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要解釋嗎?
周圍好靜,我仿佛聽到他在那邊淺淺的呼吸聲。
像深藍的海水一般有節奏地朝我蔓延。
“和我……去拉圖吧。”他略帶祈求的聲音有些沙啞,但是如細沙一般有著美妙的溫柔。
“拉圖?”我心裏隱隱地痛了一下。原以為會聽到他咄咄逼人的追問,或者是霸道的責備,但是為什麼他說出的偏偏是這句?
“愛妮,如果沒有那分離的五年,我們會在一起吧?如果我們一起回到愛情開始的地方,逃離這傷痛的這一切,那麼我相信,我們還是相愛的,不是嗎?”
“……”我張了張口,又無聲地閉合。
是嗎?
會像他所說的那樣嗎?
“我現在在以前我們一起去拉圖的車站這裏,你會過來嗎?”他不安地問,帶著祈求的絕望。
“……”
“我會等你,不管你來不來,我會一直等你!”
去嗎?那個飄滿白色蒲公英的拉圖。
和崔希澈一起……
眼前的景物忽然變得模糊了,而在這一刻,我有了決定性的回答:“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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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長的柏油路上,堵著的車排著看不到盡頭。夏樂萱開著的跑車停在了車流中,她還是擔心愛妮會遲到,所以準備去接她。
“該死,都快到了,偏偏在這裏堵車。”車內,夏樂萱使勁地按著喇叭。手機在這時震動起來,她連忙接通電話。
“喂,夏樂萱,我是千葉。”
“哦,愛妮還沒有到嗎?”
“沒有,演奏會要開始了。”千葉在那邊有些擔心的回答。
“該死!路上太堵車,我就是擔心愛妮會磨蹭,才想到去接她,結果開著這輛破車堵在了路上。”夏樂萱再次踢了下車門,也許是她的詛咒開始起到作用,車隊終於開始緩緩移動起來,“好了,不和你說了,我現在去接……”
話突然停頓住,夏樂萱前後張望的時候看見旁邊一輛的士內坐著的身影。
是慕愛妮!
“喂喂喂……”那邊的千葉還在說著什麼,可是夏樂萱卻一把把手機丟在了旁邊的座位上。
她搖下車窗玻璃對著旁邊的的士大喊:“慕愛妮,喂,慕愛妮。”
可是身後的車響起震耳的喇叭聲,蓋住了她的聲音。
“氣死我了!”夏樂萱眼看著愛妮乘坐的那輛的士漸漸駛遠,隻有踩油門繼續跟上去,她不斷將頭伸向車窗外大喊著,“愛妮,愛妮。”
可是聲音都被風吹散了。
的士越開越快,在一個轉彎處沒了蹤跡。
夏樂萱驚險地把車停在了原地,愣愣地看向慕愛妮消失的地方。
這個方向根本不是去演奏會的。
慕愛妮,她是去哪裏?
旁邊座位上千葉的電話還沒有掛斷,夏樂萱將手機放在耳邊,有些氣弱地說:“千葉,愛妮不知道去哪裏了?”
“……”
氣氛頓時變得沉默,電話那邊失去了聲音。
夏樂萱想說點什麼,喉嚨仿佛被細密的沙子堵住了,疼痛地厲害。
於是,被風灌滿的空間陷入了長久而憂傷的靜默。
剩下青綠色寂寞的呼吸連綿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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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來到去拉圖的汽車站,雖然是很久很久之後的再一次來,可是仿佛上次就在昨天一般。
在同樣的地點,見同一個人。
無論是決裂地否認喜歡,還是現在坦然地麵對。
我知道,這都會給那個人帶來致命的傷害。
但,一切恍惚都是記憶的殘影,疼痛也許隻會是暫時。
我咬咬唇,遠遠就看見了崔希澈令人難以漠視的身影。
淡金色透明的陽光集合成一道光束照在他身後,俊美冷漠的身影拖出一地濃濃失落的暗影。
他正專注地看著一張廣告牌,上麵用鮮明的美術字體寫著:傳說“我愛你”說到第13次會發生奇妙的魔法反應,可是親愛的,全世界,隻有你才是我的奇跡。
仿佛感應到我的到來,崔希澈緩緩回頭,臉頰消瘦而憔悴,但見到我,眼底突然閃現出喜悅的光芒。他抓住我的手,說:“你來了?”
