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吿對城市的塑造
我問一個第一次來天津的人,逗留兩天之後對天津的印象如何?他禮貌而嚴肅地恭維說:“天津真是一座酒城!”我大惑不解,公認的八大名酒中沒有一種是天津生產的,天津人也不以嗜酒而聞名於世,他何來這種印象?
他解釋說:進入天津市第一眼看到的是馬路的上空和一座建築物上橫扯著一條條長長的白布,上印紅色大字:“感謝天津人民對古井貢酒的厚愛!”、“古井貢酒向天津人民致意丨”著名的大光明橋的橋頭,矗立著兩個巨大的酒瓶,令人想起南京長江大橋橋頭高髙豎起的三麵紅旗。三麵紅旗是那個年代的象征,大光明橋橋頭的兩個巨大酒瓶是不是天津城的象征呢?經濟技術協作大廈,是各省駐津辦事處的所在地,是一座很別致的大樓,如同一個巨人張開臂膀歡迎來自四麵八方的朋友。如今張開的臂膀摟住了“西鳳酒”,雙肩上分別扛著“國酒茅台,玉液之冠”,好客變成了好酒。大街上的電線杆子中央掛著“孔府家酒”和“孔府宴酒”的白色旗幟,活像酒館的幌子,整個天津城就像一個大酒館兒,引得人一陣陣酒興難挨。
——這就是廣告對城市進行包裝的結果。本來中國要評選“酒城”,絕對沒有天津的份兒,廣告誤導了陌生人。正如有的地方,電線杆子上貼滿了賣壯陽藥和治性病的廣告,那個地方卻未必就是“黃泛區”。
廣告已無處不在,無孔不入,構成了一種鋪天蓋地的社會存在,且正以排山倒海之勢發展著。人們陷入了廣告的包圍之中。有人喜歡,在廣告的汪洋大海裏如魚得水,借此緊密了自己和物的關係。有人無奈,對廣告習以為常,熟視無睹。有人大度,喜歡從文化的角度欣賞或評判廣告,很少根據廣告去投入自己的感情和財力。有人厭惡,能不聽就不聽,能不看就不看,實在躲不過也不信。虛假廣告、垃圾廣告太多,不僅對人們的視覺和聽覺構成了汙染,而巨汙染了人們的心靈,汙染了城市的景觀,扭曲了城市的風格。
不管人們對廣告持什麼態度,喜歡也罷,厭惡也罷,容忍也罷,拒絕也罷,廣告隻會越來越多,而不會越來越少。商品世界就是廣告世界,商品大戰就是廣告大戰。不管你承認不承認、接受不接受,廣告已經成為一種社會文化,不斷為現代社會創造新語言。如:減肥茶的廣告——健康長瘦;驅蚊香的廣告——默默無蚊;服裝店的廣告一#帽取人;生發靈的廣告一聰明不必絕頂;臭豆腐的廣告一一臭名遠揚;衣領淨的廣告一~再現領袖風采……
也應該承認一個事實,眼下好廣告太少,垃圾廣告太多,而且強加於人。廣告給社會以巨大的影響,社會對廣告卻沒有發言權。中國也有廣告協會,應該組織消費者對廣告進行評比,每年評出最好的廣告,也評出最差的廣告。讓廣告商懂得,不僅要對自己的經濟利益負責,還要對社會對群眾負責。否則,廣告作為商業大戰的硝煙,就會任意彌漫、一個城市,一個地區,乃至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就會逐漸失去自己原有的麵貌。
最近從報紙上看到一個材料,美國每年的廣告費用占國段生產總值的2.4%,日本占1%,中國隻占1%。我恰巧去過美、日這兩個世界廣告大闖,他們的電視、報紙.雜誌、商店櫥窗裏的廣告很厲害,但城市的公共空間卻比較幹淨,每個城市都保留著自己的曆史風貌和現代風格。中國的廣告業剛剛起步,城市的大街小巷卻搞得花花綠綠挺熱鬧,勝過“文化大革命”期間的“紅海洋”。難道廣告商不懂得物極必反的道理嗎?照此發展下去,倘若有一天中國的廣告費用達到美國和日本的水平,每個城市都成了廣告城市人將找不到塊清淨的公共空間了。
城市的公共空間不該隨意而廉價地賣給廣告商。
我想全國人民都讚成、都欣賞天安門城樓上和天安門廣場上沒有廣告。為什麼呢?
東西南北橫平豎直
建築本應是一種文化,一種凝固的曆史。可惜,並不是所有的建築都有文化,比如:五十年代如雨後春筍般建起來的“工人新村”,1958年的“幹打壘”和城市裏的大批“躍進樓”,現在拆掉的正是這些建築,而不是更古老的房屋,因為這些“解放後”的突擊性建築既不美觀,又不結實。天津在1976年大地震中倒塌的房屋大部分是“解放後”蓋起來的。留之何益?
