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現在要怎麼辦?金允娜飛快地掃視四周,一想到剛才有神秘的男子就站在不遠處看著自己,她感覺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她飛快地將字條疊起扔進衣兜,連辦公室的燈都沒來得及關,就匆匆跑向了電梯。
可是,金允娜並不知道,自己所有慌亂的神情都被隱藏在走廊深處的一雙眼睛凝視著,她的驚恐,她的愕然,都統統這雙眼睛的主人盡收眼底。
(4)
收到奇怪的字條第二天,就到了周末。昨天下班前金允娜就已經和尹英善約好見麵的時間,讓他來接自己。整整一下午,金允娜都坐在自己公寓的臥室中,腦海中閃現出昨天在辦公室的情景,白色字條上的字言簡意賅,語氣透著淡淡的冷漠與嚴肅。
以“城市獵人”的名義發來的字條,完全不像是惡作劇。這麼說,“城市獵人”也在關注著對他的新聞……金允娜挽蝴蝶結的動作微微停滯了,心裏閃過一陣懊惱,如果當初自己不在會議室上看手機,那麼一切都不會發生了。字條上的字體是打印出來的,就是明顯不想讓人察覺筆跡。而且今天上午——
金允娜將字條拿到了檢察院讓尹英善幫忙搜集指紋,結果尹英善說字條上除了金允娜的指紋,沒有任何人的指紋痕跡。
難道真是“城市獵人”本尊現身了嗎?
“允娜,如果你害怕,就先搬到我家來吧,你一個人我不太放心。”尹英善將指紋鑒定結果拿給金允娜時,神情有些焦急。
“沒事啦,不用大驚小怪。”金允娜搖搖頭,“我猜對方並不想傷害我,如果他想傷害我的話早就動手了,這次可能隻是他對我的一個提示而已。”
“提示?這明明是警告!”尹英善依然勸說著金允娜,但金允娜最終仍然拒絕了,尹英善眉頭緊皺說:“‘城市獵人’……我也一定要抓住他,看看他到底是人是神,還是鬼!”
坐在尹英善開來的車中,金允娜的心情卻一直無法放鬆。
怎麼才能確認字條的真實程度呢?就算字條真出自“城市獵人”之手,但“城市獵人”隻是一個傳說中的人物、大家嘴裏的英雄、報紙上的神秘黑衣男子而已。怎麼去確認手機照上男子的真實身份呢?雖然已經報了警,但警方一直沒有找到任何線索。如果一天見不到他本尊,就一天無法調查清楚這件事情!
路邊的景物飛快地朝後掠過,行人們也在汽車的疾馳中飛快閃過,仿佛一道夢境。今天是個好天氣。太陽已經散去了正午的炎熱,光芒也不再那麼刺目,顯得更加溫和而柔軟。天空透出隱隱的紫紅,絢麗的雲朵絲絲縷縷,宛如彩色魚群遊弋在深海之中。
“允娜,你沒事吧?”尹英善輕聲問,轉頭看了看金允娜。英挺的臉龐上一雙眼睛透著深深的關切。金允娜將思緒拉回,勉強自己露出一個笑容,搖搖頭說:“沒事啦,可能是有點緊張吧。”
“嗬嗬,這有什麼好緊張的,之前沒有參加過晚宴嗎?”尹英善笑了,語氣輕鬆起來。
“哈,參加過,但沒有跟你參加過啊。我剛才在想,萬一到時候出什麼差錯,給你丟臉就完了,你以後就不會帶我出來玩了。”金允娜將話題轉移,避免自己再去繼續想那些頭痛的問題。
