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伊夏·立秋(1 / 3)

害怕沒有陽光,害怕沒有鳥鳴,害怕冬天的寒冷,害怕夏天的酷熱,害怕在最好的時節,遇不到最好的你。

01

過完元宵節,距離開學的日子又更近了一些。

就像說好的那樣,喬言真的沒有再打擾我。開學之後,顧皎找我,問我是否要還回班長這一職務的時候,我咬著牙說了兩個字:“不必。”

然後我就看到他狐狸樣的眼睛裏,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眼神。

如果可以,我真想說一聲“不”。

然而在喬言說出那種話之後,我怎麼能容許自己打退堂鼓?

一連過了一個月,光禿禿的樹枝上都抽出了綠芽,我這才相信喬言沒有騙我,他的確說到做到,我答應繼續當班長,他就不會繼續來煩我。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不煩我了,我卻總覺得少了點兒什麼。

我總是會下意識地看看手機,走路的時候總是會左右看看,每一次查看落空的時候,心裏多多少少會覺得有些失落。我覺得有些不妙。

之前聽說,任何事情,隻要堅持一個月就能養成一個習慣,難道說我已經習慣了喬言總是出其不意地出現在我身邊,總是聽不懂別人拒絕一樣,一直不肯從我身邊走開嗎?

我忽然有些慌了,我隻想著要守住自己的心,無論怎麼樣都不可以對喬言動心,可是我從未想過,習慣會是這樣可怕的一樣東西。

我必須戒掉這種習慣,我不可以再讓喬言擾亂我的心了,因為喬言的存在,一切都好像脫韁的野馬似的朝著我不可控製的方向奔跑。

正想到這裏,手機響了起來。我抓起來看了一眼,是顧皎發來的短信,他讓我現在去辦公室一趟,說有事情找我。我現在還在圖書館裏,看到短信,隻好把借的書還回原處。

走出圖書館,春風吹在臉上非常舒服,再過一段時間,就可以徹底脫掉棉衣,穿上輕薄的春衣了。是誰說,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東西是時間,無論多麼深刻的東西,在時間的浪花中蕩滌之後,總會變得淺顯模糊。那是最好的良藥,也是最殘忍的傷藥。

辦公樓裏新換了一批盆栽,到處都是碧綠色一片,我找到輔導員辦公室,看到顧皎正坐在那裏,手裏握著一支筆,在一張白紙上寫著什麼。

“來了啊。”他抬頭看了我一眼,然後將筆放下,“喊你來,是要你幫忙做一件事。身為班長的你,是不是也應該為班級做點兒貢獻了?可不能再像上個學期一樣,什麼事情都讓其他班委來做了啊!”

這個狡猾的家夥!

“有什麼幫得上忙的嗎?”我壓下心中的怒氣,很淡定地問道。

他從辦公桌上掏出一本花名冊遞給我,懶懶地說道:“幫忙統計一下班上同學各門功課的分數,去年考試的分數雖然都出來了,但是我一直都挺忙,沒時間整理,你能幫我嗎?”

他說完,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一副大局盡在我心的感覺。盡管很不想讓他得逞,然而身為班長,做這種事的確是很正常的。

我伸手接過花名冊,說道:“當然可以,請問各科的分數在哪裏?”

他指了指隔壁一張桌子,那上麵堆了很多試卷,我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難不成各科分數都沒有統計出來,全部都隻是在試卷上嗎?

“你慢慢整理,不著急,今天搞定就行。”他優哉遊哉地說道,“我現在要出去,這裏就讓給你來做吧。”

他說完,在我無比幽怨的眼神中,非常從容淡定地走了出去。

如果可以的話,我一定會暴打他一頓,我發誓。

這個人永遠知道怎麼讓人發狂,別人越不想做的事情,他越是想讓別人做!

不過雖然心裏很憤怒,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

拉開凳子坐下來,我翻開花名冊,再將那一堆試卷抱到麵前,才統計了幾張,身側忽然響起一道腳步聲。我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心裏“咯噔”一聲,他怎麼會到這裏來?來的人不是別人,而是已經一個多月都沒有見到過的喬言。

他像是根本沒有看到我一樣,從我身邊走過去,然後走到他們輔導員那裏。我這才想起來,喬言似乎也是班委,因為有一次我在這棟樓裏見過他。隻不過那時候我根本沒有關注過他,所以很快就忘了這件事情。

我用眼角的餘光看著他,他那邊的輔導員似乎也讓他統計東西,並且交代完了就接了個電話,掛掉電話,輔導員就離開了。於是整個辦公室裏,就隻剩下了我和喬言兩個人。今天是周末,本來辦公的老師就很少,現在倒好,兩個輔導員跟約好了似的都走了。

同處一間辦公室,總覺得有點兒渾身不自在。當我發現我手心裏沁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我才意識到,我在緊張。

喬言就在這裏,就在離我不到五米遠的辦公桌前,這讓我感覺到緊張。為什麼?明明他曾經站在我麵前都不會覺得怎麼樣,現在隻是獨處一間辦公室,就讓我緊張到這個地步?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錯,明明一切都按照我的意願在往前走,可是又完全不對勁呢?

