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從濟州島采訪回來之後,金允娜與澤井亮的關係似乎被一根透明的繩索牽動,慢慢地接近對方。金允娜擁著澤井亮的事情,誰都沒有再提起,但那件事又似無法從兩人心底消散,反而像一粒透明的種粒,生根發芽,越長越大。兩人之間,某種默契被無形的手建立了起來。
在進行濟州島後期照片製作時,在拍攝時認識的攝製組工作人員傳來了幾張澤井亮和金允娜的隨拍照,其中一張,兩人站在沙灘上,澤井亮雙袖擼起,不知因何故正看著金允娜大笑。
金允娜將這張照片洗了出來,夾進了錢包中。
因為濟州島的跟蹤采訪,成均館日報的銷量再一次創造新高。室長樂得嘴都合不攏。每次看到金允娜,他都是一副極為和善的笑臉。
關於成均館日報以澤井亮為主要看點的娛樂新版,新任主編金允娜本來會認為工作會異常艱難,因為澤井亮畢竟是國內一線藝人,平時難得一次的采訪都得提前排隊預約,哪裏會有新鮮的訊息供給大家呢?但是當金允娜試探著聯絡澤井亮的經紀人,表明想對澤井亮平時的排練多一點跟進時,對方竟一口答應了。
經紀人大開幾次綠燈之後,金允娜才知道真正的“幕後黑手”是澤井亮。
由於金允娜常常跟蹤采訪,所以兩人在一起的照片不斷被報紙踢爆,原本撲朔迷離的緋聞也漸漸變得不容置疑。甚至成均館報社的室長竟然試探金允娜,想要進行一次澤井亮與金允娜“甜蜜的一天”這樣的專題。
“室長——你在說什麼啊?!”金允娜又急又好笑又可氣,當場駁回了這可笑的提議。室長訕訕而去,這下,仿佛假的也在變成真的……而事情似乎真的朝“真的”這個方向發展而去。
不知從何時開始,金允娜與澤井亮的見麵不再是為了采訪,而是因為想見對方。有時候兩人會在外麵吃飯,甚至一起去爬山。
有一天采訪之後,天色太晚又下起了大雨,澤井亮開著車在街上沒有找到合適的餐廳,金允娜自告奮勇親自下廚。在澤井亮家,金允娜使出了渾身解數,勉強做了一頓家常菜。雖然味道差強人意,但澤井亮卻吃得津津有味,還破天荒地多添了一碗飯。那天晚上,金允娜雖然沒吃多少,卻覺得很飽很滿足。
成均館報社娛樂版的新聞,水分越來越大,甚至開始挖掘澤井亮的舊新聞。
雖然常常碰麵,但金允娜卻將澤井亮的最新動態嚴嚴實實捂緊了,仿佛澤井亮的任何一點私人訊息,都與她休戚相關。她不願意再與任何人分享澤井亮的事情,哪怕那是她自己的工作。她也不願意。她不明白這代表什麼。一個記者不願意報道采訪對方的新聞,是不是有點太古怪?
澤井亮這邊,對LT的收購依然緊鑼密鼓地進行著。簽約在即,氣氛開始緊張。LT通過各種渠道調查神話集團的背景,但時間不再等他們,LT公司的股票開始支撐不住,鬧事的工人們也越來越多,形勢十分嚴峻,一旦工人們發生群體抗議,LT就走到了盡頭。
賣掉LT迫在眉睫。金太成與崔大誌開始對神話集團提出的價格鬆嘴,表示近期就可以商談正式簽約。LT對神話隱瞞了更多的運營問題,滿以為可以將一個爛攤子甩給別人,卻完全不知,正在一步步走向毀滅。
收購LT的神話集團,不是別人,正是澤井亮的養父傑克森——一手製造的假殼公司!
“叔叔,謝謝您這次的幫忙,馬上就會有結果了。”
公寓大廳被陽光染亮,澤井亮握著話筒,滿臉誌得意滿。
“好的,井亮。要注意安全,叔叔會等你的好消息。”那邊傳來養父傑克森沉著的聲音,然後收了線。澤井亮合上電話,手指輕輕撫著下頜,凝神望著窗外。
天空蔚藍,金色的陽光在天空緩緩流過,一群飛鳥從天邊掠過,留下優美的弧影。
門被推開,穿著粉藍色西服外套的樸美珍走了進來,栗色的卷發不見了,一頭烏黑的短發十分醒目。櫻桃紅色短裙襯著一雙腿分外優美修長。一看就知道是剛從LT收購會議談判歸來。
“啊,累死啦。”樸美珍在澤井亮對麵的沙發上坐下,拿起一瓶果汁喝了幾口,神情有些神秘,她將烏黑的短發從頭頂揭起扔到一邊。
“井亮,報告一個好消息。”眼眸中的光芒流轉,樸美貞將捆緊的栗色長發抖開,笑著說。
“什麼好消息?”澤井亮望著正在“變身”的樸美貞。樸美珍探過身來,笑著說:“金太成已經答應要簽約了!”
“真的?!”澤井亮喜出望外,驚喜地坐了起來,“太好了!”
