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動物。”
“嗬嗬,那我們愛妮一定是最不聽話的動物。”
不知道為什麼,千葉的出現化解了我一直緊繃的狀態,也許我開始相信他說的,他可以保護我的誓言。雖然我不斷告誡自己誓言是有保質期的,可是身體還是不聽話地鬆懈下來。
千葉……
看著他線條完美的臉,我根本無法否認我見到他很開心這個事實。
“喂喂喂,你去哪裏?和我去吃飯吧?”千葉看我走向另一個方向。
“我要把手機送去修理,所以沒有時間陪你吃飯了。”我擺擺手。
“喂,慕愛妮……”
……
結果還是和千葉一起來到一家西餐店吃飯,原因是千葉把他的手機遞給我,然後笑得一臉燦爛地說:“我的手機你用吧,這樣你能陪我去吃飯了吧?”
我望著他,持續了好幾分鍾的無語狀態。
“你剛剛的樣子,好像不是很開心。”千葉坐在我對麵,有點擔心地問。
明亮璀璨的光線下,他的頭發閃耀著漆黑柔亮的光澤。
修長的手優雅地握著刀叉,不時碰上精致的瓷盤,發出幾聲叮叮的脆響,像在彈奏一曲悠揚動聽的鋼琴曲。樂曲聲從遙遠的海邊傳來,吸引著大片美麗的蝴蝶舍生忘死。
“沒有啦。”說話的時候,侍者端來牛排放在我麵前。
“說謊,你那時的臉都皺得跟老太婆似的。”千葉故意皺起臉湊近來。
“你的樣子難看死了。”我大力推開他的臉。
“等等,你吃這份。”千葉叫住剛準備動叉的我。
我抬頭,看見他把他的那份端給我,噴香的牛排已經被他細心地切好。難怪,他剛剛堅持要和我點相同的牛排套餐。
心好像被一股溫暖的潮水包圍,透過桌上搖曳的燭光,我定定地看向他。
有星光閃爍的眼瞳是那麼地美麗,叫人沉醉不已。
“才不要,你切的一切都很難吃。”我努力抗拒那種誘惑,冷冷地拒絕。
他眼底的星光黯淡了一下,再次揚起了炫目的笑容。
隻是笑容再耀眼,始終還是覺得有些蒼白。
他說:“愛妮,你真絕情。”
優雅的鋼琴聲戛然而止,海麵上舍生忘死的蝴蝶紛紛墜落,深藍深藍的海底,浮光掠影,卻再也找不到蝴蝶美麗翅膀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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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葉看著愛妮的背影,恍惚間明白,愛一個人就會不斷受到傷害,愛的越深,傷的越深。可是為什麼傷著痛著的時候卻又覺得快樂,於是反複糾纏,輾輾轉轉。
即使心上不斷出現新的傷口,仍然叫人無法舍棄。
“忽然之間,天昏地暗,世界可以突然什麼都沒有,我想起了你……我明白,太放不開,你的愛。”悲傷纏綿的手機鈴聲響起。
對麵愛妮的手機不安地在桌上躁動著。屏幕上閃著崔希澈的名字。
千葉看了一眼洗手間的方向,愛妮還沒有回來。
手機依然震動著,仿佛在說明打電話的人是多麼堅持。
他伸出手,拿起手機。
“喂。找愛妮嗎?請等一下,她去了洗手間。”
“……”
電話另一邊很安靜,隻有淺淺的呼吸聲。
但是仿若呼吸聲都透著一股寒意。
千葉笑了,笑得宛若來自萱草花中的絕美妖精。他就那樣靜靜地拿著手機,不再出聲,也不介意對方不回答。
就像一場無聲的較量,在比較著誰的耐心更好。
嘟嘟嘟——
直到那邊掛掉電話,千葉才把手機放回愛妮那頭,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妖嬈。
妖嬈得仿佛繁花開盡。
4
教學樓的天台。
仰靠在長椅上,我看著頭頂的天空。陽光水晶般透明,雲朵像一朵朵飛舞著的蒲公英。
呼呼……
風一陣陣吹過來,在空氣中旋轉著離去。
有一道聲音隨著風傳來:“現在學生會正是忙的時候,為什麼還有人在這裏置身事外呢?”
