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紗晴,你就是腦子出問題了,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是這樣,不好好想清楚就做!在我陷入無止境的自我埋怨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底。
海灘的最前麵,那個穿著兜帽外套的身影,那個高高的男生……不正是藍澤俊嗎?
他站在海邊,黑色的頭發被風吹得淩亂,但是他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海風似的,定定地站在海邊,望著海上的落日。藍澤俊的身上被塗了一層橘紅的金色,像個雕像一般。
沒來由的,我心裏湧起一股猛烈的酸澀,我突然覺得,那個在舞台上光芒萬丈的偶像,那個被萬千歌迷讚美的男人,那個在音樂界呼風喚雨的音樂天才,其實隻是個孤獨的孩子,蜷縮在自己的世界中。
我的腳步突然就慢了下來,我小心翼翼地靠近他。此刻的藍澤俊就像一個被世人遺棄的生命,孤獨且受傷地蜷縮在自己的世界,任何一個刺激都能讓他再次受傷。
海風不停地吹著,卷起無盡的海浪,嘩嘩嘩的海浪聲在我耳邊連綿不絕,像是大海在嗚咽。
此刻的藍澤俊,一定非常傷心……、
突然,他動了動,從衣兜中拿出了什麼東西,我停住了腳步。
這時,放在我衣兜中的手機響了起來。屏幕上的名字一閃一閃,像是隨時都會消失的夕陽。
藍澤俊。
我趕緊接了起來,將電話放到了耳邊。
“喂?花紗晴。”那邊傳來了藍澤俊疲憊的聲音。
“嗯。”我答應著,看著前麵背對著我的藍澤俊。
“花紗晴,明天是鋼琴比賽吧?要好好加油哦。這幾天有沒有好好練習啊?”
“嗯……”我覺得眼眶一陣發熱。
“花紗晴……”藍澤俊的聲音變得悠遠,“對不起……”
“呃?”我驚愕無比,“藍、藍澤俊,為什麼這麼說?”
“花紗晴,你應該看了之前報道你和我事情的報紙了吧?”
“看了。”
“……上麵那些報道,一定給你造成了很多困擾吧?你會不會生我的氣啊?”
藍澤俊的聲音那麼輕柔,像是從天邊飄來的雲彩一樣,柔軟得讓人心碎。
無盡的難過在我心中翻滾著,我覺得自己內心的情緒像是突然之間被衝垮的堤壩,將無盡的難過、感動、激動、讚歎、辛酸糾結在一起。
鼻子好酸,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的眼前模糊了,一層眼淚蒙上了我的眼睛。我搖搖頭,使勁讓自己說了一句:“不生氣的。”
那邊仿佛輕笑了一聲,接著說:“花紗晴,謝謝你,嗬嗬,我還以為,這一刻,全世界的人都在怪我,在生氣,因為我受到了傷害……就是你這個沒心沒大腦的家夥,好像永遠都不會煩惱一樣……”
“藍澤俊……”我覺得我的聲音不受我自己的控製了。
“什麼?”
“藍澤俊,你……一個人看海,是不是很孤單?”
“什麼?”
沒等藍澤俊那邊回答,我已經狂奔到了藍澤俊身後,他還是沒發現我,還是一直望著大海。
我向前一步,猛地抱住了他。
啪嗒!藍澤俊手中的手機掉在了白色的沙灘上。
我死死抱著他,這一刻,就讓我這麼抱著他吧!