“唔,你說得很有道理。你一向都那麼稀裏糊塗,笨手笨腳的。搞不好真的會出什麼問題啊!我剛才怎麼沒有想到呢!糟糕了,要不然我現在送你回家吧!”尹英善故作著急地說。金允娜“撲哧”一聲笑了,尹英善也跟著笑了起來。
“英善哥,你真好,你總是逗我開心。”金允娜挽住尹英善的胳膊,將頭輕輕靠上去,撒著嬌。尹英善的身體微微一滯,有些僵硬。笑容之下有一絲不自然,但眼底卻閃出明亮的喜悅。他用胳膊肘關節推了推金允娜:“好啦好啦,我在開車呢,乖啦。”金允娜鬆開手,嘻嘻笑了起來。
尹英善專注地望著擋風玻璃前的路,眼睛朝右側望了望。駕駛座右側下方一個灰色的小抽屜中,正放著一個精美的相機盒,盒頂上綰著一個漂亮的禮物花。尹英善微微咪咪眼睛,臉上浮出透明的笑容。
到達目的地已是傍晚時分。熱烈的白色陽光已轉成了溫柔的純金色調,塗抹在高聳的酒店前,整個酒店似乎蒙上了細細的薄紗。酒店門前兩側擺放著一人高的宣傳海報,微風從藍色的薄布海報穿過,上麵“LT新品發布晚宴”幾個字微微抖動,似乎也在對來客表示歡迎。
酒店前,光滑整潔的石板中央是一個黑色天然石維組而成的噴泉池,噴泉池內,五束圍繞成環形的透明的水柱朝藍天噴出,水柱中央噴出一個更大的水珠,所有水柱濺起的水花在陽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芒,仿佛半空中跳躍著無數璀璨的細小鑽石。
無數輛私家車拐過噴泉,停在酒店門口。酒店穿著白色製服的門童馬上上前幫忙打開車門,白色手套一塵不染,金色紐扣閃著微光。貴客雲集,名流彙聚。所有的來賓都似乎為奢華的酒店增添色彩,顯得這場晚宴更加高貴而重要。
這時,一輛黑色的世爵緩緩駛過噴泉池,在酒店金色的旋轉門前停住。門童馬上趨前恭敬地拉開車門,尹英善從車中走下,另一側,金允娜拽著白色的裙裾從車門後出現。
米色的高跟鞋踩在石頭地麵上,金允娜放下長長的裙裾,腰間的紫白相間蝴蝶結被微風吹動,仿佛振翅欲飛。腦後挽起的發髻,自然而不乏靈動,一朵紫色的鑽石花發夾被別在發髻間,在陽光下閃著迷人的光芒。尹英善的眼底漾起一絲炫惑,幾乎在原地愣住了。來往的賓客們,目光似也別無聲地吸引而來。
水聲溫柔,風兒輕拂。傍晚的金紅色光芒斜斜灑在金允娜身上,她宛如一尊水晶雕塑,明澈絢爛,散發出迷幻的光芒。
“英善哥?英善哥?”金允娜連喊兩聲才將尹英善從迷惑中驚醒。尹英善輕咳一聲,掩飾自己剛才的失態,上前讓金允娜挽住自己的胳膊,款款走進酒店大廳。
酒店門前小廣場的一側,靜靜停著一輛紅色跑車。車窗半搖下,露出一張英俊而異常冷漠的臉,他一直在看著金允娜與尹英善,直到兩人消失在門後,才將車窗緩緩搖上。
(5)
進酒店時,金允娜並沒有注意門前的兩張藍色海報,所以,當晚宴的主持人宣布開始,穿著筆挺西裝的金太成意氣風發地走上舞台,站在鮮花圍繞的講話台後,她才明白發生了什麼。
尹英善口中的一個“普通晚宴”,在此刻突然變成了“LT公司新品發布會晚宴”。而且這個晚宴從始到終都是為了慶祝LT的成功,還有會長金太成自己的成功。這是見證金太成驕人成績的晚宴,這是慶祝金太成如何一步步走向輝煌的晚宴!而金太成,是金允娜這一生最不想看見,聽見,甚至感覺到的人!
