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這次，一定是我這一輩子走過的最長的路。不對，是一輩子加起來走的路都沒有這次走得多。
終於快到家了，遠遠地就看到一個人守在家門口。
“愛妮。”那個人影朝我招手。
是爸爸的聲音！我驚喜地加快步子。
“怎麼現在才回來？這麼晚在外麵不安全，去哪裏了怎麼也不給你郭媽媽留一個口信呢？”爸爸看見我就不停地嘀咕。
“去了一個可惡的同學家裏一趟。”我進屋，把手機狠狠摔在沙發上，轉移話題，“對了，爸爸的心理課題研究工作進行得怎麼樣了？”
“嗬嗬，已經到最後階段了，而且世界心理研究組織還派了專門的研究人員來協助我們。過不了多久，我們將會有一個撼動世界的成果發布。”說起工作，爸爸總是滔滔不絕。
郭嵐在沙發上拆著爸爸帶回的禮物，有些埋怨地說：“是啊是啊，你就關心什麼研究，還有你這個寶貝女兒，我和珍妮呢？你看到我們的時候，也沒這麼高興。“
珍妮聽到郭嵐的話，也不開心地放下了手中漂亮的水晶夾子。
爸爸隻好過去把郭嵐和珍妮摟在懷裏：“誰說我不關心你們，傻女人加傻丫頭，嗬嗬。”
看到這一幕，我的心裏湧起暖暖的氣泡。
爸爸再婚的決定終究還是對的吧，珍妮重新有了媽媽，我們有了一個新家。
什麼都很圓滿，可為什麼我的心裏始終揮不去那種酸澀的感覺？
“愛妮，你來看看我給你買的禮物。”爸爸遞給我一個銀色的禮品盒。
我打開盒子，裏麵是一件華麗的黑色洋裝，領口是魅惑的深紫，腰間點綴著細碎的水晶。
衣服的麵料在燈光下閃著華麗的光芒。
水晶的精致迷惑了我的眼睛。
“不要啦，爸爸偏心。我才不要這個水晶夾子，我要那件衣服。”珍妮指著我手中的盒子。
“爸爸怎麼會偏心，給你買的水晶夾子，可是Dior全球限量的珍品哦，為了買你的禮物，我把上麵發給我的獎金都花掉了。你看，爸爸對你多好。”
“真的？”珍妮將信將疑，不過嘴角還是泛起了燦爛的笑容。
我坐在爸爸旁邊，頭依靠在爸爸厚實的肩上。
珍妮坐在另一邊，手摸到了我的手機。
“姐，借你手機用一下。”
“嗯。”我隨口答應著。
郭嵐在一旁催促著：“都多晚了，明天你們兩姐妹都要上課，還不快去睡覺。”
對於她這種每次在爸爸回來的時候就表現出好媽媽的樣子，我淡淡地笑。不過確實很晚了，身體很累。都是崔希澈那家夥害的，下次手機上有他幾百個未接電話，我都不會理！
等等，手機……
珍妮拿著我的手機，不會那麼巧看到吧？
“珍妮……”我的視線越過爸爸，看向珍妮。
她拿著手機的手指停頓了下，慢慢抬眼，眼神憤怒而冰冷。
“手機用完了就給我吧。”我有些慌亂。
珍妮看到了嗎？
但願……
“噌”地一聲，珍妮站了起來：“還給你是吧，現在就還給你！”
聲音那麼尖銳，一下子劃破了剛剛溫馨如畫的氛圍。
她說完，將手機用力地砸向地麵。
“哢嚓——”
手機立刻解體，四分五裂。
爸爸驚呆了，不明白珍妮為什麼會突然這樣做。他站起身，拉著珍妮的手臂。
“怎麼回事？生什麼氣啊？怎麼能把姐姐的手機摔掉了呢？”
“摔手機？還不解恨呢！如果可以我真想把她的人摔成這樣！”
“珍妮……”
“啪——”
我想解釋的聲音和巴掌聲同時響起。
珍妮側著臉不敢置信地看著爸爸還停在空中的手掌。臉上的肌膚慢慢透出紅印，觸目驚心。
“慕誌傑！你瘋了，幹嗎煽女兒。”郭嵐的聲音在這分外寂靜的時刻響了起來。