心裏越來越煩躁,很想從這裏逃出去,或者隨便來個人就好,隨便來個人,就會打破這裏隻有我和喬言兩個人的尷尬境地。

這時我眼角的餘光掃到喬言站了起來,他放下了手中的筆,然後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地朝我走近,然後又從我麵前走過,徑直走出了辦公室。我頓時呼出一口氣,心跳的節拍變亂了。走了就好,他不在這裏,我感覺呼吸都順暢了不少。

然而我才放鬆了不到五分鍾,他就緩緩地走了進來。他走的速度很慢很慢,慢到我都要覺得他是故意這麼幹的,他回到辦公桌前繼續手邊的事情。我原本放鬆的心情,一下子又回到了之前的緊張狀態,終於我忍不住丟下了筆跑進了洗手間。我捧起一捧冷水洗了把臉,當冰冷的水接觸到我的臉時我才意識到自己的臉上很燙,我抬起頭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鏡子裏的自己眼睛亮得驚人,原本略嫌蒼白的臉頰上,此時因為充血的緣故,殷紅一片,看上去就像是十六歲的少女,因為見到了喜歡的人而漲紅了臉。

我怔住了。

因為喜歡的人,而漲紅了臉。

誰?我嗎?

我喜歡誰?

喬言。

02

不,不對,這不對。

我怎麼可能喜歡喬言呢?我明明防守得很嚴,我明明小心翼翼地護住了自己的心。

我那麼努力地不讓自己心動,為什麼還會產生我喜歡他這種錯覺呢?

是的,錯覺,這一定是錯覺。因為我這一輩子應該不可能再喜歡上第二個人,我喜歡的那個人叫顧白,我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他我喜歡他,他就死在了我麵前,並且他是我害死的,是我害死的。

這樣的我,沒有資格再去喜歡誰了。

心情漸漸地平靜了下來,果然,每次控製不住自己時,隻要一想到顧白,一切就都平靜下來了。

真狡猾啊,伊夏!

我對著鏡子裏的自己自言自語,差點兒就喜歡上別人了呢!

明明他已經從我身邊走開了,我卻差一點點讓自己對他動心。

讓自己的心跳歸於平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我這才轉身回到辦公室。喬言還坐在那裏,他穿了一件黑色風衣,裏麵是白色的襯衫,白皙的膚色讓他看上去有種芝蘭玉樹的感覺。怪不得那麼多女生喜歡他,怪不得全校最美的女生都會對他表白。

我翻開花名冊,繼續做著沒有做完的事情。

整個下午都沒有人說話,如水的沉靜在辦公室裏無盡蔓延。我從來都沒有像這樣和他單獨相處過。這種感覺,很微妙。 等我將全部的成績都填到花名冊上後,外麵已經是黃昏了。

辦公室靠窗的地方放了一大盆的綠蘿,碧綠的葉子垂下來,在橙黃色的夕陽照射下,顯得格外恬靜。喬言就這麼坐在綠蘿旁邊,夕陽也在他身上灑下一層碎金色的剪影。

他的側臉映在夕陽中,仿佛是細膩的畫手畫出來的一幅畫,叫人一時間竟然沒有辦法挪開視線。

像是感覺到我在看著他,他緩緩地扭過頭來,我連忙移開視線,假裝我隻是在看他身後的那盆綠蘿。

將花名冊合上,將筆放回筆筒,我站起來走出辦公室。走廊裏很幽靜,一腳踩下去,清脆的回音便響起來。

我順著樓梯一步一步走下去,心情有點兒奇怪,很想唱歌。這種輕快的心情,自從顧白去世之後,我就從未擁有過。

我一度認為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有這樣的心情了,卻在一個春日的黃昏,重新將失去的心情撿了回來。

已經不想去計較這樣的心情是不是對顧白的一種背叛,因為那根本沒有辦法計算。

走出辦公樓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雀躍的心情被壓下去了一點點,一抹惆悵在心底漾開,像是平靜的水麵投進去一顆石子,那波紋越來越大,最後整顆心都覺得有些失落。

明明是我決定好的,明明是我決定要與他保持距離的,為什麼他真的這麼做了,我也並不覺得鬆了一口氣呢?

回到寢室,蘇馨雅不在,她參加了一個社團。今天社團有聚會,所以一大早就出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忽然覺得一個人的寢室好空曠,四周太安靜了,安靜得我想要找個人說說話都找不到。

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點開聯係人,將每個人的電話號碼都看一遍,然後再默默地退出來。

心忽然有些慌亂,從那麼熱鬧的往昔一路走來,變成了我一個人的現在,茫然不知道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

好惶恐!

顧白,如果你還在就好了!

我將抽屜拉開,從小盒子裏將那張五個人的合照翻出來。他永遠都是那樣微笑的模樣,定格在這張照片上。照片上的我,笑得那樣燦爛,而站在我身邊的伊秋,她臉上的笑容隻是淡淡的。

還記得小時候,我總是喜歡黏在姐姐身後,長大了,總是看著她,一直看著,憧憬著,想要成為姐姐那樣總是很快樂的人。

是的,小時候姐姐曾是我的信仰。我超級羨慕她,因為我除了學習之外,根本什麼都做不好。看著姐姐每天都那麼快樂,總是那麼無所不能,就越發覺得自己一無是處,於是就讓自己變得更加孤傲,假裝除了學習之外其他都不感興趣。

那時候的我,對所有人都撒了謊。

大家都羨慕考試分數高的我,可是我羨慕的是姐姐的笑容。

假如有一天,我也能露出那樣的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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