“謝謝各位來賓,謝謝各位朋友來參加今天的晚宴……”金太成紅光滿麵地對著話筒說話,聲音在宴會廳中回蕩著,中氣十足,抑揚頓挫。所有的來賓都圍站在鋪著白色桌布的餐桌旁,端著酒杯,朝舞台投去專注的目光。
金允娜覺得全身的神經開始緊繃,剛才尹英善遞給她的一杯酒在她手中顫抖,澄明的紅色酒液在杯漾起微微的漣漪。
“對不起,允娜。我……”尹英善緊張起來,知道事情終於戳穿,他該開始麵對。
“是他拜托你的嗎?”金允娜截斷他的話,聲音冷而堅硬,完全沒有了之前的溫柔。
“允娜,我沒有想騙你的意思,我隻是不想讓你繼續逃避。”尹英善不安地轉著手中的酒杯,金太成洪亮的笑聲在空中飄蕩而起。
“你不是我!所以你不了解我的感受!”金允娜突然爆發,壓低的聲線幾近於爆炸。她瞪著尹英善,頭頂的藍色花朵微顫了一下,“你明知道他對我媽媽做了什麼,對我的家庭做了什麼,你還幫他一起來騙我!我真是難以相信!”金允娜提高的聲線引來了四周的好奇目光。
尹英善囁嚅了半天,最終頹然地吐出一句話:“允娜,對不起……”
四周響起一陣掌聲,悠揚的小提琴音樂響起。金太成的開場致辭結束了。
“我不能繼續待在這裏,我會崩潰的!”金允娜說完,將酒杯“砰”的一聲重重放在桌麵上,雙手提起裙邊,轉身而去,宛如一隻白色的蝴蝶飄然離開。
“允娜!”尹英善追了上去。
從舞台上走下來的金太成跟在場的賓客們握手,微笑寒暄。餘光看到門口一前一後而出的金允娜和尹英善,微笑凝固。跟身邊的客人們匆匆道歉後,也朝門口走了過去。
夕陽已經徹底沉入西山,紫紅色的晚霞被青藍色的薄紗籠罩,天邊唯有最後一絲白色的光,等待最後被夜色吞沒。夜風開始清冷,拂在身上激起死死涼意。但金允娜卻一絲都沒有覺察,她走出旋轉大門,站在台階上等待著的士。
一輛黃色的的士開來,門童忙走下將車門打開。金允娜剛要走下台階,胳膊卻被猛然拽住。
“允娜!”尹英善拉著她,眼睛在燈光下閃著焦灼的光,“允娜,這件事我沒有跟你說,是我不對,我跟你道歉好不好?但你就這樣走了,你和伯父的問題還是沒有任何解決啊!”
“我從來就沒有想過和他解決什麼!我要離開這裏!”金允娜提高了聲音,甩著尹英善的胳膊,要走下台階。的士司機按了下喇叭,露出不耐煩的神情。
“允娜,我希望你能徹底麵對這個問題,逃避解決不了事情!”尹英善依然拽著金允娜,朝台階下的的士揮揮手示意他離開。的士緩緩發動,打算離開酒店大門前。
金允娜猛然甩開尹英善的手,大喊:“你到底要幹什麼,的士,等一下!”金允娜提起裙子朝台下奔去。
“允娜——”一個略顯蒼老的渾厚聲音在背後響起,金允娜頓住了腳步,整個人仿佛瞬間凝固。她緩緩扭頭,看到酒店門前站著的中年男子,眼眶微微睜圓。
夜風穿過台階,拂起人的發線,吹亂人的思緒。一時,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世界安靜得隻能聽到風聲。天邊最後一絲光湮滅在厚厚的雲層之中,整個天幕一片漆黑,沒有星辰,也沒有弦月,很難相信,之前一個晴朗的白天居然沒有留下任何星星。
金允娜站在台階上看著自己的父親,金太成也看著她。尹英善衝的士司機揮揮手,的士發動,緩緩離開了。尹英善無奈地看了眼金允娜,又看了看站在門口表情嚴肅的金太成,無聲地離開了。門童也是識實務地退到了偏遠的一側,目不斜視。
“允娜。”金太成聲音有些幹澀,剛才在舞台上洪亮而有力的聲音不見了,唯剩濃濃的疲憊。
金允娜避開金太成的目光,將臉轉向黑夜,眼眸隱在一片漆黑之中看不清任何表情。金太成輕輕歎了口氣,剛要走下來,金允娜突然說:“別過來!”金太成停住了腳步。
