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挽雲仙髻,紅翡滴珠羽嵌明珠點翠五鳳釵,赤金嵌寶石蝴蝶紋纏絲扁簪,輕扣在發髻之後。綴著渤海珍珠的正紅色絹花蜿蜒綰在發髻之側,米珠連串銀杏耳墜子,長長垂下的墜尾泠泠劃過連枝牡丹刺繡。
拂散開來的衣擺猶如朝霞鋪滿天空,映的她臉頰紅若盛極海棠。金色暗紋越發襯托出正紅衣衫的精致華美,朵朵綻放的五彩牡丹盡顯雍容華貴,拂開的衣擺上綴著朵朵渤海珍珠連貫而成的蒲公英。張開雙臂的瞬間猶如赤色蝴蝶欲要展翅離去,朝陽閣內早已將水丹陽的物什收拾停當。
纖白的手指緩緩滑過屋內的擺設,那滴水雕花的花梨木架子床,床幃上垂落下來的珍珠穗,床上掛著的如意吉祥荷包。生長了十七年的地方陡然間離開,那種離別愁苦痛徹心扉非言語所能表達。昨夜落於枕上的淚水不知幾許,輾轉三更才勉強入睡,此時看著枕上的斑痕點點,禁不住又要落下淚來。
北靜王太妃坐在涼榻上看著一身嫁衣的女兒,臉上的神情越發的複雜。有著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喜悅,更有分離無期的傷痛淒涼。緩緩走上前去,拉著丹陽的手臂起身,整了整她身上的嫁衫,緩緩地道:“出嫁就成了當家主母,做事不可再莽撞無尋。好生孝敬公婆,服侍夫君,早日為辛家開枝散葉。”頓了頓,眼中含著絲絲淚光,又道:“辛家曆代皆為將領,雁鳴關人多繁雜比不得京都安穩,你要凡事多多思量,好自為之。”
“太妃,王爺方才命人傳話過來,辛家的迎娶轎子已經快要到了府門邊。”北靜王太妃眼角的淚水再也支撐不住墜落在水丹陽的紅色嫁衫上。伸手摟著她在懷中輕拍了拍,強製鎮定的斂住淚水,自喜娘手中取過喜帕與她蒙上。
大紅色的穗子緩緩垂落直到完全遮住水丹陽的麵容,青竹扶著北靜王太妃在正位坐好。丹陽借由著丫鬟的攙扶跪在北靜王太妃身前,哽咽道:“女兒叩謝母妃養育之恩,望母妃好生珍重,女兒去了!”
煙霞般的身影遠遠離去,胳膊上纏繞的織錦披帛緩緩隨著夏風飄搖飛舞,淹沒在滿架紅豔豔的薔薇之後,纏繞在藤架上的枝葉花朵似是天然的屏障阻隔住最後的凝望。
絲竹管弦之音靡靡響起,高高掛起的鞭炮隨著燃放的光亮響徹半邊天空,那紅色的包紙猶如從天而降的花朵翩翩飛舞在青煙之中,硝石的刺鼻氣息充斥在欽安殿之中。
黑色鑲滾的紅色喜服,喜氣中帶著幾分穩重。高大的身形端正的麵容,無一不帶著武人的淩厲氣勢。眼眸看向被丫鬟扶出來的纖瘦身形,跨步走上前去,輕輕牽著她微顫的小手走過欽安殿。
水溶輕握著立在身側黛玉的小手,細細摩挲著那細滑的觸感,淡淡容色間亦有幾分別離之情。凝望著被辛墨予抱上喜轎的水丹陽,隨著走路的步子緩緩跳躍的喜帕,隱藏著的麵容若隱若現。黛玉低頭掩住眼中撐不住的淚意,看著淚珠滑落衣間的刺繡芙蓉中,顏色深了幾分越發顯得嬌豔如生。
昨日晚間還同她談笑風生,勸慰她的不安和忐忑。今日因著要接待府中的賓客,再無同她說一句話的機會。看著她的身影湮沒在一片紅色之中,黛玉淚中帶笑的揚起嬌顏。嫁出北靜王府,走向另外一段徹徹底底屬於她的人生,應該高興不是嗎?辛墨予的一舉一動,並非對她無情,誰說武夫嫁不得?鐵漢柔情,若是能擒得他的心意,百煉鋼也會成為繞指柔!
迎接的隊伍已經啟動前行,眼前的紅影漸漸消失不見,細細管弦竹笛聲也已經消散遠去。水溶低眸望著黛玉眼角掛著的淚水,輕抬手腕拭去那猶如珍珠般的晶瑩,挽著她的小手走進欽安殿,招呼著滿殿前來恭賀的賓客。
辛墨予的將軍府遠在雁鳴關,迎親的隊伍也隻能送到城外五十裏的碧皎山莊。那是聖上賜予北靜王府的別院,也是北靜太王最後所休養的地方。碧綠垂柳拂過白牆黑瓦的建築,青灰色的水磨石台階沒有刻意的打掃,那上麵沾染著雨季遺留下來的青色蘚苔,綠油油的像是水墨筆描繪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