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慕離，你是不是不舒服？”
他微皺眉頭，默不做聲，隻是點了點頭。
“哪裏不舒服？”我緊張地追問，擔心地上下打量他，“快說話呀！究竟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
他還是那樣靜靜地望著我，黑亮深邃的眼睛流轉著光芒，溫柔如水，就像春日的湖麵，沉靜美麗，令人舍不得移開視線。
不過……
我已經急得快瘋了，哪裏還有閑情逸致探究他的目光？
“柯慕離！”
我大聲吼他，恨極了他此刻淡然平靜的姿態。
“諾菲……”
他突然張開雙臂，將我拉入他的懷抱，我不由得愣了一下，身體瞬間變得僵硬，怎麼都無法動彈。
“柯慕離，你……”
“我，我胃疼。”
他低下頭，靠在我的耳邊，緩緩吐出幾個字。
“什麼時候開始疼的？嚴重嗎？有沒有吃胃藥？”
我一邊追問，一邊憤憤地瞪著他，然後，本能地抬起手，放在他的胃部小心翼翼地揉著。
印象中，我和弟弟妹妹胃疼、肚子疼的時候，媽媽就是這樣幫我們揉的，雖然未必能夠治病，但至少疼痛會緩解一些。
“還有……既然胃疼，你不去休息，在這裏忙什麼呀？”
說到這裏，我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扶著他離開料理台，走到廚房外的沙發上，讓他坐了下來。
柯少爺啊柯少爺，看你平時那麼聰明，怎麼遇到自己的事就變傻了呢？
“還行嗎？要不要去醫院？”
“嗯，不是很疼。”他握住我的手，拉我坐在他的身邊，淡淡地笑道，“諾菲，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謝我？有什麼好謝的？
就算不是我，其他人見到這樣的情況，也會毫不猶豫地出手幫忙的。
“柯慕離，你少恭維我！說吧，是不是想讓我做什麼事？”
哼！無事獻殷勤，突然說“謝謝”，一定有詭計！
他之前明明還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短短幾秒鍾，竟然就恢複了笑容。他，他到底有沒有胃痛啊？
“諾菲，你還怪我嗎？”
咦？這是什麼意思？
我愣住，困惑地眨了眨眼睛，試探地問道：“你是指，違約讓我來做兼職的事？”
柯慕離笑望著我，不置可否，泛著淡淡光澤的薄唇優雅地上揚，勾起一抹輕柔而迷人的淺弧。
坦白說，他這樣不明所以的注視，總會隱隱帶給我一股壓力，讓我有些窘迫、有些緊張，心跳會不受控製地加速，臉頰一陣陣發燙，像要燃燒起來。
“那個，你……你不舒服，我還計較什麼。但是，下不為例哦。”
他笑了笑，柔聲道：“這麼說，你原諒我了？”
“如果我說沒有，你會怎樣？”
“纏著你，直到你原諒我為止。”他的語氣有些調侃，目光卻是一如既往的堅定，“諾菲，我是假裝胃痛的，很抱歉。不過，你已經原諒我了，對不對？”
什，什麼？
他，他居然在我麵前裝病！等等，我什麼時候原諒他了？兼職是兼職，裝病是裝病，一碼歸一碼，別想蒙混過關！
“柯慕離！我生氣啦，真的生氣啦！”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騙人！裝病還敢找這麼多借口，應該推出去五馬分屍！天打雷劈！
“柯慕離，你到底想怎麼樣？耍著我玩兒，很有趣嗎？”
“諾菲，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扳過我的肩膀，想讓我麵對著他，我偏偏不聽話，硬是扭過頭去。
“諾菲，也許你會覺得可笑，因為，我也說不清自己是怎麼回事。我裝病，並非存心戲耍你，而是……我喜歡看著你為我緊張，為我忙碌，為我擔憂，為我跑來跑去。那樣我會覺得，你是在關心我，時時刻刻都在關心我。”
“所以，你就要這樣試探我？”
“不是試探。”他抬起手放在我的臉頰上，輕輕摩挲著我耳邊的發絲，“諾菲，我說過的，你對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人。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在你心中是怎樣……”
