對方是不是要過馬路,但她學的詞彙有限,不知道該怎麼用英語表達。看小女孩不停地哭,她也跟著焦急起來。
突然,小女孩拉過小魚的手,要往馬路那邊走。
小魚回頭看了劇院一眼,池故淵還沒出來,但她不放心讓小孩子一個人過馬路,便想著先好心送她一程。她跟在小女孩身後,踩著斑馬線,殊不知離危險越來越近。
劇院裏,池故淵找到手機,出來再找小魚時,卻發現她不在原地。
池故淵問門衛,門衛說沒看見。
他有些慌了,在劇院門口四處尋找,都不見小魚的影子。
還好有個好心的美國人告訴他剛剛似乎看見女生跟一個小孩走了,對方大致描述了下女生的長相,酒紅色的頭發,一雙異瞳,聽上去就是小魚。
池故淵連忙順著路人指的方向跑去,在一個路口的轉角處看到了小魚,她被兩個混混強拉硬拽著塞進一輛麵包車。
池故淵用英語大罵了一聲,衝過去拉住小魚。
混混們頓時將池故淵團團圍住,池故淵起先還能跟他們打,可其中一個混混直接抓住小魚,一把鋒利的小刀抵在小魚的脖子上,威脅池故淵住手。
小魚早已嚇得瑟瑟發抖,睜著可憐無辜的眼睛看著池故淵,淚水不住地流。
街上行人寥寥,都不予理會。
池故淵害怕小魚受傷,隻好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姿勢,他用英語跟對方談判,表示可以給他們錢,但混混隻想報剛剛被打的仇,衝上來就給了他肚子幾拳,又往他的膝窩重重踹了一腳。
池故淵直接彎曲雙膝,跪在地上。
“故淵哥哥!”小魚大聲叫了出來,她被混混挾持著,沒有辦法動。
池故淵亮明自己的身份,繼續耐著性子跟對方商量,他恰巧忘了帶名片,對方不相信他是FINA金融公司的人,搶走了他的手機和錢包,然後將小魚往麵包車上帶。
池故淵什麼也顧不上了,他猛地衝過去,先是扣住混混的手,搶過小刀,然後迅速將小魚拉進懷裏,摟著她,一邊揮舞著小刀跟混混們對峙。
可池故淵完全失策了,他們直接亮出了手槍。那一刻,池故淵感到了絕望,連忙將小魚藏在身後,高大的身影嚴嚴實實地在她麵前築起了一麵牆。
還好這時巡邏的警車發現了他們,亮起警燈,朝他們開來。
混混們見警察來了,跳上麵包車,逃跑前從車窗裏往池故淵這邊開了一槍。
池故淵轉身抱住小魚,往旁邊一閃,子彈擦著他的胳膊飛過去了,將旁邊的櫥窗射穿了一個小孔。
警察追著麵包車而去,街道上恢複了寧靜與平和。
小魚在池故淵的懷裏劇烈地顫抖著,手死死地拽著他的衣袖。
“沒事了,已經沒事了。”池故淵摸了摸小魚的頭,溫柔地說道。
小魚抬頭看他,眼睛哭得紅腫,她這才發現他的衣袖暈染開了一大片血漬,她嚇得語無倫次:“這、這……”
“不礙事的。”池故淵用公共電話亭聯係了自己的私人律師和私人醫生。
錢包被搶沒有辦法打車,池故淵忍著疼痛先開車回公寓,他滿臉自責:“對不起,我不應該讓你離開我的視線的。”
小魚一邊搖頭,一邊哭:“我隻是帶小女孩過馬路,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那個小女孩跟那些家夥是一夥的。”
“怎麼可能?”小魚不相信。
“這些都是人販子慣用的伎倆,利用老人或者小孩,誘騙受害人去某個地方,然後等待你的,便是地獄。這個世界很複雜,你太單純了。”池故淵感到後怕,今天隻要有一步出差池,他可能就見不到小魚了。
“可是在遠人島,隻有好人,沒有壞人。”
“那隻是在遠人島。”池故淵淡淡說道。確實,相比起這裏,遠人島真的太安全了,他原本以為像遠人島那樣窮鄉僻壤的地方,小偷小摸會很多,但那裏卻是一個意料之外的世外桃源。
公寓裏,私人醫生已經到了,他給池故淵處理傷口,用紗布包紮好,囑咐了一些注意事項後便離開了。
“還疼嗎?”小魚淚眼汪汪的。
“疼,但是有你在身邊就不疼了。”池故淵躺在床上,輕輕地握住小魚的手,“今晚留下陪我可以嗎?”見小魚遲疑,他又打趣笑道,“放心,我手受傷,想對你做什麼事情也沒法做啊。”
小魚點頭,躺到池故淵的身邊,他的床很大,躺兩個人綽綽有餘。
“為什麼那些人會有槍?”小魚問。
“在美國,持槍是合法的。”
“那太危險了。”小魚皺眉歎氣。
