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囚在籠中的金絲雀(2 / 3)

費少一直在說話,忙前忙後的,跟兩位重要客戶說說話,又頻頻讓女生們給他們敬酒。池故淵可算是明白今晚這場飯局的用意了,費少不過是想在父親和他麵前炫耀他拉客戶的能力,真是辛苦他了,池故淵在心裏冷笑,盤算著什麼時候離開比較合適。

“我能跟你喝杯酒嗎?”坐在池故淵身邊的女生已經偷瞄他很久了,忍不住搭話。

池故淵瞥了她一眼,一張臉很稚嫩:“未成年不是不能飲酒嗎?”他將煙灰往煙缸上輕輕彈了彈。

女生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意思,開心地笑起來:“我已經二十歲了。”

她趁機打開話題,介紹自己:“我叫祁朵朵,叫我朵朵就可以了,你叫什麼名字呀?”

“不認識我嗎?”池故淵在煙缸裏熄滅了煙,轉身跟父親說了幾句話,父親點頭,得到應允後他站起身來,去拿掛在衣架上的西服外套。

祁朵朵見池故淵要離開,有些慌,等池故淵走出包廂後,她跟身邊女生說自己去下衛生間,然後追在池故淵後麵,叫住他:“池先生!”

池故淵轉過身。

祁朵朵穿著一條米色的吊帶裙,外麵罩了層白紗,她小跑到池故淵麵前,微微彎下腰,喘著氣,胸前的春光若隱若現,跟隨著呼吸起伏。

池故淵不等她說話,開口道:“好好讀書,比妄想攀附男人有用多了。”

祁朵朵似乎沒想到池故淵說話會這麼狠,呆了呆,一張塗著唇釉的櫻桃小嘴微微張著,半晌說不出話來。

池故淵說罷,便頭也不回地往門外走去,門童已經將車開過來,他坐上駕駛座,開車離去。

池故淵加快車速,一路上他歸心似箭,隻想快點回到公寓,看到小魚。

公寓裏熄著燈,隻有電視亮著,變幻的光影映照在沙發後麵光滑的牆麵上,池故淵走過去,見沙發裏窩著一個小小的身影,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屏幕看。

而電視裏播放著的,是一部比較老的動畫片《小鯉魚躍龍門》。

“喜歡看電視嗎?”池故淵問。

小魚沒注意到有人來,嚇了一跳,回頭看他,點了點頭,在公寓的時間變得很長,長到她隻能用看電視來打發無聊。

“這部動畫很好看?”池故淵沒看過《小鯉魚躍龍門》。

小魚繼續點頭:“裏麵的海洋生物都很可愛。”她繼續看著,畫麵裏突然出現了一隻海豚,她怔了怔,想起小海,臉色黯淡下來。

池故淵遞給小魚一部手機,這是他今天在公司讓文員幫他跑腿一趟買的,電話卡已經裝好,並且將遠人島一些人的聯絡方式拷貝了進去:“你拿著,如果想遠人島了,可以給村長或者婭茹發發短信。”

“但是,別給陶林發。”好像太霸道了些,池故淵想了想解釋道,“你知道的,他現在對你沒死心,你若是發短信給他,他一定會以為自己還有希望。”

“哦。”小魚拿過手機。

池故淵坐到小魚身邊,教她怎麼使用新手機。小魚發現無論是通訊欄還是各個社交軟件的對話框,池故淵永遠排在最前麵,他甚至還直接創建了一個桌麵快捷方式,隻要一點進去,就能撥通他的電話,小魚問出心中的疑惑。

“因為我想讓你一眼就能看到我。”池故淵淡淡地說道,他的心跳加快了一拍,補充道,“你有事沒事都可以聯係我。”

小魚聽到這話臉紅了一下,故作鎮定地繼續擺弄著手機。

池故淵看著乖巧的低著頭認真看手機的小魚,心裏倏地一動,他忍住了想要親她一口的衝動,站起身來,朝衛生間走去:“我先去洗澡了。”

池故淵洗完澡出來,小魚還在擺弄手機,她不小心打開了手機錄製視頻的功能,不知道怎麼關掉,弄得她有些急躁,最後隻好求助池故淵:“怎麼關掉?它一直錄著我的臉,很煩。”

都二十一世紀了,還有不會使用智能手機的成年人,真是太少見了,池故淵覺得小魚好笑又可愛,幫她結束錄像。他打開視頻看了眼,內容是小魚直直對著鏡頭無辜和迷茫的臉,表情微微顯得焦躁,他沒有刪掉這段視頻,還發送了一份給自己,將手機還給小魚:“好了。”