我站起來,看見了從崔家那晚回來後一直未見的崔希澈。
他看向天空的盡頭,頭發在風中飛揚,卻仍有一種讓人忍不住想要觸摸的柔順感。優美的身影挺立在空曠的天台,像是隨時會被風帶到天空中去。
“我想我並不適合學生會,至於我們的約定,你看能不能換一個條件。”我的聲音也隨著風在旋轉,然後消散在風中。
“嗬嗬……”第一次聽到崔希澈笑了,但是笑聲冷冽,絲毫感覺不到溫暖。他頓了頓說,“我在想或許謠言是對的,你作弊了,然後這一切都是你預計好了的,目的就是要離開學生會,不再辛苦地幹一堆事情。我說的……對嗎?”
崔希澈偏過頭定定地看著我,眼瞳裏是冰冷的藍。
高貴而疏離。
就像此時的天空。
嘲諷的話就像冰山旁刮著的冷風,殺傷力十足。當最後兩個字從他嬌美如花瓣的嘴唇中呢喃而出,溫柔淺淺,卻讓人感覺到一種駭人的壓力。
“隨便你怎麼想。”我無所謂地回答。
世界上總有一些對你不公正的地方,或者誤解的眼光,你沒有必要一樣一樣地糾正過來。那樣太累。
“慕愛妮!”崔希澈沉聲低吼。
那種冷漠的氣勢仿佛將周圍的風都凝固住了。
我頓了一下腳步,繼續往出口走,不理會他冰冷發怒的眼神。
他幹嗎生氣?協議不過是換個形式,現在我走掉,不是對學生會正好嗎?
經過他的時候,卻——
手被緊緊拉住!
“慕愛妮!你是不是很喜歡這樣?”
我停下來,轉身麵對他,凝視他的眼睛說:“你想說什麼?”
“自己常常不自覺地惹一堆麻煩,然後在別人擔心的時候,無所謂地置身事外,甚至還心情很high地和男生約會,擺出一副全世界人都很愚蠢的樣子。”
“喂!崔希澈,你不覺得你很莫名其妙嗎?”我憤然甩開他的手。
他有什麼資格來教訓我,還說一堆聽起來莫名其妙的話!別人擔心?嗬嗬,難道是他?切,才怪!還有他哪隻眼睛看到我約會?
崔希澈的瞳孔收緊,下巴緊繃住。
我生氣地微抬起下巴。
兩人就這樣驕傲地對峙。
大風呼呼地卷來,又旋轉著離去,像是要帶走一切,但偏偏事與願違地絕望呼喊。
時間一點點地溜走,天空在我們頭頂風雲變幻。
不想和他爭執,我轉身離開,這次他沒有拉我。
“看來……是我犯了錯誤。”崔希澈在我身後輕聲說。
聲音裏有著微微的自嘲,我有些懷疑是我聽錯了,也許是風聲造成的錯覺。
從天台下來,我的心情變得異常沮喪。耳邊總是縈繞著崔希澈最後說的那句話——
看來……是我犯了錯誤。
嗬,是意識到不該為我這種人多管閑事吧。
身體裏,仿佛有一種不安分的因子在肆意躁動,所有的聲音都在耳膜裏擴大,於是心情變得更加鬱悶。
剛進教室,葉芬就跑到我麵前,對我說:
“愛妮,那個……我一直就相信你絕對不會做那件事情,記得要和澈學長說,我很挺你哦。”
還來不及問什麼事情,身邊的同學也紛紛議論開來。
“愛妮,你今天還沒有去看校園BBS吧,學生會已經幫你澄清作弊事件了。”
“我聽說是澈學長找到了校電視台拍攝的錄像帶,在眾多的錄像帶中,剪輯了所有有關你的部分的帶子,然後一個賽事一個賽事總結,還讓所有的學生會成員在旁邊做公證……”
“哇!澈學長怎麼會想到這個辦法?好帥哦!”