“有什麼話就說,你要離我近一步,我馬上就走!”金允娜聲音堅硬冰冷,如同千年雪山上取下的冰霜。金太成眼底閃過一絲悲傷,但最終點點頭:“好,允娜。你看,爸爸不動,爸爸就在這裏,你不要走。”蒼老而疲憊的聲音如劍一般穿進金允娜的耳膜,她眼前頓時蒙起一層水霧,鼻腔湧起一陣酸澀。
“允娜,最近,你……你過得好不好?”金太成心疼地看著自己的女兒。
“我很好。”金允娜猛地吸了吸鼻子,臉依然朝著沉沉黑夜,噴泉發出嘩嘩的聲響,濺起團團冰涼的霧氣,金允娜覺得渾身發冷。
“那就好,那就好。”金太成嘴角浮起一抹欣慰的苦澀笑容,連連點頭,“那,住的地方舒服嗎?上班遠不遠?每天是自己做飯吃嗎?”語氣如同怯怯的小孩,做錯了事情站在大人麵前,等待懲罰。小心翼翼而充滿渴望,隻希望大人能夠給自己一個笑臉而已。
金允娜張了張嘴沒有出聲,她感覺嗓子被堵住,怕自己說話會發抖。
“允娜,是爸爸對不起你……”金太成歎口氣,聲音輕微如細蚊震動翅膀,聽在金允娜耳中,卻如雷霆萬裏。
“你要做什麼?!”金允娜突然轉過臉,直麵自己的父親。
“允娜……”金太成微微一怔,沒想到金允娜會這麼問。
“怎麼?又想要在別人麵前扮演慈父嗎?”金允娜聲音依然冰冷,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那冰冷下隱藏著不為人覺察的顫抖,“但是,金會長大人,我需要爸爸嗬護的年齡已經過去了,我已經長大了,在兩年前,媽媽去世的時候,我就沒有了父母!”
寒冷的風從她和金太成之間穿過,發出澀澀的聲響,掀亂金太成的頭發,讓他看上去更加蒼老。金太成眼睛中唯有的一絲亮光被風吹熄。
“允娜……”
“不要叫我的名字!”金允娜突然尖叫一聲,金太成頓住。
“你憑什麼讓英善哥騙我來這裏?我不想見你!我不想看見你!我不想看見那個從小就不在家的男人,不想看見那個讓媽媽每天苦苦守家的男人!”
“允娜,爸爸那是因為忙啊,爸爸是想讓你們過上更好的生活啊!”金太成聲音顫抖,用哀求的語氣為自己辯護。
“更好的生活?!哈!十多年!整整十多年!”金允娜突然朝台階上走了幾步,金太成下意識朝後退了退,“沒有一次在家過節,沒有一次在家過新年,沒有一次在家超過五分鍾。畢業典禮隻是媽媽一個人來,當別人問起我,‘你爸爸呢?’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我覺得自己是沒有父親的人!每當我想知道你在哪裏,隻能打開電視,去買財經雜誌,去看報紙!我想知道你變成了什麼樣子,隻能看著那些冷冰冰的報道,猜想著,自己的爸爸到底在哪裏,做了什麼。而那些報紙告訴我了什麼?‘與模特女歌手傳出緋聞’?‘賄賂議員修改製定不良方案’?‘工人發生過勞死拒絕賠償’?”
金允娜的聲音越來越大,一顆晶瑩的淚珠從眼眶滾落:“難道我要對自己說,這個棄家庭不顧,在全世界都留下黑暗足跡的男人,這個身在高處,卻無法被人敬佩,無法為人崇敬的男人,這就是我的爸爸?”
“允娜……”金太成聲音微弱。金允娜卻笑了,手揮起仿佛趕走自己的眼淚:“不,我沒有父親,我從來就沒有父親!我不想要這樣的父親!自從媽媽生病之後,你不聞不問之後,我就知道,這個世界上從此就隻剩我和妹妹!我不需要父親,你聽見了嗎?金會長!”
金允娜站在金太成麵前,逼視著自己的父親,金太成額頭上滲出細小的汗珠。他張張嘴,卻無法說出什麼。突然,一個細嫩而怯怯的聲音在下方響起:“姐姐,你為什麼要哭?”
