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島佑介收起臉上的愕然,笑了笑,點點頭,拿出戒指。雖然瞳孔中閃動著莫名的冷漠,俊美如太陽神的臉龐卻無比的溫柔,接著將那精巧的戒指套上了手指。
“哇,真的好合適呢。”小川代子拍拍手說。這時,北島佑介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低頭一看,屏幕上閃動著“裏莎”兩個字,眉頭不禁微微皺了起來。
“是誰啊,佑介?”小川代子好奇地問。北島佑介飛快地將手機關機,笑著搖搖頭說:“沒什麼,不認識的號碼,可能是打錯了,我們繼續,好嗎?”北島佑介拿起酒杯衝小川代子晃了晃,抿了一口。
某處高檔公寓的路燈下,瀨戶裏莎倚靠著柱子,她再次撥出了一個號碼,將手機放到耳邊,那頭卻響起了冰冷的電子機械聲:“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處於關機狀態,我們將為您轉接到自動語音信箱。”
瀨戶裏莎臉上的笑容漸漸僵硬了一些,不過在一聲留言的“滴”聲後,她還是綻出笑臉對著話筒說:“佑介,我知道你最近很忙,所以一直沒敢打擾你,今天是你19歲生日,不知道有沒有人陪你一起過,我買了蛋糕給你,放在了你家門口。想起來我們在一起也快三年了,感覺過得好快哦。記得當初每次你生日我都親手為你準備便當,你都會吃光呢。想起來那些日子像是還在昨天呢。嗬嗬,嗯,我在你家樓下,我再等你一會兒,如果你回來我已經走了的話就沒辦法親口跟你說生日快樂了啊,我好想你,佑介。我相信你一定會成為超級偶像的,等你有空就給我回個電話吧。”
合上電話,瀨戶裏莎轉過頭望著黑漆漆的路口,輕輕歎了口氣。
漂亮的車子在街上急速劃過,如同一道閃電般華麗。車中的北島佑介望著窗外夜景,臉上掛著誌得意滿的神情。車子拐了個彎,進了一扇幽靜美麗的公寓大門,在一棟樓前戛然而止。
“今天謝謝你,代子。我回去了。”北島佑介笑著,打開了車門。剛走了沒幾步,卻被小川代子叫住了。北島佑介回過頭來,小川代子下了車緊走幾步來到北島佑介麵前,踮起腳吻住了他的唇。北島佑介從開始的措手不及很快轉到了適應,他伸手輕輕攬住小川代子的腰,吻了回去。
突然,一種異樣感蔓延到了北島佑介的身上。他微微睜開眼,頓時渾身僵硬。在小川代子背後一叢繁盛的紫丁香花叢後,一個單薄的身影站定著。
是瀨戶裏莎。
她定定地看著北島佑介,臉色在燈光下一片死灰,眼中的光仿佛猛然之間全部消失殆盡。小川代子發覺有些不對勁,順著北島佑介的目光轉過頭去,卻什麼都沒有看到。她身後隻有空蕩蕩的草坪和安靜的花叢,昏黃的路燈孤獨地灑下微光。
送走小川代子,北島佑介像是被猛地抽掉了骨頭突然無比虛弱,他拖著步子走進樓梯,腦海中一刻不停地閃過瀨戶裏莎路燈下蒼白的臉。
走到門口,北島佑介猛然頓住了腳步,像是被人在頭頂猛地擊打了一拳,愣愣地定在了原地。他的目光落在門口的地板上,渾身戰栗起來,仿佛看到死神手握著尖韌的鐮刀站在那裏等待著他。門口的地板上,放著一個漂亮的蛋糕盒子。北島佑介的瞳孔張得巨大無比。