“當然更重要啦！”我又氣又惱地打斷他，拉下他的手，皺眉說道，“柯慕離，你幫了我那麼多，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的。如果你想知道什麼，可以直接來問我，不必委屈自己裝病，也不必勉強自己說謊。柯慕離，不管你怎樣戲耍我、威脅我、欺負我，我還是會將你當成很重要的朋友。你可能覺得我是個傻女孩，不會說恭維的話，不懂得討人開心，但我一直想竭盡全力地回報你的幫助，我……”
“果然，諾菲是個傻女孩呢。”他幽幽地歎氣，溫柔地擁住我，低聲道，“傻女孩，我不要你的回報，安心留在我身邊，做我的助手就好。諾菲，你是這麼多年來我唯一接受的新朋友。你在我的心中太特別、太重要，我反而會覺得不安，連我自己都說不清為什麼會如此患得患失，希望你能夠體諒和理解。”
我點了點頭，身體僵硬地靠在他的懷抱裏，聆聽他的心跳聲，結果……自己的心跳也跟著失控起來，越跳越快。
每一次兩個人接觸，我都會遇到同樣窘迫的情形，仿佛心髒不是自己的，怎麼都控製不住，像要從胸口跳出來一般。
倏地。
我猛然抬頭，用力掙開他，又被他拉了回去。
“柯慕離，我們這樣麵對麵，你會不會……發病？”
說出最後兩個字的時候，我故意壓低聲音，偷偷地看了看他的表情。
他笑了笑，薄唇輕啟：“放心吧，我沒事。我已經習慣了你的存在，習慣有你陪在身邊，又怎麼會發病呢？諾菲，不要再以此為借口逃避我，好嗎？”
我，我能說“不好”嗎？自始至終，我根本就無路可選！
“柯慕離，你……”
我的手機突然在這時響了起來，而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陌生號碼。
“喂，你好！”
咦？電話另一端傳來的竟然是妹妹的聲音！
“什麼？媽媽暈倒了！在哪家醫院？嗯，嗯，我馬上過去，你們等我！”
急匆匆地掛斷電話，我立刻驚慌失措地向門口跑去。
“諾菲！”
一隻溫熱的手緊緊抓住我的手腕，將我拉了回來。
“諾菲，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我，我媽媽……”低下頭，我哽咽著，淚水迅速溢滿，“媽媽在工作的時候突然暈倒了，被送進了醫院，還不知道情況怎麼樣……柯慕離，怎麼辦？我該怎麼辦？萬一，萬一媽媽有什麼事，我……”
我說不下去了，身體瑟瑟發抖，雙腿軟綿綿的，仿佛快要支撐不住了。
“諾菲，看著我，聽我說。”柯慕離捧起我的臉，用溫熱的指尖為我拭去眼淚，認真而堅定地說道，“諾菲，不要這樣，冷靜下來，你還有我，還有我……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陪在你的身邊，與你共同麵對。不要擔心，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我來處理，安心依靠我就好，可以嗎？”
“柯慕離……”
視線模糊了，我有些看不清他的臉龐，但是，此時此刻，他已經變成了我唯一的依靠。
“傻瓜，相信我，不會有事的。”
柯慕離疼惜地揉了揉我的短發，將我慢慢擁入懷抱。我低頭靠在他的胸口，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衫，無助地痛哭起來。
他一邊安慰我，一邊低聲發出命令。
“來人！備車！”
一路上，我什麼話都沒有說，頭腦一片空白。
柯慕離始終緊握著我的手，讓我靠在他的肩膀上休息，給了我最堅實、最溫暖的依靠，隻是……我的心就像壓著一塊沉重的巨石，怎麼都喘不過氣來，甚至到了醫院，我走下車的時候，意識仍然有些恍惚。
“少爺！”
司機畢恭畢敬地攔住了柯慕離。
“少爺，您還是回車裏吧，別進去了。”
司機的話讓我如夢初醒，望著眼前簡陋的醫院，又想到柯慕離有潔癖，我趕忙放開他的手，讚成地點了點頭。
“是呢，你送我到這裏就夠了，其他事情我……”
