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項目(一)(1 / 3)

老爺子話裏的意思,越寧聽明白了。雖然早就收到了鄭熙行的線報,自己也有了猜測,還是被老爺子的果決驚了一下。畢竟,老爺子容了顧川四十多年。看老爺子現在狀態並不很好,越寧壓下了深談的想法,先將手上的事情處理完。除了分贈禮物,他還要等全體回國之後參加一個慶功宴。

等隊友歸國的功夫,越寧先去見了顧鄂。

顧鄂親自籌劃執行了家庭內部對弟弟的處分,正處於一個微妙的混亂情緒裏。一方麵,親弟弟落得這麼個結果,當哥哥的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另一方麵,作為幾十年如一日跟在後麵給顧川收拾爛攤子的苦逼人,如釋重負的心情也是難免。兩種情緒在顧鄂這個頗有責任心的家族長男的身上交替作用,一個後果就是周圍的人這兩天都避著他走。

直到越寧來看他,顧鄂周遭詭異的氣場才漸漸淡去,看侄子給他削蘋果吃:“老爺子都跟你說了?”

“嗯,”越寧削出一條完整的長果皮,將蘋果剖成八瓣,挖去果核,“哎,來溫情一下麼,這麼生硬地說這件事情,容易不冷靜——大伯,吃蘋果不?”

顧鄂叉起一塊蘋果塞地嘴裏:“好了好了,不要耍寶了,我知道你膽子大著呢,用不著跟我來虛的。看到你,我心情就好很多了。想說什麼?你爸爸那事兒,你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負擔。”

“我是有些驚訝。我想問問大伯,你們是不是在清路?”

顧鄂點點頭,又搖搖頭:“也是,也不是。是清路,也不獨是為了你。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你先得知道,老四是我親兄弟,同父同母,沒什麼任何隱秘身世恩怨情仇,我們對他,跟對老二是一樣的。”

這個不用顧鄂特別解釋,越寧也能感受得到。從顧川娶妻,老婆的素質,到之後對他的扶植,都能看得出來。越寧點點頭,表示理解。

顧鄂續道:“我們一直想要的,是花團錦簇,是一團和氣,溫情脈脈總比同室操戈強。傻一點不要緊,別惹到他自己處理不了的事情就行。偶爾出格,一家人,有什麼不能幫的呢?對自家人殺伐決斷,終究不是什麼好事。但是,到了要緊的時候,我們不能為求虛名而處實禍。哪怕是現代社會了,血緣關係,依舊不是那麼容易拆解的。”

越寧深吸了一口氣,問題不及問出,又被顧鄂打斷了:“記得我們那一次見麵麼?魏家小三那幾個小東西,連鄭家老爺子都被驚動了。咱們家的船,沒鄭老那麼大那麼結實,老四跟咱們的關係,可比那幾個小兔崽子跟鄭老的關係近多了!老爺子平安健康,尚能壓住,一旦老爺子欠安……多麼可怕!這麼些年,就是怕差不多的事情,全家都小心做人。老四那就是個篩子,他全身都是洞。可以吃閑飯,可以幹得少拿得多,但絕不能吃飯砸鍋還要欺負廚子!”

說的是自己的親爹,越寧意思意思地低頭表示沉默。顧鄂短促地發出一聲笑來:“我這幾十年,淨幹這些事兒了。這個惡人,還是我來做吧。索性都跟你講明白了,別怪大伯冷血。說這些個,不是要你代他反醒,該懺悔的不懺悔,你難過個什麼勁兒?告訴你這些,是要你多學學老爺子。家裏以後是你掌舵,全家我的後代最多,我把話撂在這兒!遇到同樣的事情,你不能心慈手軟!裏子都要沒了,要那個偽善的、拖著全家去受罪、去低人一等的‘麵子’做什麼?”