北京的幸運就在於它一建城的時候,其城市建築和布局就凝聚了當時的最高文化。封建時代說它有帝王氣象,皇家風水,1949年後繼續是政治和文化的中心,至今它仍是世界性的,文化型和曆史型的中國第一名城,是當之無愧的無法替代的首都。洛陽、西安也都曾是古都,朝代一換便日漸衰退。蔣介石建都南京也失敗了……
北京許多著名的皇家建築和現代建築自不必說,單講北京的胡同,就是一筆豐富的曆史遺產和文化遺產。它正南正北,正東正西,橫平豎直,四通八達,如同一個方方正正的棋盤。任何一個朝代的“老帥”,在這樣的棋盤上都感到方便,來去自如,氣運享任何一個普通人,哪怕是不熟悉北京的外地人,進入北京的胡同隻要方向不錯就準能走得出去。符合中國天圓地方和規規矩矩方塊田的觀念。
北京的胡同就是北京的風水,北京城的經絡。經絡通則北京市就健康,興旺。正因為北京有這樣的胡同,才養育了北京人的性格,從整體來說他們和首都是相稱的,正直通達,剛厚勇烈,關心政治,關心國家大事,在政治風浪中,每當國家民族麵臨生死存亡的關頭,北京人都站在最前麵,為全國人民做出榜樣。’幾乎每一條北京胡同都有自己的掌故,都有自己值得驕傲的曆史。一條胡同掛著許多四合院,每個四合院都各有千秋。一個外地人不走北京的胡同,不進北京的四合院,就不算真正到過北京。而走進了北京的胡同,又如同走進了中國的曆史隧道。四合院代表了中國的文化傳統,大都像廟一樣坐北朝南,多大的人物也可以住;普通百姓也可以住,四世、五世同堂可以住,兒女的分鍋分灶、獨立門戶也可以住。從外表看不起眼,裏麵卻不知住著什麼樣的人物。北京的胡同裏藏龍臥虎。
北京的胡同決定了北京的風格:招賢納士,寬厚量大。四麵八方的人都可以到北京來工作,一視同仁地受到重視,得到發展的機會。走仕途的叫當“京官”,搞業務的叫進入中央研究機關,條條胡同都走得通,條條胡同都通大道,容納東西南北。這就叫首都氣派,歡迎來工作的,歡迎來朝拜的,歡迎來旅遊的,歡迎來敘友誼談生意的,歡迎一切人,如海納百川,容量怎能不大!說到北京的量大能容,很自然地想到另外一些城市,雖然名氣也不小,經濟繁榮,但那種排外情緒,那種自以為是的小家子氣局限了城市的規格。
北京的胡同體現了古人“民可載舟,也可覆舟”的思想,不隻方便大人物,也方便小人物,具有平民意識。舉一小例:每條胡同都有公共廁所,胡同長的設在兩頭,胡同短的設在中間,且不收費。不要小看廁所,有進無出不為通,有上無下不為達,論陰陽、講風水少不了這一項。70年代末巴黎有一位很能幹的市長,因為廁所問題沒解決好被選民趕下了台。天津市有兩任市長大抓過廁所問題,受到群眾的讚賞。當年有一外地人曾到天津最繁華地區轉了兩個小時找不到廁所,最後不得不買張電影票到電影院裏方便一下。此事被當時的市長在大會上講出,一時鬧得沸沸揚揚。眼下中國的廁所又率先進入高消費,方便一下便宜的兩角,不便宜的三角或者更多。但是不少中國人的錢包和教養對此還不適應,寧肯在收費廁所的外麵方便。於是,許多城市裏又添了這樣一種景觀:屎尿陣包圍著冷冷淸淸的收費廁所。每見此景便想起可以免費方便的北京胡同裏的厠所,那才真叫方便。
北京胡同是北京人的福氣,也是進京的外地人的福氣。
選美和四環素牙
1991年天津市舉辦第一屆月季小姐評比,請我做評委,我堅決拒絕了。1的3年3月,《特區文學》的主編請我去深圳做東方小姐評選的評委,我又拒絕了。理由很簡單,竊以為這些如火如荼的選美活動大多出於經濟目的,屬於商業活動,何必去湊這份熱鬧,甚至去挨罵呢?美是一種審視角度,一種感覺,一種自然,一種淸靜。熱熱鬧鬧在大庭廣眾之下選而出之的美,必定要有技巧,有表演,有運氣,還有聲、光、電及諸多因素。這本身似乎就不太美了,至少美得不夠純粹。
自知這觀念失於偏頗,幾近迂腐。好在選美對我來說就像我對選美一樣無足輕重,隨便想想,不加深究,一閃而過。
1993年5月,天津市舉辦第三屆月季花節,同時評選月季小姐,搞得轟轟烈烈。我卻不問不聞,當周圍的人議論紛紛時我仍能保持聽而不聞,視而不見,選美與自己相距十萬八千裏,對其本質所知甚少,何必操閑心,說閑話。
不知是月季花戲弄我,還是命運戲弄參加選美的小姐,當月季小姐的評選進入決賽的時候,由於一條無法拒絕的原因,我被推到了評委席上。擔任評委的還有一個蔣氏家人~美國中文電視台總裁蔣天龍,電影導演淩子風,美藉華人靳羽西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