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林子崢送我到清風湖,徐誌剛和他的朋友早早地就到了。見到林子崢的車,徐誌剛看過來。我坐在車內,開車門想要下去,他突然開口道:“星期六我去接你。”

我停下來,不甘心地掙紮著,固執地說:“星期六我有事。”

他挑眉,問:“什麼事?”

我心虛地扭頭開門,急匆匆地說:“就是有事。”

我拉著門卻發現怎麼也打不開,他把門鎖住了。

我皺眉扭頭看他,正色道:“林先生,請你開門。”

他近似無賴地說:“那你告訴我,星期六你有什麼事?”

我咬牙瞪他,他這樣耍無賴真的好嗎?

星期六我的確沒有什麼事可做,可是我不想跟他再有糾葛。感情的遊戲從來都如履薄冰,一腳踏下去就是萬丈深淵。

“睡覺。”我瞪著他豁出去地說,“林先生,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是不是想泡我?”

他如實地說:“不是。”

不是你還纏著我!

我氣得噎住,張嘴正要說話,他打開車門,說:“星期六我去接你。”

我氣呼呼地下車,不甘心地說:“我不去。”

他坐在車內看著我,淡淡地說:“乖,別鬧了。”

那口吻就像敷衍無理取鬧的小孩一樣,我瞪著他,一口氣噎住,還沒有喘過氣來,他開車就走了,留下目瞪口呆半天才回過神的我。

“可惡,我不是小孩子!我不去!”我衝著他絕塵而去的車影咬牙大叫,湖邊徐誌剛和他的朋友看熱鬧一樣望著我。

我這才想起湖邊的圍觀者,慌忙收聲,扭頭尷尬地衝他們笑,不好意思地紅著臉、貓著腰跑到徐誌剛身邊。

徐誌剛把我打量一眼,轉身拿了一根魚竿遞給我,說:“用我的吧!今天野炊,釣上來的魚就是一會兒的晚餐。”

“好,謝謝。”我慌忙接過魚竿,學著他上魚餌,然後蹲在湖邊開始釣魚。

【2】

徐誌剛的朋友之一圍攏過來,笑望著我問:“老徐,你還沒給介紹介紹,這位小美女是誰啊?”

徐誌剛笑了笑,低頭弄著魚鉤,沒有回答。

我心有所動,抬頭乖巧地笑著說:“徐老師是我師父。”

說完,我謹慎地查看徐誌剛的表情,卻見他神色不變,依舊微笑著,他不否認就是默認了。

“老徐不是不收徒弟的嗎?小姑娘,運氣不錯啊,能找個這麼好的師父,好好努力。”那些人笑著,回頭各自去弄各自的魚鉤。

徐誌剛穿好魚餌,拿著漁竿轉身,我慌忙跟上他。

湖麵上吹來的風很是清涼,我和徐誌剛坐在湖邊的柳樹下安靜地垂釣,身後他的朋友們陸續找了地方坐下來。起先大家都還談笑著,後來慢慢地就靜下來了,安靜地釣魚,輕聲閑聊著。

我坐在徐誌剛身旁,風吹在臉上涼涼的,很舒服。他凝望著湖麵,直到浮標動了動,他扯起魚竿,魚未上鉤,他再次將魚餌甩進湖裏。

“你跟林子崢在交往嗎?”他突然開口問。

我愣了愣,旋即回神,急忙說:“沒有。”

他笑一聲,說:“你知道我跟林子崢是什麼關係嗎?”

我不解地看他,我知道他跟林子崢有過節,這是林子崢說的,可是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不大清楚。

“我大他三歲,論輩分他要喊我一聲叔叔,我們是表親,但是關係一直不太好,後來因為葉琳我們徹底鬧翻了,再沒有往來。他這個人感情寡淡得很,話不多,好勝心強,尤其是自尊心特別強。據我所知,他從來沒有向人低頭過,不過他肯為你牽線搭橋,撘的還是我,說明他這個人真的很在乎你,你要是真跟他在交往也是挺好的。”徐誌剛說。

他跟林子崢鬧翻是因為葉琳?林子崢也喜歡過葉琳?難以想象林子崢會因為一個女人跟別人鬧翻,不過像葉琳那樣漂亮的明星,為了她也是值得的。可是即使這樣想著,我還是想確定,林子崢喜歡過葉琳嗎?