珍妮的眼神裏充滿了恨意與埋怨，晶瑩的淚水一顆一顆下落。而爸爸自己都不敢相信剛剛竟然打了珍妮一巴掌，他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掌，對她欲言又止。
“珍妮，爸爸不是故意的……”我忙說。
“你住嘴！慕愛妮，你少在這裏裝好女兒好姐姐。”珍妮嘶心竭力地吼著，“爸，為什麼你總是要偏幫姐姐，她有什麼好？從小都是這樣，你和媽媽從小都是這樣！好東西總是留給姐姐，總是誇她懂事，就因為她比我的成績優秀。她懂得裝嘛！爸，你不要被她蒙蔽了好不好？！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就打我，什麼都不知道就罵我，那你知不知道，這個好姐姐竟然勾引我喜歡的人，背著我和他來往？！”
珍妮哭得聲音都啞了，她不斷往後退，看著我的眼神裏滿是厭惡。一根根毒蔓從她的眼裏生長出來，纏繞在我身上，慢慢縮緊，一點一點將我禁錮得不能呼吸。
我強作鎮定地看著她，試圖讓她相信我：“珍妮，不是你想的那樣……”
“夠了！我不想聽你這個虛偽的人說一大通辯解的話。”
“珍妮，不要誤解你姐姐，其實你姐姐很愛你，就像你媽媽也是很愛你一樣。”爸爸想靠近情緒激動的珍妮。
“不是的！不是的！你們根本不愛我，媽媽不就是因為厭惡我而離開的嗎？”珍妮用力搖頭，眼神中流露出令人揪心的脆弱。
“珍妮……你媽媽……”爸爸靠近珍妮，幫她擦著臉上的眼淚。
“爸爸！”我擔心爸爸說出那件事情，急切地出聲製止。
爸爸看了我一眼，對珍妮低聲說：“你媽媽……很愛你！”
“你騙我！你們都是騙子！”珍妮推開爸爸，奔上二樓，把自己關進房間。
郭嵐疑惑地看了我們一眼，邊上樓邊嘀咕著說：“一回來就讓家不安寧，真不知道你們父女倆是怎麼想的。可憐哦，我的珍妮。”
就像一場滑稽的鬧劇，開場毫無依據，謝幕還有潮水般的唏噓聲，可偏偏讓人如此想落淚。
我用冰冷的手接觸臉頰，幹涸空寂。
手指生生地凍結在了半空中。
壓抑的喘息聲中，傳來爸爸宛若歎息的聲音。
“當初那樣做是錯了吧？”
“既然錯了，隻能將錯就錯。”
我強迫自己恢複一貫的冷靜，淡淡地暗示爸爸不必再自責。
也隻能這樣了吧，即使會一錯再錯，卻無法停止。因為尋找錯誤的根源會換來一場更大的傷害。那麼主，現在的一切苦難就讓我來承擔好不好？
感恩地想著，悲傷卻仍然像富士山下溫泉的水，綿綿軟軟、擋也擋不住地蔓延至整個肌膚骨血，洶湧地淹沒了我。
3
我和珍妮的關係陷入了冰點，學校裏卻如火如荼舉行著一年一度的校運會。學生會為校運會開始前的準備工作開始了緊張而興奮的忙碌，作為社長助理的我，當然也不例外。
從滿是蟑螂蜘蛛網的倉庫裏找出比賽設備，包括清洗搬運都屬於我的工作範疇。因為腦袋被這些龐大的費體力的事情占據著，我很少會去想到珍妮的事情，這樣反而比較輕鬆。
直到校運會開始的那天，珍妮拖著好朋友伊莎來找我。
“慕愛妮，我聽人說，短跑的裁判員是你對嗎？”
慕愛妮？珍妮果然按照以前所說，在旁人麵前會裝作不認識我。我有些傷心地點點頭，疑惑地看著對我笑顏如花的珍妮。
“這是我朋友伊莎，她今天要參加短跑比賽。你也知道，短跑是我們班最弱的比賽項目。慕愛妮，如果你能在比賽快結束時將表按快幾秒，幫伊莎奪得比賽第一名，我們會很感謝你的。”