推開門,北島佑介將蛋糕盒子拎進門放在地上,然後重重地躺在了床上。他的雙眼盯著黑漆漆的天花板,沒有開燈的屋內像是被一團漆黑的棉花包裹著,讓人無法喘息。清冷無比的月光灑進來,試圖給屋內帶來光明,卻終究無能為力。
大腦空白了好久,紛亂的思緒填滿了北島佑介的大腦,卻沒有一條清晰的思路。北島佑介拿出手機來,慢慢開了機,在通信錄中下意識地翻著,當光標落在“瀨戶裏莎”這個名字上時,北島佑介冰冷麻木的心仿佛沁入了一絲溫暖。他想按下去撥打這個號碼,手指卻頓在空中,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
突然短信息提示音響了起來:“您有一條新留言。”
新留言的來源是“瀨戶裏莎”,北島佑介眼睛睜大了,馬上按下了鍵,將手機放在耳邊屏住呼吸傾聽。電話那邊很快傳來了瀨戶裏莎溫柔的聲音,無奈和疲憊中帶著淡淡的笑意。
“想來我們在一起也快三年了,感覺過得好快哦。記得當初每次你生日我都親手為你準備便當,你都會吃光呢。想起來那些日子像是還在昨天呢……”
“我好想你,佑介。”
那邊瀨戶裏莎的聲音慢慢傳過來,北島佑介的手漸漸攥緊,眉頭使勁皺了起來。
夜,如水般冰涼,那無邊的黑暗浸入身體,如同掉入冰窟般令人窒息,令人瘋狂。這漫漫長夜過去之後,總會有黎明來到的,對吧?一定會吧?
6
醫院裏。
千繪美睜開眼睛的時候,有那麼一秒鍾大腦似乎凍結,完全無法弄清楚眼前的狀況。
她艱難地轉動著脖子,慢慢環視著四周。測量血壓和心跳速度的儀器發出輕微的聲響,白色的窗簾,白色的牆壁,白色的病床。千繪美混亂的大腦理出了思緒,她反應過來,自己身在醫院。
可是自己為什麼會身在此地的疑問還沒有在千繪美大腦中理出答案,她整個人就愣住了,目光定格在病床另一邊的一排寬大沙發上。
沙發上斜靠著一個人,抱著胳膊,低著頭,套頭衫上的帽子整個捂在臉上,兩條長長的腿搭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看上去像是睡熟很久了。
千繪美坐起來,疑惑地打量著沙發上的人,厚厚的外套,褐紅色的鉛筆褲,版型流暢高調的純金色休閑帆布鞋,這絕對不可能是醫院的員工,是誰啊,為什麼會在這裏睡著了?
千繪美正想著要不要下床,門被輕輕推開了,護士小姐走了進來。她看到千繪美坐起來了,驚喜地朝外麵喊了一聲:“醒了!21號的病人醒了!”護士清亮的嗓子不僅驚動了醫生,沙發上躺著的人動了動,也被這喊聲驚醒,直接從沙發上摔了下來。
“哎呀,您沒事吧?”護士奔了過來,趕緊扶起地板上的人,幫著拍打對方身上的灰塵,無比關切地說,“您昨天沒有走啊?一晚上都睡在這裏嗎?冷不冷啊?作為偶像居然在這種地方睡了一晚,真是可憐哦。”
“謝謝,沒事,沒事。”藤田夏也躲開護士的手,顯然沒時間招架護士的熱情,他的目光直接朝病床掃過來,當看到坐在床上瞪著自己的千繪美時,那張俊美的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他將帽子推下去,快步走了過來,“千繪美,你可算是活過來啦!”
“藤田夏也?怎麼是你?”千繪美瞠目結舌,“昨天,你在這裏睡了一晚上?”