金允娜收回目光,看到穿著粉紅色禮服裙的金敏熙正看著自己,大大的眼睛中閃著緊張,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金太成的助理站在另一邊。金允娜飛速將眼淚擦去,蹲下身握住妹妹的手,露出笑容:“是敏熙呀,敏熙今天真漂亮呀!”
“姐姐,你為什麼要哭?”金敏熙再次問了一遍,小臉上布滿不安。金允娜心中一陣抽緊,抱住妹妹說:“哈哈,姐姐沒有哭啊!姐姐剛才打了個哈欠!”
“真的嗎?”金敏熙懷疑地看著金允娜,金允娜趕緊使勁點點頭,金敏熙笑了:“敏熙以為有人欺負姐姐,要是有人欺負姐姐,敏熙就去趕走他!”金允娜鼻腔又一酸,她使勁穩住自己的情緒才沒有再次哭出來,她抱緊妹妹大聲說:“敏熙好乖,謝謝敏熙啦!”
“那,姐姐,我們進去好不好?外麵好冷。剛才大叔說帶我來看姐姐,敏熙可高興了呢!馬上就跑過來了!”金敏熙緊拉住自己姐姐的手,“姐姐會陪著敏熙的吧?”
金允娜眼眶濕潤了,她努力朝妹妹露出笑容,點點頭輕聲說:“姐姐會陪著敏熙的。”
“太好啦!太好啦!”金敏熙開心地拍著小手,拉著金允娜朝大廳跑進去。
(6)
大廳溫暖明亮,琴聲悠然唯美。
金色大廳中的客人們優雅地交談,姿態怡然地抿酒。金允娜卻無法感受四周這安逸的氣氛。
她幾乎是被金敏熙拉著走,至於要去哪裏,要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停住腳步,對她來講完全是一片茫然。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一樣,在剛才的冷風中,所有的情緒都隨風消散,隻剩沉沉的疲憊。她突然很想找個什麼地方倚靠,想要閉上眼睛休息。
這時,有人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臂,金允娜回頭,見尹英善看著自己,眼神中充滿了歉意。金允娜嘴角閃出一抹苦笑,將手臂輕輕抽了回來。尹英善剛要說什麼,門口突然響起一陣喧嘩。
一直緊抓著金允娜的金敏熙,突然驚喜地喊了一聲:“井亮哥哥,是井亮哥哥!”
大家的目光順著喧鬧望去,那扇敞開的紅色大門後出現了一個穿著黑色禮服的男子。正是LT新品包的代言人,當今最有人氣的歌手澤井亮。在他身後聚集著無數女生,無法進入大廳的她們,拚命晃著手中的橫幅和海報,齊聲喊著:“澤井亮,澤井亮!”
他仿佛被一團絢爛的星辰四散圍繞著,又似乎是漆黑宇宙深處爆發的一抹星雲,發出了無比耀眼的白光。在那團光芒之間,澤井亮朝大家走來。
那雙眼眸,射出冰藍色的光芒,令人迷炫,令人心悸。那雙眼眸沉靜無比,宛如深海之下湧動著的透明暗波,又仿佛星空之中忽明忽暗的星群。可是,無人能夠探究那雙眼眸中的情緒。
澤井亮嘴唇微抿,唇的線條柔和得令人誤以為那是畫家的精心手筆,似乎他微微一笑,嘴角就會有櫻花悄然綻放。這個比夜色更魅惑的男人,這個比陽光更耀目的男子,此刻出現在大廳前,在眾多崇拜者的歡呼聲中,朝大家走來。
“井亮哥哥!”金敏熙鬆開金允娜的手,朝著澤井亮的方向顛顛地跑了過去,興奮得小臉通紅。
“敏熙!”金允娜擔心她跑得太急,絆倒在地,忙跟了上去。
大廳中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斂在了澤井亮的四周。有愛慕,有驚訝,有駭然,有鎮靜,更多的,是對這個美男子無可挑剔的外貌竊竊私語,世界上竟有這樣如花朵一般的男子!