“他們已經沒有時間了,所以定好這個周五就正式簽約!隻要正式簽約,他們就會拿出全部賬目給我們。他們給我們的賬目絕對是偽造的,因為我們說要真實賬目,所以他們一定會另外偽造一個新版本的假賬本。這樣,三本賬目在手上,我們就有了最具殺傷力的證據!”
“太好了!美貞,你真的太棒了!”澤井亮的眉毛挑起,整張臉都漫著明亮的喜悅。澤井亮熱情的誇獎似令樸美珍有些羞澀,更有些小小的得意。
“我們一定要好好慶祝一下!”澤井亮笑著說。
這時,電話鈴聲響了起來,屏幕一閃一閃,仿佛桌麵上落了一顆星星。藍色的屏幕下方,幾個粉色的泡泡不斷升起,泡泡中間,“金允娜”三個字不斷地跳躍,澤井亮沉靜的臉上露出金色的笑容。樸美貞的喜悅似有些消散。
澤井亮將電話接了起來,咳嗽了一聲:“喂,‘真相之眼’小姐,什麼事?采訪也不用追得這麼緊吧?雖然我的人氣是有點高,但你們就沒有別的藝人可報道了嗎?”
笑容似乎都盛不下,即將溢出似臉龐,澤井亮每一根線條都異常柔和。樸美貞眼底的光芒漸漸退散,仿佛朝陽升起下的星辰,最終被太過強烈的光芒遮擋。澤井亮這樣的笑容並不是很常見。最近,自從那個叫金允娜的記者時常出現後,他總是會露出這樣的笑容。
“呃,井亮先生。你好。”那邊金允娜的聲音有些遲疑,似乎有些尷尬,“又打擾到你,真是不好意思。呃,是這樣的……那個,你,你今天下午有時間嗎?”語氣聽上去不太像是采訪。
“下午?”澤井亮躬身拿起長桌上一份通告單,上麵寫著下午的日程。他頓了頓,將通告單推開,“下午沒事,怎麼了?”
樸美貞飛速掃了一眼,下午已經安排好了兩個雜誌專訪,一個服裝發布會嘉賓。
“呃,其實也沒有什麼事啦……是那個……我妹妹敏熙,之前你也見過的,是你的超級粉絲。嗯,可能因為報紙上的一些傳聞,敏熙,敏熙誤以為我跟你很熟很熟,她,她這幾天鬧著要見你。”
“哦?”澤井亮嘴角浮起一抹微笑,“是那個很可愛的小女孩?她想出去玩嗎?”
“呃,是學校老師布置了描寫動物的繪圖作業,她非要你帶著她去動物園。我已經跟她解釋了很久,但是……小孩子的脾氣……鬧得連飯都不吃。”金允娜萬般為難,話筒這邊似乎都能看到那尷尬難為情的表情。
動物園……
澤井亮有一瞬間失神。已經很久沒有去過動物園了。記得小時候自己過生日時候,爸爸媽媽就會帶他去動物眼看動物。他還會坐在爸爸的肩膀上,掰一點買來的麵包喂猴子,看大象用鼻子幫小象衝涼,媽媽還會帶一籃子親自做的便當當做午餐。
動物園帶來的回憶,都是美好的……
澤井亮微微抿嘴笑:“好啊,反正我也沒什麼事,下午就帶她去動物園吧。不然的話,不吃飯會生病的。”那邊似乎鬆了一口氣,十分感激地說:“真是太謝謝你了,井亮先生。”
兩人旋即約好了見麵時間和地點。放下電話,澤井亮握著手機出了好一會兒神,笑容陽光下無比透亮。
“美貞,抱歉哦,下午我有些其他事情要處理,等我們簽約後再好好慶祝。”澤井亮轉頭對樸美貞說,樸美貞神情失望,但依舊笑著點點頭。
(2)
動物園非常大,各個動物按照種類被分成很多區域,澤井亮一行三人走了一上午,才看完了猛獸山和夜行動物館。
一路上,金敏熙緊緊地拽著澤井亮的手,每次看到外形奇怪的動物就會喊著讓澤井亮一起看,完全將自己的姐姐忘在了腦後。
三人從爬行昆蟲館出來,已經是中午。澤井亮提議去動物園中開設的快餐廳吃完東西再繼續看。金敏熙拍手讚同,金允娜懷疑敏熙根本沒聽清澤井亮的提議就滿腔熱情地讚同。唉,真是狂熱的粉絲啊!自己什麼時候也能有這樣的崇拜者呢?
而澤井亮對敏熙似乎充滿了無限的耐心,每到一處觀賞柵欄前,都不厭其煩地給敏熙念著旁邊的介紹文字,還幫敏熙拍照,甚至還會將走累的敏熙抱起來。
高大的澤井亮抱著幼小的敏熙,自己跟在旁邊,金允娜升出一種奇異的感覺——恍惚間覺得是一家人出來遊玩,有爸爸,有媽媽,還有小孩……
想到這裏,她猛然打住自己的念頭,臉頰悄然飛紅了。金允娜,你到底在想什麼啊!