“花紗晴……”藍澤俊動了動,但是我將手臂裹得更緊了,害怕藍澤俊像海鳥一樣飛出去。
“不要動,藍澤俊,就請讓我抱一會兒吧……”我喃喃地說著,“藍澤俊,我不要你孤單,我不要你難過,我看到你悲傷,我像是要死掉一樣……”
我感到藍澤俊的全身一陣僵硬。翻滾在內心的所有情緒一瞬間衝了上來,我緊緊閉著眼睛,臉埋在藍澤俊的後背,將所有的複雜情緒化成了一句最難出口的話:“藍澤俊,對不起……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一瞬間的停頓,這幾秒像是過了億萬年。
藍澤俊突然猛力地掙紮著,將我的雙臂掙紮開,轉向了我。海風繼續吹著他的頭發,他那漆黑的瞳孔定定地望著我,無盡的震驚像是下一秒就要將我吞噬。
我的眼淚不停地掉了下來,我突然覺得自己那麼無力,像是大海中的一滴水,很快會被洶湧的海水衝走。
突然,我被藍澤俊拽了過去,我的整個人摔進了他的懷中。
他的手臂緊緊圍著我,比我剛才用力一百倍地使勁圍著我,我快要被他勒得窒息。
他的頭埋在了我的脖子裏。
寒冷的海風,像是突然之間消失了,越過他的肩膀,我隻能看到天邊如血的夕陽和漫天的雲霞。
雲層之上,有小天使在唱歌嗎?
5
海邊木屋中。
三層玻璃將寒冷的風擋在了外麵,溫暖的火焰在爐子裏劈啪劈啪響著。橘黃色的燈光從天花板上投下來,照在坐在鋼琴前的我和藍澤俊身上。
“嗯,這樣的話,聽起來似乎很完美了!”在我彈奏了一遍曲子之後,藍澤俊滿意地點點頭。我終於鬆了一口氣,將手從琴鍵上拿下來,對坐在沙發上的藍澤俊說:“你每次來海邊的時候,都會帶著鋼琴嗎?”
藍澤俊點點頭。
“是因為作曲方便嗎?”
“以前是,但是這次不是。”藍澤俊說,他頓了頓半天才開口,“你知道我這幾天彈得最多的是什麼曲子嗎?”
我搖搖頭。
“就是貝多芬的《春》。”藍澤俊將手放在沙發靠椅上,手指靈活地彈著看不見的鋼琴。沒等我說什麼,他就停了手指, “因為每次彈起這個,總是會讓我想起一張圓圓的臉。”
“啊?你在說我胖啊!”過了半分鍾,我才反應過來他在說我,不禁從琴凳上站起來朝沙發上的他撲了過去,幾下撓在他的脖子上。
“哎呀……哈哈……放開我了……我錯了,我錯了……”藍澤俊拚命求饒,一翻身抱住了我。他的臉幾乎要貼到我臉上,近得我幾乎能數清楚他到底有幾根睫毛。
沒有人說話,空氣的溫度在急速上升,藍澤俊漆黑的眼睛像兩汪深水,要將我整個人吞沒。
藍澤俊的嘴唇,柔潤而薄……臉好燙,呼吸忽然變得很困難。他的臉離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了……馬上要將我的嘴唇吞沒了……
叮鈴鈴!
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撕破了寂靜的空氣,我像是被拉回了現實的夢遊症患者一樣,坐了起來,藍澤俊表情不自然地起身拿起了手機,走到了一邊接電話。
呼!剛才好像從桑拿浴裏出來一樣,渾身都散發著熱氣。
“什麼?為什麼他們那麼說?我隻能做到這樣了……我也知道,我在做最後的修改……也許事情不是你我想象的那樣,這件事情本身就很奇怪……好,我知道了。那麼您辛苦了。”藍澤俊掛了電話,臉色有些陰鬱地走了過來。
“發生什麼事了?”我有點擔心地問。藍澤俊衝我笑笑說:“沒事的。隻不過,經紀人說可能你和我的緋聞照片是有人故意在背後操縱的。”
“背後操縱?”我不可置信地望著藍澤俊。
“嗯,這種事情也不奇怪,現在很多人都希望我不要複出,包括前公司。如果我複出的成就越大,前公司就會越生氣,雖然那是我爸爸的公司。”
“啊?你爸爸的……”我瞪大眼睛望著藍澤俊。
“嗯,其實我是給爸爸的公司賣了五年命。但是我一直想要做我自己的音樂,所以才離開Angelos。”
“澤俊,你要加油,你一定可以成功的!我相信你的才華!”我無比誠懇地望著藍澤俊,這個剛剛成為了我男朋友的大男生。
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是說不清楚的吧?
