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超前意識(2)(1 / 2)

我又想起宣傳科那三百斤。劉韶安說,艱苦奮鬥,不同時期有不同的內容。現在一提艱苦奮鬥,有人就理解為吃差點、住差點。不對!艱苦奮鬥放在今天,放在十三大以後的今天,就是要艱苦創業,發展生產力!我們這裏,車間主任以上的幹部,沒有加班費。我們利用星期天開全廠會,工人就不會有意見。因為幹部沒有加班費,工人有。幹部就有號召力。

然而幹部也是人,也會疲勞,也會困。劉韶安倒好,汽車一開就能睡覺。所以還能維持他的生態平衡。一天下來也常有一點享受——如果夜裏十一二點能回到家,那麼一邊看幾份當天報紙,一邊看電視新聞。也不知他怎麼同時把報紙也看了,夜間新聞也看了。看來人的確還有很多潛在的功能——包括特異功能——尚待開發。

否則我也不願意女的比男的強。

星期天,談國榮回家了。黎淑明照例又在加班。我走進屋去,沒人。走進廚房,談國榮在洗一大盆衣服。曆史的重複。

談國榮是個英俊青年。我剛認識黎淑明,她就給我看她和她心愛的丈夫合照的心愛的照片。然而黎淑明的心,黎淑明的愛,好像都給裝進那些工裝短褲、工裝牛仔褲裏了。

家,是具體化的。做妻子做母親的,總是一個家的主軸。我每星期天帶著功課回來,總希望家裏幹淨、溫暖。但是她老不在家。這都影響了我的歸屬感。

我每次一回來,總是先接達。一看達穿得那麼不好,我這個男子漢的眼淚直往心裏流!我的同事總說:你的孩子一定穿得很漂亮。因為黎淑明很會做衣服。可是黎淑明根本沒有時間給達做衣服。我每次接達,一看穿得連農村小孩也不如,因為都是淑明媽媽做的——我一點不是怪老人,我是說,我們做爸媽的沒有盡到起碼的責任。

我想:你也不要當服裝廠副廠長!那年總廠聘任她當副廠長時,我們倆人整整商量了一夜!當,還是不當。原先她是生產組長。責任不那麼大,當了合資企業的副廠長,又要交際,又要訂合同,又要了解國際市場的行情。因為這個廠沒有正廠長。不過又想想,現在是個競爭的社會,逼一逼也好。如果有了機會不去拚搏,沒有本事是要被淘汰的。

我也虧得在外讀書,思想開闊了。

否則,我也不願意女的比男的強。原先我和她好的時候,我是這個廠的工人,她是待業青年。人家說,你找一個待業青年怎麼行?我說就是她找不到工作也不怕的,沒所謂的。男的比女的強一點,心理上倒很平衡。她當廠長後,我要不是在廣州讀書,我肯定會有些不痛快,現在我想,80年代了,應該有一個開明丈夫,自己爭口氣,把妻子作為自己提高的促進力。

我這頭學習,充實了,也提高她。我讀經濟法,讀企業管理。我學經濟法案例的時候,常常擔心如果她碰到這種情況怎麼應付?常常怕她上當。所以我總是想把學到的和她講。可惜她老是不在家。我就希望能有機會讓她也去脫產讀書。哪怕時間短一些。否則她的知識和能力有距離。

我們像認識了十年的朋友一樣,笑著。

寧可相信可能

蔗化廠已經有了服裝廠、電力廠等九個分廠,還有七家分公司、七家合資公司。還有六個工地同時在日夜兼程地動工,建設纖維板廠等等。就連工廠供銷科,都有了五個營業執照和五個銀行賬號,又起了三家公司。我到廣州市江南西路十九號,這兒是供銷科買下的一幢九層樓房,他們開的廣州分公司,還有一個多月就要開張了。一樓是商場,二樓辦公用,三樓搞設計,四、五樓出租。前些日子,隔壁一幢大樓的三層以上被南海石油公司買下了。他們又買了那一、二層作商場用。二層專賣本廠纖維板廠生產的家倶。兩幢樓間正在打通。不遠處又有一幢五層樓房和一幢二層樓房被他們買下了。

從江南西路出來,劉韶安帶我去看望中山大學的一位經濟學教授。談話間,劉韶安竟又發現兩個可能開拓新領域的線索。當然,僅僅是可能。一個有心的企業家,寧可相信可能,而不會首先覺得不可能。或者說,明明覺得不大可能也不放過那依稀可見的可能。

市頭蔗化廠本來是一老廠,設備是舊中國留下的雜牌軍,人稱萬國牌。劉韶安在1982年提出拆掉三個車間,自己來生產我國還沒有的五千噸大型壓榨機。如做不成這種機器,那麼,後來的壓榨機也已經拆掉了,農民種的幾十萬噸甘蔗就無法開榨!而且這一個項目的二千五百萬元貸款用什麼還?實在很難讚同他的這種奇想。但是三中全會後農村形勢這麼好,甘蔗這麼多,不更新壓榨機,甘蔗就榨不完!何況80年代的人,還使用1900年的蒸氣機和1921年的舊鍋爐,怎麼適應生產力的發展?大型壓榨機,4月份還沒出圖紙,11月要安裝好,開榨。劉韶安派人到東北、四川、湖北、江蘇、浙江等地分頭去定製各種部件。大軸承從東北運來時,已經一天也耽擱不起了,大卡車連開七天七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