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我很好,不累。剩下來就沒我什麼事兒了,對,我後天的飛機回來。”越寧捧著電話,跟老爺子通電話。
能夠聽得出來,老爺子已經知道了西班牙發生的事情,並且充滿了擔憂。越寧再三跟老爺子保證自己隻是跑完步有點累,情緒很正常,會盡快回國。他參加了兩個項目,一個運氣好,拿到了金牌,另一個運氣沒有這一個好,拿了個第四,木有獎牌。兩項比完,基本上就沒他什麼事兒了,已經可以申請提前回來了。
照早些時候的計劃,是要打個報告,在周圍玩幾天,吃吃特色美食,逛逛古代建築,拍點照片什麼的。眼下隻得作罷,跟隊裏打個申請,早點回去。越寧心裏充滿了遺憾,劉淑芬也很忙,母子倆能有這麼個機會挺不容易的,越寧跟劉淑芬約見了一麵,道個別。
為了方便起見,兩人約的是駐地不遠的一個露天的咖啡館。換上便裝,戴上墨鏡,母子倆在街邊的大太陽傘下坐著,看著街上人來人往。心情都還不錯。
越寧笑問:“麥克和蘇珊呢?”
劉淑芬取下眼鏡:“麥克帶蘇珊去衝浪,我看她玩瘋了,要磨一磨性子。你也不要慣著她,年紀小不是尖刻的理由,爽朗和無禮是有區別的。她生活的條件太好,需要一點挫折。”
劉淑芬察覺到了女兒對顧川隱約的敵意,似乎將“搶哥哥”作為一項運動,對手就是顧川,酒店裏後來又遇到兩次,蘇珊作為一個小朋友,行為有些過激,這是不好的。劉淑芬跟麥克考慮到兒子夾牆縫的處境和女兒的教育,打電話借了別墅,再雇家政打掃,兩天後就搬到了別墅裏去。別墅臨海,麥克轉移女兒注意力,帶她衝浪去了。
越寧最近抑鬱的心情,隨著母親的輕柔的話語變得陽光起來。越寧喜歡媽媽,不是因為“媽媽”,而是因為劉淑芬總是那麼明白。笑著湊過去,越寧摟著劉淑芬,在她臉上送上一個大麼麼。
劉淑芬捏捏他的鼻子:“誰家小夥子這麼帥呀?”
歡快的氣氛沒能持續太久,就被一輛“吱”到麵前的……自行車給打破了。街道很幹淨,沒有揚起多少灰塵,卻也讓街邊的人很不快。劉淑芬眯起眼睛,看到一個特別想掃到一邊去的人——顧川。
顧川騎在自行車上,居高臨下,睥睨母子倆。
越寧&劉淑芬:=囗=!這是要幹嘛?
顧川是找兒子來的。
再想要一個新兒子,現生現養等用到也得十幾年後了——前提是跟越寧一樣十幾歲就能頂用——舊的這個還不能丟鬆。再者,隨行的醫生講得對啊:“那不是跟你親才讓你搬的嗎?來客人了,也得讓自己家人睡沙發,把床讓給客人住吧?您大度點兒,寧寧臉上也有光彩呀。”
腹誹,顧川沒聽到,說辭,顧川很受用,鑒於這些跟班很煩人,他叫了客房服務,讓酒店給他搞來一輛自行車,單蹦個兒騎著去找兒子——我看你們還怎麼跟!
沒人跟,就代表著沒人會攔著他、勸著他,他脾氣上來的時候固然缺了打手,也多了幾分隨性,不需要擔心自己的形象落到跟班眼裏顯得不夠高大上,不夠有深度。
騎車在異域的街道上,也是別有一番風味的。顧川放慢了速度,一道騎,一道左右瞄,看看風土人情什麼的,偶爾還能得點口哨。
遠遠地,就感覺到陽傘下的身影怎麼那麼眼熟?有點像兒子,他在約會麼?怪不得這些天找不到人,小子,有本事嘿,像我……
等等!
這審美……怎麼也那麼像呢?
什麼像啊,那就是你看中過的老婆啊!人家母子正在街邊約會呢。
顧川是真的生氣了,躲著我,見她,你這什麼意思啊?
“吱——”顧川停在了桌邊。也不發話,就冷冷地看著母子倆。
劉淑芬才不怕他呢,當他不存在,端起咖啡來抿了一口。
越寧還要乖乖管他叫爸爸。
顧川這會兒可不領情了,哼一句:“你還知道有我這個爸爸呢。”
劉淑芬不幹了,你憑什麼給孩子擺臉色看呀?親媽的戰鬥力瞬間爆發:“他去年就知道了。”
【去年……】顧川被噎了個半死,瞪向前妻:“這誰呀?”
“你不認識最好。”
顧川麵子掛不住了,沒有跟班,被兒子看到了更丟臉,跳了下來,車子歪倒在路邊也不管了:“說得跟我想認識你一樣。不認識你,兒子也不會有倆爹。”他對前妻再婚的怨念相當深。
劉淑芬覺得跟他吵架特別掉份兒,為兒子嗆他一句得了,她自己就不用跟這貨對吵了。扭頭對越寧道:“我先回去了,你……打電話讓人來接你們吧。”
“沒理就想走?”顧川新仇舊恨湧上心頭,已經不知道自己在氣些什麼了,隻知道劉淑芬要做什麼,他都要反對。
越寧快速按著電話,他的手很穩。那一刻,顧川深深覺得這兒子是養不熟的,自己過往的善意都是喂狗。
越寧的電話還沒打通,翻譯已經帶著司機追了上來。人生地不熟,語言不通,把顧川弄丟了,他不得餓死?得趕緊找回來!沿路一道走,一道問,一會兒功夫,就看到了。跟班來了,顧川也是要麵子的,正要說什麼,遲來的警察也趕到了——國外道路並不特別寬,顧川的自行車扔得不是地方,被熱心市民召喚了警察。
翻譯苦哈哈地善後,顧川上了車,回酒店去了:“訂票,我明天就回去!”
一場鬧劇。
越寧猶豫了一下,還是代顧川道了個歉,對劉淑芬道:“爸爸有點孩子脾氣。”親媽麵前,還要裝得乖一點。
“蘇珊才是真正的孩子,”劉淑芬不客氣地指了出來,“我不需要針對顧川,但是如果他再繼續這麼下去,會成為整個顧家更大的負擔——老一輩終會故去,他的輩分會隨之抬高,國內的環境,對於年紀大的人,默認他是無辜的、有特權的、必須被容讓的,哪怕那是個老無賴。”
越寧:“……”
劉淑芬明白兒子的處境,並沒有抱怨什麼:“走,換一家。”領兒子穿過一條小巷,另一家蛋糕房外麵的露麵座位上坐了下來,熟練地給兒子點了一大杯巧克力。
母子倆坐定,劉淑芬道:“當是磨練吧。我做了一個錯誤的選擇,後果卻要你來承擔。”
越寧微笑道:“沒關係的,我應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