“我再幫你練習一下,明天比賽是下午吧?”藍澤俊問。
“嗯。”我答應著坐到了琴凳上。但是看到藍澤俊眉頭緊鎖的樣子,我想了想笑著說:“澤俊,我們先不要練習,現在我們玩個遊戲,放鬆一下。”
“嗯?什麼遊戲?”
“你坐在沙發上聽,現在我們開始用鋼琴將《春》和《D調櫻花》結合在一起。”
“結合?怎麼結合?”藍澤俊瞪大眼睛。
“這兩首曲子,從一開始,將每一句互相交雜在一起,比如我彈《春》的第一句,然後你馬上跟《D調櫻花》的第一句,你彈《春》的第三句,我馬上要接《D調櫻花》的第三句。如果誰彈錯的話,就要接受懲罰哦!”
“哈哈,這個遊戲有趣。”藍澤俊聽了之後,露出感興趣的樣子來。
接著,叮叮咚咚的鋼琴聲在木屋橘黃的燈光中響了起來。
“哇哈哈!你又彈錯了!你笨死了!”我再次喊了起來,旁邊的藍澤俊一臉苦瓜相。
梆梆梆!我在藍澤俊的頭上連敲了三下,接著又摩拳擦掌地開始了。這次藍澤俊反應明顯快了很多,幾乎我每彈一句他都能馬上接上來。
我彈得越來越快,他也跟著越來越快。哼哼哼,我看著藍澤俊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心裏想著怎麼能耍他一下。啊,有了,我亂彈一句,看他怎麼接上去,哈哈!
咚咚咚!噠噠噠!
我流暢地彈出了幾句,那邊藍澤俊果然停了彈奏,哈哈!我得逞了!
我剛要笑他,突然藍澤俊猛地將我的手抓了起來,瞪著我說:“紗晴!你把你剛才彈的那句再彈一遍!”
“啊?”我摸不著頭腦地看著他,“不是啦,澤俊,剛才我是亂彈的啦。”
“就是那句亂彈的!快點給我彈一遍!”藍澤俊的眼睛都瞪圓了,像是馬上要掉出來。
“啊?啊……好、好……”我慌忙答應著,雖然不知道什麼情況,但是還是按照他說的,將剛才隨便彈的那幾句又彈了一遍。
“再彈一遍……”藍澤俊的眼睛越來越圓,我似乎都能聽到他的腦子在飛快地呼呼轉動的聲音。
我又彈了一遍,彈完之後,藍澤俊在旁邊用同樣的音調繼續彈了一遍,最後一個尾音消失後,他像是突然瘋了,站起來跑到旁邊的櫃子裏開始翻了起來,接著他很快翻到了一個小本子,然後朝我狂跑過來。
藍澤俊坐在琴凳上,將翻開的小本子放在旁邊,輕輕彈奏起來,彈到一半,將我剛才隨意彈奏的那段加了進去——恰好吻合音樂的過渡——然後藍澤俊繼續彈奏下去,然後又停了。
藍澤俊就這樣前後彈奏了好幾回,突然,他將手從琴鍵上挪開,定了足足有十秒鍾,慢慢地轉向了我,對我吐了一句話:“我找到了。”
“什麼?找到什麼……”沒等我問出口來,藍澤俊突然一把抱住我,將我抱離了琴凳,抱著我原地旋轉起來。
“哈哈哈!紗晴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我終於找到新曲子的最完美的前奏了!啊哈哈哈!我終於找到了啊!”藍澤俊的笑聲在木屋的廳中回蕩著,像是一顆顆種在我心髒中的花籽,迅速成長,開出美麗的花兒來。
難道說……剛才我無意中彈奏出來的音調,正好能讓藍澤俊的新曲子完美?天啊……我被轉得有些暈暈的,藍澤俊一直拚命在琢磨的新曲前奏,現在已經完美了嗎?
木屋的外麵,海浪聲嘩嘩地奔湧著,仿佛是夜的催眠曲。
今天,是我生命中最難忘的一天!明天的比賽,一定要好好加油!
我那時還不知道,在我滿心歡喜的時候,命運女神已經在高大的雲層之後,發出輕輕地嘲笑聲。
鋼琴比賽後,命運女神將我生命中最在乎的人全部抽離,我的生活從此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