“昨天藤田少爺說是要在這裏等你醒來,醫生都已經跟他講過了會第一時間通知他,但是沒想到他居然在這裏睡了一夜!”護士小姐心疼地看著藤田夏也,那目光裏全部都是濃濃的愛慕和疼惜。
“哈,真是的,本來是打算一直看護著的,沒想到居然睡著了。”藤田夏也撓撓頭,沮喪地說。護士小姐幫千繪美放好了溫度計,又看了看旁邊儀器上的數字,推門走了出去。此刻,病房中就隻剩下了千繪美和藤田夏也兩個人。
“呃,那個,你餓嗎?要不要去買點好吃的?哦對了我忘了,醫生昨天叮囑我說你的胃清洗了不能吃太多東西。”藤田夏也說。
“什麼?我的胃清洗過了?什麼意思?”千繪美瞪大了眼睛,手不由得捂住胃。
“你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進醫院吧?說是喝了強力膠,胃都粘在了一起呢!”藤田夏也誇張地舉起一個拳頭,捏緊了示意著。千繪美嚇得臉色發白,更緊地捂住了肚子,說:“強力膠?怎麼會!”
“所以說,你昨天到底喝了什麼東西?”藤田夏也著急地問,“是不是你笨到不小心吃了什麼怪東西?”
“怪東西?應該不會啊……”千繪美皺著眉頭拚命回想著,但是一無所獲。突然病房門被推開了,臉龐如同新鮮百合般動人的金發小男生出現在門口,抱著一大束黃玫瑰。走廊外經過的護士們,眼睛瞬間變形為超級大桃心。
“繪美!你還好吧?我是剛剛聽優哥說你住院的!”金發的工藤藝白皙的臉上布滿焦急和擔憂,他身後跟著常田優,提著一個巨大的水果籃。
“這個送給你,希望你早日康複哦。”工藤藝坐在千繪美的床邊,將玫瑰遞了過去。
“謝謝你,工藤藝。也謝謝優少爺的水果哦!我沒事啦。”千繪美將花接了過來,緊緊抱在懷中,開心得滿眼都是亮晶晶的光,“哇!是玫瑰花哦,我最喜歡玫瑰花了!可惜是黃色的。”
“我倒是很想送你紅色玫瑰花,但是暫時還不太敢,擔心你不會接受。”工藤藝笑著說。
“那不一定哦,你又沒有送,哈哈。”千繪美做了個鬼臉說。雖然大家都知道隻是個小小的玩笑,但不知為什麼,在藤田夏也眼中,工藤藝突然顯得很礙眼。
“來來,我幫你把花插起來啊。”藤田夏也一把將那束黃玫瑰扯過去插進窗台上的一個空花瓶裏,然後臉色陰鬱地將工藤藝拉起來,“別離得那麼近,我們都坐到沙發上來。”
“為什麼呀?夏也哥?”工藤藝不解地問,“坐在這裏可以和繪美好好說話呀。”
“坐在這裏也可以說話的,你剛進來身上帶著冷風,會讓繪美病情加重的!”藤田夏也繼續堅持著,猛地拍了幾下沙發,示意工藤藝趕緊過去。
“我身上的……冷風?”工藤藝一頭霧水地站起來,走到了沙發前。常田優扯扯藤田夏也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藤田夏也突然大喊:“我幹嗎嫉妒工藤藝接近千繪美啊,真是的!”
“呃?夏也哥,你嫉妒我接近繪美嗎?”工藤藝歪著頭,驚訝地問,“為什麼?”
藤田夏也大聲咳嗽一下,臉紅得超過了西紅柿,他甩著手大聲說:“真不知道你們天天在想什麼,真是!”
“夏也哥,你很熱嗎?臉怎麼那麼紅啊?”常田優哪壺不開提哪壺,笑嘻嘻地說著,戳了戳藤田夏也的臉。
“就是熱,就是熱,熱死我了!”藤田夏也嘟囔著,將外套脫了下來扔到一邊。
千繪美上下打量著藤田夏也,一臉的莫名其妙,不知道他突然發什麼瘋。常田優嘴角卻浮起一抹不易覺察的惡作劇式微笑,接著他岔開話題問:“繪美,醫生說是你喝了膠水?怎麼回事啊?”
“我也不清楚啊,我就是很奇怪我肚子裏怎麼可能有那種東西呢?”千繪美抓抓頭無奈地說。
“護士說很可能是和飲料一起喝下去的。”常田優提醒著,“你好好想想,有沒有喝過什麼奇怪的飲料?”