“美國是個自由民主的社會,所以很多的事情都是合法的。你今天遇見的事情隻是小概率事件,你長得這麼漂亮,加上太晚了,孤身一人才會被人盯上,如果長個心眼的話就不會了。你以後要是想出去,盡量白天出門。”池故淵想起倪姨經常會帶小魚外出采購,他突然擔憂起來,補充道,“公寓是最安全的,能不出去就不出去吧。”
小魚心有餘悸,紐約讓她沒有安全感極了。
三個小時後,池故淵聯係的私人律師已經解決好混混的事情了,警方送來手機和錢包,連連向他賠禮道歉。
本以為隻是普通的街頭混混,沒想到背後牽扯的勢力還很大,那兩個混混竟是專門在暗網售賣人口的,如果小魚真的被抓走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警察問池故淵要怎麼處理抓到的混混,池故淵回道:“Life imprisonment!”
他要他們牢底坐穿。
池故淵回到房間,小魚躺在他的床上已經睡著了,他走過去,給她蓋上被子,突然聽見她夢囈著:“小海,陶林,你們等等我,等等我……”
池故淵心裏一沉。
早晨五點,生物鍾讓池故淵自動醒來,他看了眼旁邊熟睡的小魚,輕手輕腳地走下床,但小魚還是跟著醒過來,他正從衣櫃裏拿出一套西服。
“你今天還要去上班嗎?”小魚問。剛起床,她的聲音有些懶洋洋的。
池故淵點頭:“嗯,你繼續睡吧。”
“不能休息幾天嗎?”
“你是在擔心我嗎?”池故淵明知故問。
小魚點頭。
池故淵心裏一陣歡喜,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頭。他也很想待在家裏陪小魚,可是公司的很多事情他都無法走開:“你要是想我了,就給我發短信。”
小魚繼續點頭,乖巧而溫順。
池故淵受傷的是右手,他怕父親和Adele察覺出異常,在公司裏強忍著疼痛簽字,他每隔一個小時去一趟衛生間,處理襯衫上沾的血漬。
“你最近的工作能力不太行。”池鑫對池故淵的要求一向嚴格,尤其是費少進公司後,拉攏了很多人。池鑫將費少調去上海也是希望分散費少在美國的一些勢力,他希望美國的市場完全在他和池故淵的把控之內,池故淵在工作中雖然很少出錯,但他最近總是心不在焉的。
池鑫大概推算了時間,好像就是從他突然要回遠人島參加爺爺的三周年忌日開始。
父親已經察覺出他的異常了,他要更加努力才行,池故淵覺得壓力很大,焦慮感無處不在,他好像失去了自己的生活。從前,賺得盆滿缽滿讓他很有成就感,現在他隻覺得喘不過氣來。
“我會調整回來的。”池故淵應答道。
“好。”池鑫拍了下他的胳膊,正好碰到傷口。
池故淵皺了下眉,強忍著沒發出聲音。
池故淵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看見一條未讀的短信:你今天幾點回家?
發信人正是小魚。
池故淵嘴角微微上揚,他立馬查了下自己的行程安排,晚上沒有事,應該能早點回家,便給小魚回複:七點能到家。
這邊小魚收到回複,跟倪姨說道:“你今天早點下班吧,我想給故淵哥哥做頓晚飯。”
“真有心。”倪姨笑了笑,“那一起去買菜吧。”
小魚還在想昨晚發生的事情,感到後怕,可她又想親自給池故淵挑食材,內心掙紮了一番後還是跟著倪姨去了超市。
倪姨察覺出小魚的異常,她記得小魚之前明明已經漸漸適應了,在陌生的街道上走著也能大大方方的,但今天的小魚看上去有些惶恐,像是在害怕什麼。
“美國會經常發生槍擊案嗎?”小魚問。
倪姨以為小魚是負麵新聞看多了,笑道:“放心吧,這附近有警察巡邏,很安全的,你看我都在這裏生活十年了,也活得好好的。”
小魚點頭,但依然心驚肉跳,尤其是在超市裏撞見一個小女孩,小女孩看小魚漂亮,想要跟小魚靠近些,小魚下意識地反彈跳開,撞在了貨架上。
貨架上不少東西散落了下來,鬧出挺大的動靜。
小女孩的母親聞訊趕來,以為小魚欺負了自己的女兒,瞪了她一眼,連忙拉著小女孩離開了。
倪姨聽到聲響後連忙轉過身來,不明所以地幫小魚撿起地上的東西。
“發生了什麼事?你今天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的。”倪姨想起今早收拾屋子時看到直接扔在垃圾桶裏帶血漬的衣服,便又問道,“你和池先生是不是有誰受傷了?”