“手機太麻煩了。”小魚把手機放在沙發前的桌子上,關掉電視,起身回客房。

“晚安。”小魚剛走到房間門口,聽見身後的池故淵說道,她“嗯”了一聲,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池故淵仍舊很忙,早上他出門的時候小魚還沒起床,晚上他回到家時小魚已經差不多要睡了,他隻能在小魚睡前跟她簡單聊幾句,無非是問她吃得好不好,今天做了什麼之類的。其實這些他都知道,因為他要求倪姨每天向他彙報小魚的一舉一動。

小魚經常會主動提出讓倪姨買菜時帶上她,這成了她每天僅有的外出活動。

她對於美國的感覺依然是陌生的,有時候她在超市裏離開倪姨的視線時,會遇到外國人來搭話,但她什麼也聽不懂,隻是一個勁兒地搖頭,對方以為她是啞巴,便走開了。

小魚跟倪姨提出想要學習英語,倪姨幫她在手機上下了一些APP。小魚幾乎是零基礎,她在遠人島不用學英語,也沒有任何語言環境,隻能從簡單的A、B、C開始學起。

除此之外,小魚開始嚐試看一些美劇,但因為中外文化差異,她很難看懂裏麵的一些笑點和梗,隻覺得枯燥和無聊。

這天,池故淵在會議室開著會,調成靜音的手機忽然亮了起來,他隨意掃了眼,看到“小魚”兩個字時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他冷靜了一下,連忙跑出去接聽,電話接通,他一連“喂”了好幾聲,那邊卻什麼聲音都沒有。

池故淵等了一分鍾,還是沒聽見小魚說話,他掛斷重新撥了回去,沒有人接聽。池故淵變得有些不安,連忙給倪姨打電話:“小魚呢?”

正在做家務的倪姨抬頭看了眼坐在沙發上的小魚:“她在看電視。”

“她沒出什麼事吧?”

“沒有啊,好端端的。”倪姨感到奇怪。

池故淵舒了口氣,又心想小魚會不會是想自己了,所以忍不住打了電話。他嘴角微微上揚,跟倪姨說道:“你把手機遞給她一下。”

倪姨照做,將手機遞給小魚:“是池先生。”

小魚拿過手機放在耳邊,“喂”了一聲。

“你剛剛打電話給我但一直不說話,是有什麼事情嗎?”池故淵問。

小魚聽池故淵這麼一說,才去找自己的手機,發現被她壓在了屁股下麵,她看了看:“我不小心按到了。”

隻是不小心嗎?池故淵心裏微微失落。

電話那頭的池故淵不說話了,小魚問:“還有事嗎?”

“沒有,你好好看電視吧。”池故淵悶悶說道。

“好。”小魚掛斷了電話。

掛電話的速度很快,池故淵變得更加鬱悶。

下午幾個工人師傅上門,倪姨去迎接,小魚以為是來修理東西的,她不想跟陌生人打照麵,便回客房裏待著。

小魚拿起一個八音盒,輕輕地轉動了一下,八音盒上透明水晶做成的海豚被底座發出的光染成藍色,八音盒響起悅耳的輕音樂,仿佛海豚在歌唱。

房間還有很多物品是與海相關的,有精致美麗的貝殼掛飾,也有珍珠做成的簾子,連牆壁都刷成了大海的蔚藍色,牆根處繪著朵朵白色的浪花。

小魚能感受到池故淵的用心,可這畢竟不是遠人島,她像是被囚禁在紐約某個豪華籠子裏的金絲雀,她對這裏隻有陌生的感覺,她越來越懷念遠人島,懷念那裏的人們,懷念大海和燈塔,懷念小海。

她在這裏待著的唯一念想隻有池故淵,可是她常常見不著他,兩人的關係比在遠人島初見時還要生疏。她已經越來越不認識池故淵了,她甚至在想自己喜歡的,是不是隻是遠人島上的那個故淵哥哥。

周日,池故淵難得休假一天,他推掉了客戶的高爾夫球邀約,想要專心陪小魚。小魚早上打著哈欠從房間裏走出來,看到廚房裏的池故淵微微一愣。

“今天不用上班。”池故淵說道。他也給倪姨放了一天假,這一天隻屬於他和小魚。

小魚點點頭,注意到垃圾桶裏被倒掉的粥,奇怪道:“這是怎麼回事?”

“那是試驗品。”池故淵打算給小魚做個早餐粥,但是研究了半天食譜也沒搞清楚具體流程,已經失敗三次了,做出來的粥要麼太鹹要麼索然無味。

“還是我來做吧,你這樣太浪費糧食了。”小魚先去洗漱,然後回到廚房,熟練地淘起米來。

仿佛回到了在遠人島的日子,小魚總是給他做飯,每頓飯雖然簡單,但都很符合他的口味。

“需要我幫忙嗎?”池故淵不忍心看小魚雙手沾水。

“不用。”小魚後來跟倪姨主動提過自己做飯,倪姨也看出她不是很喜歡自己做的飯菜,便將廚房讓給她了。

粥很快煮好,兩人麵對麵吃著,空氣很安靜,隻有湯匙時不時碰在瓷碗上發出的聲音。

池故淵抬眼看小魚,突然問道:“你會恨我嗎?”