“諾菲，這麼快就忘記我對你的承諾了？”柯慕離凝視著我，完美的臉上沒有絲毫笑意，黑寶石般的眼睛閃爍著堅毅的光芒，“我說過，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既然決定了，那麼，任何人都不可能讓我改變主意。”
“但是……”我擔憂地望著他，“柯慕離，我相信你，相信你的承諾，永遠都不會懷疑！所以，拜托你，在車裏等我，好嗎？這家醫院很小很簡陋，是我媽媽工作單位附近的便民醫院，不是綜合性的大醫院，裏麵的環境可想而知，你會不適應的。柯慕離，我不想看著你發病，不想看著你痛苦，你明白嗎？”
他微微一笑，重新握住我的手，拉著我徑直走向醫院的入口。
“少爺！少爺！”
司機又在他的身後發出急切的呼喚，他卻不為所動，繼續向前走。
“柯慕離，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很清楚。”他並沒有停下腳步，轉頭注視著我，一字一句地說道，“諾菲，我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病情，相信我，不會有事的。我想陪著你，至少，在醫生確定伯母平安之前，我想陪在你的身邊。”
話已至此，我還能說些什麼？還有什麼借口能阻止他？這一刻，我能夠做到的，應該做到的，隻是堅定地握住他的手，從心裏相信他、感激他。
“姐姐！姐姐！”
“姐，你來了！”
我剛踏入通往急救室的走廊，弟弟妹妹就飛快地跑了過來。條件反射般，抑或是習慣使然，我趕忙挺身而出，擋在柯慕離麵前，盡量使弟弟妹妹與他保持距離。
“媽媽怎麼樣了？”
“不知道。”妹妹難過地搖了搖頭，我能夠看得出，她是在努力保持平靜，“聽媽媽的同事說，媽媽突然就暈倒了，也不清楚是什麼狀況，送入急救室好長時間了，到現在還沒出來呢。姐姐，我很害怕，如果媽媽……”
“不會的！”我急切地打斷妹妹的話，仿佛害怕聽到什麼壞消息一樣，顫抖著說道，“媽媽最疼我們了，一定不會有事的。”
弟弟望著我，眼裏閃過憂慮，堅定地保證道：“姐姐，我會守護這個家，守護家裏所有的人。姐，你要撐住啊！”
“我……”
“大家都放心吧。”柯慕離抬手擁住我的肩膀，凝眸看向弟弟妹妹，聲音輕輕的，卻能夠安撫我的慌亂與不安，“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盡己所能去處理。我答應過諾菲，不會讓伯母有事，也請你們相信我，可以嗎？”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結了，周圍突然變得一片沉靜。
弟弟妹妹目不轉睛地盯著柯慕離，兩張稚氣的臉上沒有太多驚訝，反而流轉著無聲的期待與信賴。
“姐姐，這位哥哥是……”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柯慕離已經搶先做了自我介紹：“你們好！我叫柯慕離，是諾菲的朋友，希望能夠成為讓你們信任的大哥哥。現在，我們隻能等待醫生的診斷結果，伯母從急救室出來後，我再考慮為她轉院，或者……”
“柯慕離，我能行的。”我深吸一口氣，拉了拉他的手，望著他蒼白的俊臉，擔憂地說道，“你自己的情況也不樂觀，還是先回車裏吧。”
“諾菲，不要再試圖勸說我。”
“可是……”
他微笑著搖了搖頭，黑眸深深地注視我，柔聲道：“諾菲，我想陪著你。”
望著他，我突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鼻子酸酸的，眼眶有些發燙，身體裏頓時湧起一股暖流，緊緊纏繞在心口。
的確，這個時候，我很希望柯慕離能夠陪在我的身邊，哪怕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隻要他在，就是我堅實的依靠。
沒過多久，急救室的燈滅了，醫生推門走出來，我和弟弟妹妹趕忙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