“這不是作弊嗎？”
難怪珍妮會突然來找我，原來是有事要我幫忙。聽我直接地道出他們的目的，那位伊莎同學的臉頓時尷尬地紅起來。
“慕愛妮！”珍妮把我拉到一邊，輕聲威脅，“你直接說，幫不幫忙？”
“既然參加了比賽，就要靠自己的實力，而我既然是裁判，就一定要做到公正。”
聽到我這樣說，珍妮看我的眼神明顯流露出不耐與厭惡。
明媚如薔薇的臉龐也蒙上了陰影。薄薄的唇上那抹嬌豔的紅，紅得刺目。
就在我和她僵持的時候，伊莎拉著她離開，說：“算了，珍妮。也許我能夠發揮好，贏得比賽的。”
“但是……”
“算了，珍妮。對了，你和慕愛妮是什麼關係？”
“切，誰和她有什麼關係。”
珍妮的那些話仿佛變成了天上暗沉的雲朵，黑壓壓地籠罩在我的頭頂。
沉重而壓抑。
短跑比賽的時候，伊莎跑出了第二名。她衝向終點時，臉上露出明快的笑容。那一瞬間，我覺得自己的堅持是對的。
緊接著，跨欄比賽就要開始，我最後確定了跨欄架的擺放，等待比賽人員漸次入場。在比賽快要開始的時候，我忽然聽到一個參賽者指著我對其他的參賽者小聲說話。
“我剛剛聽到消息，說這個裁判員不公正，甚至報假成績。”
“真的嗎？你確定嗎？那我們怎麼辦？”
“嘿嘿，早知道你去賄賂她啊。”
“不行啦，我要退出這場比賽，免得浪費我的體力。”
……
一時間，參賽者紛紛走向出口，觀眾在看台上唏噓聲一片。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愣在原地，直到學生會另外派來裁判換下了我。歐陽芊芊告訴我，我不能再任職裁判，隻負責一些比賽用具的搬運工作就好。
她說話的時候，我明顯地感覺到她語氣中的鄙夷。
“喂，為什麼換下我？我並沒有做錯什麼！”
“嗬，因為你當裁判，參賽者都拒絕比賽。So……”
“為什麼？”
“有人說你替人作弊，假報成績。”
“我沒有。”
“但是為了比賽正常進行，一定要換下你。為了學生會的聲譽，我也覺得……”
“你想開除我嗎？”
“我相信澈學長會尊重我們的意見。”
我不屑地笑了下，不再解釋。看得出她對我的敵意並不是因為這件事情，是因為崔希澈那家夥吧。如果解釋沒用，那幹脆放棄好了。
我離開運動會場，路上的同學看到我紛紛避開。
“切，她怎麼還在這裏礙眼，作為裁判員，竟然為人作弊。”
“聽說她是學校的優等生，叫做慕愛妮。”
“慕愛妮？就是那個擊暈澈學長，後來加入了學生會的慕愛妮，虧得前幾天澈學長還那麼挺她，沒想到她竟然做這樣的事情。”
“喂喂喂喂，跟你說話，你幹嗎？”
“……看那邊，超級帥哥王子！！”
“好眼熟，像是在雜誌上看到過。”
“切，別是帥哥你就眼熟好不好！”
……
金色的陽光突然透過厚重的雲朵照射下來。
陽光下，像有無數的花瓣在空中兜兜轉轉，懸而不落。
而千葉的臉就出現在繁花幻影的盡頭。他不顧周圍少女的驚呼聲，淡淡微笑著向我走來，眼瞳裏閃爍著不知名的情感。
仿若穿越了光年，穿越了無盡的歲月。
他溫柔開口：“我們愛妮人氣很高啊。”
“嗬，怎麼都比不上你的人氣。”我指了指那些眼冒桃心的女生。
“怎麼會，不知道有多少男生在偷偷看你呢。真是有些嫉妒啊，他們可以這麼光明正大地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