“他也喜歡葉琳?”我好奇地問。

徐誌剛笑起來,說:“都是年輕時候的事了,我們大學那會兒玩得很開,有同學是表演係的,經常在一起聚會,一來二去大家就混熟了,也是那個時候我跟他一起結識了葉琳。”

可是那天葉琳在林子崢家中,他們的關係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像是交往過,他們之間更像是朋友。

喜歡一個人,真的可以放下,甚至變成朋友嗎?

徐誌剛歎一口氣說:“是葉琳喜歡他。”

大學那個時候,徐誌剛喜歡葉琳,可是葉琳喜歡林子崢。如果林子崢喜歡她也就罷了,可是偏偏他對她根本毫不在意。有的人求而不得,有的人不屑一顧,你在乎的別人未必在乎,比如徐誌剛對葉琳,葉琳對林子崢,也正是因為這樣,徐誌剛跟林子崢鬧翻了。

徐誌剛覺得林子崢簡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葉琳那樣好的女孩他居然不要。

“那都是年輕時候的想法了,那時候太小,很多事情不明白,感情的世界裏沒有什麼應該不應該,更是沒有道理可講的,喜歡或者不喜歡強求不得。”他望著湖麵微笑著說。

我好奇地望著他,很想知道他現在跟葉琳是什麼關係,是在交往嗎?要知道現在葉琳可是當紅明星,娛樂雜誌上從來沒有見過她的周邊緋聞。如果他跟葉琳真的在交往,那將是多震撼的一個爆炸新聞。

可是徐誌剛說他跟葉琳隻是朋友,好朋友而已。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微笑著,平靜的眼眸裏充滿溫暖。不是每一個喜歡的人最後都能在一起,不是喜歡了就能如願以償。其實像他這樣,在漫長的歲月裏,將喜歡的人最後沉澱為朋友,也挺好的。

我不知道他是否還喜歡著葉琳,也許是,也許那份感情早已超越了愛情。

望著湖麵,我陷入沉默中。我想,如果收斂心中的那份感情,隱忍著,會不會總有一天,我能夠像徐誌剛這樣,對林子崢的那份感情最終變成朋友。

不管有多喜歡,有多依戀,隻要隱忍著,慢慢地也就沒有那麼渴望了。

我和白靜苒已經走到這個地步,如果這場爭奪賽我選擇棄權,我們還能回到從前嗎?

最終,在林子崢和白靜苒之間,我選擇了白靜苒。我開始逃避林子崢,避免與他相遇,沒有什麼能夠長得過時間,所以我想,慢慢地,也許我會忘了他。

到傍晚的時候,大家陸續收拾工具。因為收獲都寥寥無幾,所以原定的野炊取消了。大家開車去附近的飯莊吃飯。

飯桌上觥籌交錯,徐誌剛以師父的身份為我擋下了酒,喝得有些高了。

飯畢,助理開車送他回去,我也一起坐在了車上。

微醉的徐誌剛躺在車子的後排座位上,我坐在副駕駛座上,助理開著車,感慨地說:“蘇了了,你運氣挺好的,遇上徐大哥這樣好的師父。”

“嗯。”我笑著回頭看後麵的他。

車窗外光彩琉璃,夜晚的城市被燈光點亮,漂亮璀璨,夜幕下顯得格外繁華。

【3】

那天之後我就經常和徐誌剛聯係。他說,他看了我給他發過去的改過的稿子,覺得很不錯,我很有靈氣,一點就通,他喜歡這樣的徒弟。

接下來,我們加了對方為QQ好友,他有空的時候,就在網上批閱我的作品,對我寫的東西指導一二。我把所有的時間都投入到全新的創作當中,仿佛這樣就能忘了林子崢,忘了我和白靜苒之間的爭吵。

星期六的時候,林子崢果然來找我了。他站在我家樓下,站在車旁,仰頭望著我的房間,給我打電話。

我躲在窗簾後望著他,手機放在茶幾上。他打了一遍又一遍,我拽緊了窗簾,一動不敢動。我告訴自己,隻要避開了他,一切都會好起來。

半晌,他才收起手機,雙手插進褲子口袋裏。

陽光下,他白色的襯衣格外耀眼。我看到他抬頭望著我的房間,久久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心虛地後退,不敢看他,最後小心地退到沙發上,直到他離開。