“奇怪的飲料?沒有啊,我昨天唯一喝過的飲料,就是他給我的。”千繪美指著藤田夏也,“但是不可能啊,飲料裏怎麼會有膠水……”
“等一下。”工藤藝突然想到了什麼,身體坐直了,語氣急切地問,“繪美,你說的那個飲料是不是綠色的半透明瓶子,但是液體是深紅色的?”
“對,對對就是那瓶。不過,工藤藝你怎麼知道的?”千繪美問,藤田夏也和常田優的臉都轉了過來,看著工藤藝。
工藤藝沉默了,半晌他皺了皺眉頭說:“昨天我去洗手間出來,看到外麵那條走廊最深處的柱子後麵,北島佑介拿著一瓶綠色瓶子的飲料,我之所以注意到這個瓶子,是因為那飲料罐子口插著一根吸管。”
“然後呢?”藤田夏也的臉陰沉了下來。
“當時北島佑介正在往裏麵滴什麼東西,我以為是某種增加體力的興奮劑,因為這場比賽很耗體力,所以以為北島佑介在偷偷灌興奮劑,但是後來一想,如果真的是興奮劑,那直接喝下去就好了啊,何必費事灌進飲料瓶中。所以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
“那瓶飲料,不是他自己要喝的,他是給某個人灌的。”藤田夏也的聲音冷冷的,眼神也寒冷無比。
常田優疑惑地轉了轉眼珠,突然拍了下手說:“那一定是他了!北島佑介一直想要和夏也哥爭奪電影男一號的位置,一定是看到我給了夏也哥那種體力飲料,所以他偷偷拿走灌進了膠水,本來想害夏也哥沒想到被繪美喝了。對!一定是這樣!”
工藤藝被得出的這個答案嚇了一跳,藤田夏也抿緊了嘴唇。坐在床上的千繪美呆呆地看著常田優,愣了半晌,突然猛地擺擺手說:“不可能,不可能是北島佑介幹的!你們一定是弄錯了!”
“繪美,這前後都說得通啊,為什麼不可能呢?”常田優問。
“前後說得通也不見得就是北島佑介呀,也許隻是巧合罷了。我們得出這個結論是因為之前先入為主對他的印象不好,所以才拚命往他身上靠過去。但是我相信他絕對不是那種人,他不會做這種事的。北島佑介,他其實是個很善良的人,他不會的!”千繪美飛速地擺著手,“這次的事情,一定是有什麼誤會。”千繪美說著躺了下去,不再說話。
沙發上的三個人麵麵相覷,沒有說話。床上的千繪美眼睛望著窗外,目光卻定在空中,眉頭皺了起來,慢慢抿緊了嘴唇。
病房門外靜靜站著的北島佑介目光定在千繪美的背影上,眼中泛著絲絲紅色。他輕輕地將手中的百合放在了門口,轉身離去。
又是一個深夜,無法成眠的深夜。
在黑暗中,北島佑介使勁睜著眼睛,看著空中,似乎想要看見什麼,卻最終一無所獲。
“北島佑介,真是謝謝你。如果我還有機會在這裏工作的話,會時常想起你的鼓勵的。”
“佑介,我愛你,我愛你的,就算你永遠無法成為藝人,我也沒關係的。”
“佑介乖,佑介不哭,佑介不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一定會想辦法的。”
“如果你回來我已經走了的話,就沒辦法親口跟你說生日快樂了啊,我好想你,佑介。”
“但是我相信他絕對不是那種人……他其實是個很善良的人……”
“被人愛的人,善良的人,被人愛的人,善良的人,哈!”黑暗中北島佑介突然大笑了一聲,那笑聲短促而尖利,像某種動物的尖叫。接著笑聲消失,一顆冰涼的淚從北島佑介眼中滑了出來,滴在枕邊,很快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