越寧一個哆嗦,一瞬間悟到了許多。再聰明,沒處到這個層次,不站在那個位置上,許多想法,還是很難明悟的。從現在開始,有了更深的了解。

顧鄂冷硬地道:“我在公安係統幹了快二十年了,我們從來不與劫持綁架人質的綁匪談判,建國以來,隻有被擊斃的綁匪,沒有妥協的政府。換到家裏,也一樣。就當你爸爸被綁架了吧。”

越寧:……好……好比喻。

顧鄂態度說得決絕,依舊心累,說完便飛快進入了沉默狀態。越寧輕聲道:“我來找您,是想跟您商量件事兒的。我想把公司股份還給爸爸。”

顧鄂一驚:“這是要做什麼?”

越寧道:“您跟我說實話,我也跟您說實話,家裏公司那一攤子,看起來風光,內裏麻煩,我根本就打算從它身上得好處。接下來的時候,我沒圖公司什麼,我是衝收拾爛攤子去的,為的是讓爺爺奶奶安心。”

“那是家裏的產業,你覺得憑老四一個人,能把事業做這麼大?他混吃混喝,靠老爺子的名頭做個掮客還差不多!做實業?哼!你就留著。”

“專心搞我的事兒,不用十年,我的公司不會比家裏的差。起碼我那兒我說了算,我是創始人,有絕對權威,不至於陷入紛爭。我頂討厭不能幫忙還添亂的家夥,但是……家族公司的元老可不少。雷霆手段不是沒有,像您說的,太果決了。與其這樣,不如都扔給我爸玩兒得了。”

顧鄂差點嚇掉了下巴:“你才立項……”

“哦,那個沒什麼,”越寧不在乎地道,“項目還是能夠繼續下去的,對我而言,隻會更順利。公司還是可以繼續做這個項目的,我會另組一個項目出來。不能把雞蛋都放到同一個籃子裏。也能讓人看看,事實的真相到底是什麼。”

“你這是要跟老四打擂台呀?”顧鄂抹了一把汗,年輕人真是敢想敢做。

“我給他砌好了台子,不然他連台子都找不到。”越寧毫不客氣地說。

“你已經知道公司有多大了,這樣一個公司,這麼多的資產,就這麼廢了?沒有資金打底,很多事情是會很麻煩的。”小孩子不要慪氣啊。

“我知道,”越寧誠懇地道,“頂多就是我工作累點兒罷了。我的公司已經走上正軌了,盈利完全不需要我操心了,技術跟緊了就可以。我還可以省下因為外行指導內行,導致技術人員不滿所需要調解的時間。至於錢,我們都得承認,顧老的孫子要開一個新項目,錢,絕對不是問題,不管他有沒有一個開公司的爸爸。何況我現在需要的,隻是一筆啟動資金,而不是全部的預算款。有第一筆錢,我就能讓它生利。”

【說得好有道理,竟然無法反駁。】顧鄂知道,大侄子這也是受夠了,寧願把價值以億計的資產甩給顧川去敗家,也不想再收拾爛攤子了。“頂多工作累點兒”,天大的實話。

“我總以為消滅貧困,不是把窮人都打死,而是讓他們脫貧致富。不想要一個無能的父親,最好的辦法不是掐死他,而是讓他成為一個能幹的人。能幹的爸爸出現,就代表那個無能的父親已死。輸血不能解決問題,需要恢複造血功能。可對著已經病入膏肓的人,我做不到抽幹自己的血去供養,就當是我自私吧。”

顧鄂道:“那也不用浪費這麼多的資金,抽出來吧,剩下的讓他玩。”

“不抽,”越寧斬釘截鐵地道,“抽了沒意思。”他本來就是這麼個主意,翻臉就翻臉,你的還給你,我不抽資金抽你的臉。看看你有這麼多年的基業,幹不過我赤手空拳。對顧川實施精神打擊,直接將人打萎了。以顧老等人的眼光,自不會再去費那個勁扶植顧川,顧川的“大事業”隻有萎下去。剩一個娛樂公司,還不是控股的,再翻不起浪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