餐廳的人不是十分多,三人選擇了一處靠著落地窗的小隔間。淡紅色的木質長桌上擺放著動物造型的抽紙盒,還有調料罐。座椅上都刻著動物的造型。十分別致。
點過菜後,澤井亮要了三杯飲料。一杯蘇打水給自己,兩杯草莓汁給金允娜與金敏熙。
餐廳內開著涼爽的冷氣,將熾熱隔離在玻璃外,陽光似乎也變得格外清脆有涼意。澤井亮注意到金允娜脖頸下方什麼東西閃了一下。
細看之下,他驚訝地發現是那塊在海灘上撿到的半水晶半海岩的石塊,一頭被穿了小孔,用一根細細的絲帶穿過去,做成了一條項鏈。澤井亮微微動容,沒想到她竟然將這塊石頭佩戴在了身上,這隻不過是自己偶爾送的一塊普通石頭而已……
“好熱哦!井亮哥哥。”金敏熙對澤井亮撒嬌,打破他的思緒。
“給,敏熙,是加了冰塊的哦,喝了就不熱了。”澤井亮笑著將玻璃杯推給金敏熙,自己喝了一口冰鎮蘇打水。
“井亮哥哥,你是真的很喜歡我姐姐嗎?”金敏熙沒有喝果汁,突然問了一句。
“噗——”剛喝進去的蘇打水猛地從澤井亮口中噴了出來,接著是驚天動地的咳嗽。金允娜飛快地抽了幾張紙巾遞過去,心被吊了起來,臉龐頓時燒紅,轉頭對自己的妹妹怒目而視。
這個小家夥,在說什麼呀!別家的小孩是童言無忌,金敏熙可是人小鬼大。
“咳咳咳——”澤井亮接過紙巾使勁擦了擦嘴,還有濺在身上的水點,好半天他才緩和過來:“對不起,對不起啦。真是的……”澤井亮耳根紅紅的低著頭,一邊擦拭身上的水一邊說。
“井亮哥哥,那你到底是不是喜歡姐姐呀?”本以為逃過一劫,沒想到金敏熙再次發出重磅炸彈。
“敏熙!”金允娜有些生氣,輕輕嗬斥著妹妹,“不要這麼沒禮貌,不要問這樣的問題!快點喝果汁!”經過剛才的驚魂一刻,現在澤井亮倒自然多了,他笑著問金敏熙:“敏熙,你為什麼要這麼問啊?”
金敏熙望了望姐姐,神情有些膽怯,但最終還是開口了:“我們班的女生說你和姐姐是戀人。”金允娜和澤井亮臉色同時霎紅,金敏熙繼續說,“她們說,井亮哥哥找姐姐當女朋友,是因為很喜歡很喜歡姐姐,所以我想問問是不是這樣。如果井亮哥哥真的很喜歡姐姐,那我就決定把你讓給姐姐。如果不是……那井亮哥哥還是要等我長大才行哦!”
一個小孩的問題髒兩個大人麵紅耳赤,無言以對。
金允娜的心髒瘋狂跳了起來,澤井亮也無法繼續維持自然表情,幹咳了好幾聲。
這時侍應生將午餐端了上來,兩人感激地鬆了一口氣。金允娜警告敏熙吃飯,不許再說話。敏熙的認真詢問沒有得到答案,反而被姐姐訓斥了一頓,不明所以,隻好委屈地開始吃飯。
一頓飯在沉默中度過,短短一小時似乎過了一個世紀。下午的觀賞時間,敏熙依舊興致勃勃,心思再重也隻不過是個小孩子而已,愛情在她心中的位置顯然沒有那些活潑的猴子重要,但是她不知道,自己拋下的“爛攤子”卻讓兩個大人無法收場。
自從午餐時候被敏熙那驚魂一問之後,金允娜和澤井亮之間似乎彌漫起一層軟軟的,淡淡的粉紅色曖昧。戳不破,撕不開,驅不散的曖昧,猶如夜來香幽靜的香氣,繚繞在兩人四周。
兩人陪著金敏熙看動物,都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逛了整整一天,直到動物園閉館三人才走出來。
上車後,金敏熙剛開始還嘰嘰喳喳地說話,但很快就抱著在動物園的紀念品商店買來的各種動物形狀小玩具,歪著小腦袋沉沉地睡著了。
車子在夜色中平穩地馳過街道,路燈投下迷離的光,明明暗暗晃在澤井亮的臉龐,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卻能看到一抹深深的笑意勾在他的嘴角。金允娜將目光收回,望向別處。心底深處升起某種異樣的感覺,使得她不敢繼續看那張幾近完美的臉龐。
私家車在琳琅的商鋪中穿行,挾帶起一陣清涼透明的風。到達目的地時,已經是深夜了。
車子在別墅前穩穩停下,金允娜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走下車。另一邊。澤井亮也下了車,將車後門打開,金敏熙抱著毛茸茸的玩具猴子,早就睡熟了。金允娜伸手去輕輕晃了晃妹妹,輕聲喊她的名字。敏熙隻是動了動,嘴裏咕噥了一句什麼,沒有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