女賓們的目光緊隨而去,男賓們目光複雜而感歎。所有的攀談開始悄然靜下來,所有的推杯換盞也暫時停止,空氣中隻有小提琴優美的旋律在遊弋。
“井亮哥哥!”在這片相對安靜的空氣中,金敏熙稚嫩而興奮的聲音分外引人注目。金敏熙跑到澤井亮麵前,抓住澤井亮的衣角,仰起小臉,跑得滿臉通紅。
“小美女,你好。”澤井亮笑著半蹲下身,與金敏熙視線平行,“你認識哥哥嗎?”
“嗯!當然認識啊!”金敏熙重重地點點頭,眼睛中射出亮晶晶的光芒,四周的賓客們都抿著嘴輕笑,澤井亮的魅力實在厲害,居然連小孩都迷倒。
“井亮哥哥,我是你的超級崇拜者哦!我一直支持你,我買了好多你的貼紙和海報,我還有你的每一本寫真、每一張專輯呢!我會一直支持你的!”金敏熙連疊聲地說。澤井亮笑著抱住金敏熙:“謝謝你哦,小美女!”
“嗯,不過井亮哥哥,我一直有個心願想請你幫我實現,我可以說出來嗎?”金敏熙認真地看著澤井亮。金允娜在不遠處站住,低聲喊金敏熙的名字,但是此刻的金敏熙哪裏還聽得到其他聲音。
“可以啊。如果哥哥可以做到,一定幫你實現。”澤井亮笑容更深濃了,表情也十分認真。
“嗯,好。井亮哥哥,請你做我的男朋友吧,我喜歡你!”金敏熙大聲說,話音剛落,引起在場一片笑聲。這笑聲充滿善意,大廳中的氣氛頓時挑起一個小小的高潮,大家都看著這可愛好玩的小女孩。
“但是哥哥的年齡太大了,你太小了哦。”澤井亮也笑了,捏了捏金敏熙的臉蛋逗著她。
“沒關係,井亮哥哥,我會長大的,等我長大,我們的年齡就一樣了!”金敏熙認真地說。
“那就等你長到和我一樣大,我們再在一起好不好?”澤井亮嘴角綻出透明的笑容。
“敏熙。”金允娜走到金敏熙身後,將自己的妹妹拉過來。澤井亮的目光順著聲音望向上方,與金允娜的雙眸相對。澤井亮眼睛眯了眯,站起身來。這場小小的戲劇性事件令會場充滿了粉色的透明氣氛,大家在重新開始的交談中嘴角也帶著淺淺的笑意。
“姐姐,井亮哥哥答應做我的男朋友了!”金敏熙笑嘻嘻地說。
“敏熙,這裏有草莓蛋撻,哥哥帶你去吃好不好?”尹英善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目光掃向澤井亮。澤井亮也看了他一眼。
“好!”果然還是小孩子,一聽有好吃的甜點,金敏熙立刻將未來的男朋友“井亮哥哥”扔在了腦後,拉住了尹英善的手。尹英善帶著金敏熙走開了,但是他卻發現金允娜沒有跟上來。
金允娜與澤井亮麵對麵,看著對方。
“原來是我們的‘真相之眼’小姐。”澤井亮嘴角的笑容開始變淺,“沒想到我們又相遇了。這個世界真是充滿了各種懸念。怎麼,來這裏,又是在追蹤什麼真相嗎?哦,難道是一直跟蹤我,還想再讓我幫你簽名嗎?”