小魚記得池故淵提醒過她不要告訴倪姨太詳細的事情經過,便回應道:“隻是點小傷,不礙事的。”
倪姨懂分寸地沒繼續追問。
到了下午六點半,池故淵走出公司,來到大廈停車場。他剛坐進車裏,便接到一個由他負責的客戶打來的電話,說有一筆資金出了問題。
池故淵打開隨身攜帶的電腦,給客戶遠程處理,等他弄好再看時間,竟已經兩個小時過去了,他連忙往家趕。
回到家已是九點,客廳亮著燈,剛洗完澡的小魚穿著睡衣從衛生間裏走出來,看到池故淵抿嘴一笑:“你回來了?”
“不好意思,我沒能七點到家。”池故淵抱歉地說道。
“沒事,就是飯菜有些涼了,我給你熱熱。”小魚將餐桌上的防塵罩拿走。她做了兩菜一湯,都是一些促進傷口愈合的食物,這些食材是她特意挑選的。
池故淵心裏一酸,更加過意不去:“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做了飯。”
小魚沒說話,將飯菜一一端到廚房的微波爐裏加熱。
池故淵想要幫忙端,小魚卻阻止了:“你現在是病人,需要被照顧。”
“那我真希望自己永遠生病。”池故淵喃喃說道。
“別說胡話。”小魚似有些生氣地瞪了他一眼。
飯菜加熱後被重新端上來,池故淵已經餓一天了,他的手受傷了不好夾菜,在公司裏隻吃一些麵包和牛奶。
池故淵左手拿著筷子,夾了半天也沒能把胡蘿卜夾起,他索性換了湯匙,去舀蛋羹,顫抖著送到嘴邊要吃時,手突然一歪,蛋羹直接滑到了桌子上。
小魚看著池故淵笨拙的模樣,感到既好笑又心疼:“我幫你吧。”
小魚坐到池故淵的身邊,幫他舀了蛋羹送到嘴裏。
池故淵心裏有些得意,剛剛他是故意表現得那麼滑稽的,他得寸進尺:“我要吃肉,還有喝湯,還有那個菜,也要吃……”
小魚耐心地喂他。
“你自己也吃點吧。”池故淵說道。
“我已經吃過了,你這些是剩菜。”小魚乖巧應答道。
“……”以前在遠人島,他每次跟小魚鬧矛盾,小魚也總是留剩菜給他。
像在埋怨他的晚歸,所以小魚自己就先吃了。
小魚雖然溫柔,但並不軟弱,她喜歡用她的處世之道表現自己的脾氣。
吃完晚飯後,池故淵要去洗澡了,他倚在衛生間的門上朝小魚撒嬌:“我手受傷了,沒法搓背。”
“你不是有左手嗎?”
“我左手沒法使力。”
“那就去澡堂。”
“美國沒有澡堂。”當然有,隻是池故淵騙她。
“而且我背好癢啊,你能幫我撓撓嗎?”池故淵轉過身。
小魚直接選擇無視,回到自己的客房裏。
策略失敗,池故淵撇撇嘴,要不是還要工作,他真想給自己的左手也弄出點什麼問題,這樣,小魚就沒有理由不幫他搓澡和撓癢了。
洗完澡的池故淵在路過小魚房間時停了一下,敲門問裏麵的人:“我現在是個病人,能申請家屬陪同過夜嗎?”
等了很久都沒有聽見應答,池故淵歎了口氣:“行吧,病人孤單地去睡覺了。”
鑽在被窩裏的小魚早已忍俊不禁,她打開擺在床頭櫃上的音響,聽著海浪聲,睜著眼,又是不眠的一夜。她無力地歎了口氣,來到美國後,她才發現自己原來也是會睡不著的。
她隻要一閉上眼睛,就會看見燈塔、小海和島民們,思念的痛苦吞噬著她,鑽心地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