“不過,澈學長對慕愛妮有點特別哦!”
……
後麵的話再也聽不下去,內心的聒噪開始莫名地沉寂下來。一切不安的因子塵埃落定,心情也仿佛豁然開朗。
手指在手機按鍵上躁動不安,撥出崔希澈的電話卻又馬上掛掉。滾動屏幕的時候,我忽然看到昨天的已接電話。
咦?崔希澈?
昨天他給我打過電話嗎?我有接過嗎?
猛地想起剛剛在天台上,崔希澈講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話——
“自己常常不自覺地惹一堆麻煩,然後在別人擔心的時候,無所謂地置身事外,甚至還心情很high地和男生約會,擺出一副全世界人都很愚蠢的樣子。”
和男生約會?莫非……
莫非是我和千葉吃飯的時候,他打了過來,然後千葉接了?但是千葉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一個個問題在我的腦中繞著,糾纏著。整個下午上的課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放學回到家,我到廚房裏下廚。
也許隻有在做食物的時候,我才不會被白天的事情所困擾。
不一會兒,珍妮回來了。她倚在廚房門口,看著我很久很久。
“你看什麼?”我問。
“覺得你運氣好,多看看你,也許運氣也會變好。”珍妮提著嘴角,似笑非笑。
“……”我有點不明白她說什麼。
“不是嗎?你作弊的事情!本來你已經快不容於學生會,要被所有人看穿虛偽的麵孔了,可是你卻什麼都沒做,問題就自己解決了,運氣還不好嗎?”
“……”我停下手上的動作,眼神犀利,“是你嗎?”
“嗬嗬,你說什麼?”珍妮低頭玩弄著自己的手指。
有些沉黯的光線中,她的手指纖細嬌小,在空氣伸展,宛若薔薇花開時的花瓣。
“那些謠言是你散布的吧?”
“是!”珍妮抬頭,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回答。
她的眼神裏閃爍著得意,揚起的唇角帶著報複成功的快意。
我的太陽穴突然像要炸開一般疼痛,眼睛有一瞬間的失明。周圍暗黑的一切像是要將我吞噬,卷入永無止境的黑暗。
主啊,為什麼要這樣懲罰我?
以照顧這個最親的人為生存目的的我,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她狠狠傷害,在陳舊的傷痕上不斷劃出新的傷口?
我的眼前彌漫著淡白淡白飄渺的大霧。
在恢複光明的時候,她對我殘忍地笑著,薔薇花般嬌豔的臉笑得沒心沒肺,極其燦爛。
我的內心開始絕望,升起一股強烈的無力感,在快要支撐不住倒下的時候,媽媽的臉閃現在腦海。
她對我說:“愛妮,要好好照顧珍妮。”
“愛妮,不要哭,要堅強。“
“愛妮。媽媽愛你……“
“愛妮……”
媽媽的笑容是世界上最溫暖的笑容,仿佛蝴蝶飛過滄海,薰衣草的芬香彌漫荷蘭的整個天際。
我轉身,將右臉藏在珍妮看不到的暗處,一股溫熱的液體順著右眼眼角蜿蜒而下。
珍妮從口袋裏拿出我的手機,一邊把玩著一邊說:“換了這麼好的手機,都讓我舍不得砸了。算了,今天沒心情。但是裏麵澈學長的號碼我給你刪掉了,希望你以後也不要再存。”
她把手機扔向我,我接住。
手指緊緊地握住手機,手機的機身咯得手掌生疼生疼。
在周圍暗黑的空間裏,綻放出大朵大朵帶刺的薔薇,每一朵嬌美的薔薇都像珍妮的臉,仿佛一場盛大的薔薇祭。
而我難過得沒有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