後來,他再沒有找過我。

我想,其實這樣也挺好的。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星期六之後,我的情緒又開始異常低落了。仿佛沒日沒夜地寫稿也無法慰藉我那顆空洞的心了,我變得很不開心。

唐曉言終於被她老爸放出來了,她抱著新出的遊戲窩在我的沙發上玩著。我坐在旁邊心煩意亂地開著文檔,卻怎麼也寫不出一個字。

唐曉言打遊戲的聲音吵得我頭疼,心裏像有一股火越來越大,我用力地一關電腦,扭頭衝她怒吼:“你能不能小聲點兒?吵得我很煩你知不知道?”

唐曉言愣住,旋即“嘀咕”一聲把遊戲聲音關了,然後繼續玩著。可是,她按遊戲鍵的聲音在我聽來也是煩人的。

我心裏不痛快,煩躁地起身,打開冰箱,隨意地拿出一瓶水來,然後用力地把冰箱門摔上。

其實我不想喝水,可是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麼。我隻是感覺不快樂,我隻是心裏很煩躁,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看什麼也不順眼。

看著沙發上的唐曉言,我有一種想跟她吵一架的衝動。

我感覺我快要壞掉了,這不是我,為什麼我會變成這樣?

即使知道這樣做不對,可是我還是走過去惡聲對唐曉言說:“你能不能別玩了?能不能回你自己家去?我已經夠煩了,你能不能不要也來煩我?”

唐曉言放下手裏的東西,抬頭問:“蘇了了,你到底是怎麼了?你臉色怎麼這麼差?脾氣也變得這麼壞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我感覺自己的大腦好像壞掉了,比如現在,我很冷靜,可是也許下一秒我就會像個瘋子一樣想要跟她打一架。

我痛苦地扶住額頭,理智告訴我不該這樣對唐曉言。

我語氣稍微好點兒地說道:“唉,你還是先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我現在很不舒服,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唐曉言狐疑地盯著我,半晌後說道:“了了,你這狀態有些讓人擔心啊!這樣吧,你跟我去見一個朋友。”

“我現在哪裏也不想去,我就想待在家裏。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但是,我想,也許過段時間就好了。等我調節好自己的情緒後,我再去找你。你先走吧!”我近似哀求地說道。

我心裏有一股奇怪的情緒,它在我身體裏亂撞,凶狠地帶著惡氣,蠻不講理地在我體內橫衝直撞,卻怎麼也找不到發泄的出口。

我怕這股惡氣會誤傷到唐曉言,所以想她盡快離開。

唐曉言坐在沙發上,望著我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很久,她說:“了了,你是不是抑鬱了?”

“什麼?”我從混亂中回神,茫然地抬頭。

唐曉言抿唇,起身走過來,不容分說地拽著我就往外走:“跟我去見一個朋友吧,你這個樣子可能是抑鬱症。”

我被唐曉言拽出了家門,她帶著我直奔朋友家。

“抑鬱症”這三個字對我們而言並不陌生,可是我不覺得自己得了抑鬱症。我以為我隻是剛好不開心而已,也許是因為要換季了,天氣轉涼了,所以情緒受到波動,或者,是我最近寫稿子用腦過度了。

我不承認自己患了抑鬱症,因為沒有道理。

【4】

唐曉言拽著我來到了華醫生的診所。

她在門外等,我半躺在一張椅子上,那個三十幾歲的心理醫生華醫生坐在一張辦公桌後,微笑著看著我,起身走過來,坐在我身旁,然後開始發問。

“你是做什麼的?”她問。

我說:“寫劇本的。”說到這裏,我停下來,跟她說明情況,“我沒有抑鬱症,這一點我很清楚。因為我知道自己一切都很正常,我隻是感覺不開心而已。雖然我不是學心理學的,但是我知道抑鬱症是什麼概念,而且就目前而言,我的工作和生活都很順利。我有一個非常關照我的師父,有一群非常關心我的朋友,經濟上也沒有什麼很大的壓力,我覺得我一切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