金允娜感到一陣好笑,這家夥果然是有王子病吧?天天妄想全世界的女人都恨不得貼住他。
“不好意思,澤井亮先生。你之前說對了,我們的相遇隻是偶然罷了。”金允娜淡然地說,“對於在大街上大喊大叫,缺乏紳士風度的男人,我是沒有任何興趣的。”
本以為聽到自己的形容,澤井亮會吹胡子瞪眼,沒想到他隻是微微一笑,從侍者盤中拿起兩杯酒,一杯遞給金允娜:“那麼,就讓我們為這些美妙的偶然相遇,幹一杯吧。”
金允娜一陣炫惑。澤井亮的微笑,他語調的自然優雅,他收放自如的眼神,簡直近乎完美。眼前的澤井亮,實在難以與之前街頭的重疊為同一人。紅酒在玻璃杯中輕輕漾著,燈光溫柔迷人,樂聲清揚。澤井亮幾近完美的臉讓金允娜突然感覺有一絲口渴,她接過澤井亮手中的杯。
澤井亮輕抿一口紅酒,目光透過酒杯望向她。
這時,大廳中燈光突然開始暗了下來,綠色藍色粉色相間的光芒在大廳的屋頂上閃動著。不知什麼時候,大廳中央被騰出一個圓形的舞池,四周用各種鮮花圍繞著。小提琴音樂被換成了優美動人的華爾茲。不斷有舞伴們走下舞池,開始旋轉。
藍綠色的燈芒揉進澤井亮的眼眸中,使得他的目光似乎都染上了某種魔力。他放下酒杯,深深地看著金允娜,嘴角的微笑時而似惡魔般邪魅,時而似嬰孩般純淨,時而似曼陀羅般神秘,時而又似櫻花般唯美。他不說話,卻比說話更有存在感,令人無法忽視。
這個男人……為什麼有種危險的氣息?而且,這種氣息,似乎在威懾著自己,像一隻透明的手,要將自己攥緊,令自己無法逃脫。金允娜敏銳地感覺到這一點,這雙眼眸,漆黑不見底,比深海更深,比天空盡頭更遙遠。
“‘真相之眼’小姐,我可以請你跳支舞嗎?”澤井亮微微欠身,一手背後,一手朝金允娜伸過來。眼神漾著點點碎光,如同打碎的星辰。金允娜心髒一陣狂跳。
“對不起,她已經有舞伴了。”這時,一個聲音打破金允娜與澤井亮的對視。尹英善出現在了他們旁邊。
“允娜,我們去跳舞吧。”尹英善沒有朝澤井亮看一眼,朝金允娜伸出一隻手。
金允娜突然有些失落,但又有些高興自己有借口離開眼前這個叫澤井亮的男人。她將手伸了出去,輕輕搭在尹英善的手心,走向舞池。
望著兩人的背影,澤井亮臉龐的微笑開始融入暗色的光線,最後淺得幾乎看不到,直至消失在嘴角。他輕輕抿著紅酒,品味著葡萄精華中的悠長與綿柔。但眼底浮起一層完全相反的淡淡涼意。當金允娜與尹英善開始在舞池中旋轉時,澤井亮放下酒杯,拿出手機,按了幾個字:
美貞,可以開始了。
酒店的樓層某處的電閘旁,一個腳踩高跟鞋的黑衣女子出現,她閃身進入電機房,敏捷地躲開工作人員,將一個紅色的盒子安放到電閘上,然後又飛快地閃身而出。她如同一抹暗影,又如同一陣夜風,飛快地出現,又飛快地消失。
“滴!”
澤井亮拿出手機,點開收件箱,空白的屏幕上隻顯示了一個大功告成的手勢圖案。一抹笑容劃過澤井亮的臉龐,他關上手機。手輕輕伸進衣襟中,一隻別針大小的細長盒子出現在他手中。銀色的盒子中央,有一個紅色的嵌鈕……
(7)
柔美的旋律在大廳中飄蕩,似無數透明的精靈彈撥著樂器。燈光明明暗暗,在小提琴音中回旋散開聚合,此刻,迷離的光絲似也具備了感情,隨音樂悠然翩翩起舞。
金允娜答應尹英善跳舞,隻是為了找個離開澤井亮的借口。所以在舞池中旋轉時,並不專心,身體也並不放鬆,甚至緊繃。
“允娜,對不起。”尹英善帶著金允娜輕盈地旋轉,十分抱歉地說。
金允娜輕輕搖搖頭,想說什麼,但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她能說什麼呢?
她想說的都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她的家庭,她一向冷漠的父親,她孤獨而慈愛的母親,她從小就鬱結在心中的傷痛,她無法麵對的過去,現在,將來。她冰冷的心中,抓不到有關父親的一絲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