“嗯?”小魚也看他,一褐一藍的眼睛純淨無比。

“恨我帶你來美國。”

小魚沒有猶豫地回答:“不會。”

池故淵心裏一喜,卻又聽見她問:“但是,能不能給我一個期限,我得在這裏待多久?”

心瞬間沉了下去,池故淵頓了頓,緩緩說出三個字:“一輩子。”

他要她一輩子都不離開他。

小魚隻是“哦”了一聲,麵色平靜,眼底隱隱泛起一絲惘然和失落。

池故淵的心疼痛起來,氣氛越來越壓抑,他轉移了話題:“你有想過找親人嗎?”

“島民們就是我的親人。”

“我不是說他們,我是說與你有血緣關係的真正的親人。你父母雖然不在了,但是一定還有親戚在,你難道不想知道自己是從哪裏來的嗎?”隻要多費些工夫,應該是能找到的。

小魚搖搖頭:“他們可能都以為我已經死了吧?而且就算見到了又如何,已經十八年過去了,彼此間也沒有記憶和情感,想要重新建立親密關係也很難,就算建立了最終也要麵對分別,不如不見。”爺爺當初將小魚救起時,曾帶她去找過家人,但一無所獲,最後隻能幫她辦了新的身份證,帶她回遠人島一起生活。

爺爺從未欺騙過小魚,他會經常告訴小魚自己並不是她真正有血緣關係的家人,並問她要不要繼續找家人,而小魚給出的是和現在一樣的答案,她不想。

池故淵點頭,他尊重小魚的意願。

“你跟我來。”吃完早餐,池故淵帶小魚到了另一個房間。

小魚記得這個房間是書房,但推開門後,裏麵已經大變樣了,中間擺放著一張貝殼形狀的粉色沙發,地上鋪著灰色的毛毯,沙發對麵的牆上掛著一個巨大的屏幕。

池故淵關了燈,拿起遙控器按著,屏幕亮了起來,上麵有可以選擇的影片和電視劇。

小魚看著屏幕微微一驚,原來這些天工人師傅頻繁上門,是來布置家庭影院,倪姨以為小魚知道,就沒說。

裏麵的配置都是最高端的,在這裏觀影仿佛置身於豪華影院。

池故淵在屏幕上調出《藍色星球》的紀錄片,客廳的液晶電視雖然也大,但體驗感遠遠不及這裏。

“喜歡嗎?”池故淵問。他看小魚喜歡看電視,就將自己的書房改造成私人影院,送給她。

小魚點頭,心裏一陣感動。

池故淵坐到小魚身邊,陪她看著。

這部紀錄片采用的是4K超高清攝像機水下拍攝,清晰地展示了真正的海底世界,鮮豔通透的畫麵仿佛讓人身臨其境。

小魚看得心潮澎湃,來到紐約之後,她便遠離了大海,再也不曾涉足那片蔚藍區域。

池故淵轉頭看小魚,突然發現她的眼角有淚水溢了出來,一雙好看的眼睛在屏幕光影幻化的映照下亮晶晶的。

池故淵感到很心疼,他覺得自己似乎太殘忍了,將她帶離她熱愛的大海,卻又給她看關於大海的紀錄片,讓她隻能看著,卻不許她擁有,這樣的方式無異於在傷口上撒鹽。

想到這裏,池故淵便有些煩躁,胸口悶得喘不過氣來,他直接關了屏幕,房間內一片漆黑。

池故淵開了燈,看著淚眼婆娑的小魚:“這裏太悶了,我們出去走走吧。”

“去哪裏?”小魚問。

“你對紐約還不是很熟悉,我帶你四處轉轉。”池故淵說道。

小魚點頭,跟著他走出房間。

兩人在曼哈頓中城轉了轉,晚飯去韓國城吃了烤肉,點餐的時候池故淵意外發現小魚會說幾句簡單的英文,譬如“yes”“thank you”和“you are welcome”。

池故淵感到驚奇,小魚抿嘴一笑:“我從電視上學來的。”

小魚沒有告訴池故淵她在偷偷學英語的事情。

吃完烤肉後,他們在時代廣場附近看了場百老彙的戲劇演出。散場時池故淵發現自己手機忘了拿,人群擁擠著往外走,池故淵讓小魚在門口等他,他折回去拿。

不一會兒,一個外國小女孩哭哭啼啼地走了過來,在小魚麵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