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4章(1 / 2)

新年方過,正宮皇後便已經病倒在榻上,連上元節的賞燈會和宴席都委以惠貴妃全權處置。

黛玉走到鳳儀宮門前的時候,早有宮女打開朱紅宮門跪在兩側。銀灰色圓領袍的正五品女官早已迎了上來,慢聲細語地道:“皇後娘娘在後殿等著您。”黛玉微點了點頭,踏入宮門,身後的宮門已經緊緊關閉,盈麵拂來的便是濃烈的藥材氣息。

禦窯燒製的金玉板,整齊鋪列在寬闊明亮的宮殿之中,沉穩中自帶著皇家貴氣。金線壓邊的正紅色長衣擺隨著靜謐的足音緩緩沒入波斯進貢的軟紅地毯之上,鳳銜滴珠輕盈盈垂落雪額,黛玉步履輕緩。

橫殿金帳五色排穗垂落下來,劇烈的咳嗽聲穿透重重金黃帳幕傳聲出來,黛玉整了整衣衫和頭冠上前以國禮叩拜,道:“臣妾叩見皇後娘娘千歲。”金黃色的帳簾被掀起,皇後已經依靠著引枕坐起身來。

淺褐色中衣裹在她日漸消瘦的身形上越發單薄,蠟黃的臉色猶如枯木最後的生命力,淡淡含笑的招手讓女官扶了黛玉起身,指了指一側的彩粉鳥蝶鼓凳,輕輕地道:“坐到本宮身邊來。”黛玉屈膝謝了,走到皇後床前,再謝了,方才在那鼓凳上坐穩。

揮了揮手,女官自帶了服侍宮女躬身退了下去,皇後看向黛玉笑道:“北靜王妃不用這樣緊張,論起來你還要喚我一聲皇伯母。”此話方才說完,已是禁不住氣息嗆喉,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黛玉起身走到她身側輕拍著她的後背,輕聲道:“皇後娘娘病的這樣沉重,該讓太醫再來好好診治才是。”喉嚨裏的嘶癢略好些,皇後笑著搖了搖頭,讓黛玉坐下,道:“我自個兒的病如何我自個兒心裏明白。”枯黃的臉色像是枯木回光的最後生命力,黛玉瞅了瞅,心中微沉。

靜默的空氣中隻有淡淡的茉莉花香緩緩從香爐之中飄散出來,衝散了屋內濃重的藥味,“鳳儀宮多年未曾燃放過香料,隻因宮中藥味太重,別說是你們,就算是我這個病重之人也聞不得。”

“此時雖是隆冬,時令的鮮花還有梅花。皇後娘娘何不命人折了梅花來?一則,梅花香氣雖然清幽淡雅,但用不了半日,絲絲融入宮殿之中便能掩了藥味。二來,梅花生來高潔優雅,置在玉瓶之中更添幾分冬韻之美。病中之人長久觀看,散去胸中不快。心境好了,病自然好的也就更快了。”黛玉這話十分的懇切和真誠,也全是她的肺腑之言。

皇後聽著笑搖了搖頭,道:“宮中的藥味太重,沒的讓你們笑話我老人家辣手摧花,還是就這樣焚著香略略掩飾過去也就行了。”這話說的黛玉微微笑了起來,道:“暗香浮動,絲絲入扣。焚香過多,對皇後的病情反有阻礙。”

皇後笑點了點頭,道:“昔年常說北靜王爺文武雙全不知哪家閨秀才配得起,著實讓聖上和我傷透了腦筋。如今瞧著你們琴瑟和諧,可見上天還是公平的,對他頗多眷顧,不至讓他孤寡到老!”頑笑話讓黛玉玉顏微紅,低頭淺笑,沒有打算回應她這句話。她和水溶之間無需要別人的評價,隻要她心中覺得好,水溶心中覺得好,就已經足夠了。

皇後召喚黛玉前來的本意本不也不在此,話說到這兒,點到為止,靜默了半晌,方才開口道:“黛玉還記得本宮先前賜予你的那柄玉如意嗎?”黛玉應了一聲,靜靜聽著皇後的接下之言。

“那柄玉如意是先皇後初登後位之時,西域所進上。乃是用西域天山千年冰玉雕琢而成,名貴自是不必說,它代表的是天璧皇朝皇後的行使權,見到它猶如皇後親臨。我這樣說,你可明白?”深思的眼眸落在黛玉清如玉的麵容上。

黛玉從未想過那柄玉如意這樣的名貴,此時聞聽皇後此言,立起身來俯身下拜道:“臣妾無德無能,豈能承受皇後娘娘如此珍貴所授?”皇後微微笑著點了點頭,道:“既已賜予你,便是你的。”黛玉默然,她心中已經明白皇後此時明說的意思了。

“論起武功才智,治國方略,沄兒是萬不及溶兒!”按著黛玉的小手不讓她起身,微微笑道:“今日本是你我閑話私談,無須這樣拘謹多禮。”默歎一聲又道:“沄兒心底敦厚,但是心量有些狹窄,這些缺點我這個身為母親的自然是明白。如今本宮尚且在位,他長子嫡子的地位尚不能為他保住什麼,若是一日本宮去了,誰能護他周全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