我突然因為這樣的崔希澈而悲傷,心蜷縮成一團,疼痛起來。
於是用力掙脫他的手,不去看那雙受傷的湛藍眼眸。
“澈,我來是想告訴你,我不會和你去拉圖……”
他空落的手緊張地握緊,眼神中頓時撕開一道大大的傷口。他似乎用了極大的力氣,啟口:“為什麼?明明相愛的,你卻要否認;明明離不開對方,你卻任我離開到一個連空氣都陌生的地方;明明現在我們可以重新開始,你卻不給我任何機會?”
“……”我看著他,眼神坦然,不再有任何的隱瞞。
在他以為我不會回答的時候,我開口道:“因為……因為那些心動的感覺都是曾經了。”
“你說慌!”崔希澈痛苦地低吼。
“你離開後的五年,我一直都在恨你,每一天,日複一日。”我盯著他的眼睛,他那麼沉痛的眼神壓得我幾乎不能呼吸,但我仍堅持著說了下去,“現在,我終於明白這對你很不公平,你根本沒有做錯什麼。而恨也是很累很累的一件事……不過這一切都已經不再重要了,因為我已經找到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他會在大雨中等我,會在我孤單的時候找到我然後背我回家,會用輕鬆的語氣掩飾他的付出,會用手擋刀般地保護我,會為了我放棄所有……卻不會揭穿我傷害他的謊言,不會給我帶來任何壓力隻是默默地等待我確認自己的心意……”
“夠了,夠了!”崔希澈抓住我的肩膀,手指的骨節突起,冰藍色的眼瞳因為絕望凝聚出一滴眼淚,“對你來說……我已經變得不重要了嗎?”
啪——
那滴眼淚滴落。
聲音將周圍的一切都掩蓋住,掀起波濤洶湧的哀傷浪潮。
“不重要了嗎?那我寧願被你恨著……”我忍著肩膀上的疼痛,一動不動地看著他,一秒、兩秒……他的手終於從我的肩膀上無力地滑落,“愛妮,這樣對我太殘忍。你知道嗎?”
“太殘忍……”
我咬著唇,忍住即將破閘而出的淚水。
心像被石頭狠狠地砸著,有著難以安撫的疼痛,我搖著頭對他說:“不是的,我承認我喜歡過你,甚至根本無法否認對你已經完全沒感覺。因為曾經喜歡過一個人的感情是無法一下子泯滅的,所以我對你的付出還是會感動,看到你傷心還是會心痛,可是……”
“夠了!”崔希澈不願聽下去地喝止。
“可是這些已經無法撼動千葉在我心裏的位置。”我堅持說完。
是的,也許並不是在五年的時間裏,或者從更遠更遠的時間開始,千葉就已經開始改變我的世界,進入我的內心。
一點一點地侵占。
有時候,隻是一丁點的差距就會使心偏離,更何況是千葉這麼長久這麼長久的守護。
現在,我已經知道了心的方向。
所以崔希澈,那種不能失去的心情,讓我希望你能原諒我,原諒我對你說出這些話。
“不!慕愛妮,我相信就像那場流星雨一樣,雖然沒有出現,但我和你之間一定會有奇跡發生的。”崔希澈眼瞳縮緊,像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一般。
在他快要窒息的絕望目光下,我深深呼吸。
掩藏住心中翻湧的情緒,我平靜地說:“也許流星雨會再次出現,但是……”
我總是希望疼痛是短暫的,幸福才應該延續。
所以崔希澈,告訴你這一切,是希望你不要再糾結這些悲傷的過去。
但是突如其來的悲傷如藍色的大海還是朝我洶湧而來,一種無法阻止的無力感將我深深淹沒。
如同墜落在漆黑的海底,周圍湧動著和我的眼淚有著相同氣味的水滴。
隻希望這樣,我心裏的疼痛就不會被你看見。
淺淺的水滴如一串串華麗的夜明珠,華麗而耀眼。都說蚌殼經過千百年的光陰才會生出一顆珍貴無比的夜明珠,為什麼我的淚卻這麼容易就被悲傷侵襲?
周圍刹那間安靜得可怕,如同沒有生命力一般死寂。
我最後一次直視他的眼瞳,視線裏五年前的一幕和現在融合成了一幅黑白的水墨畫。線條外淺淺暈著的是無止境的絕望與悲傷。
深呼吸,心軟的一瞬間我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掌心。
“……但是我和你卻不會有奇跡。”
在他的沉默中,我看到他的絕望一點一點擴張。
像總等待不到日出的清晨,天空湧現的淡藍色薄霧。
像深海裏人魚為心愛的人哭泣時,滴落的深碧色眼淚。
將人緊緊地束縛住,心疼痛到死去——
我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打破沉默:“澈,原諒我。我們還可以是朋友的,以後我和千葉還有你也可以一起去拉圖。但是現在不行。因為千葉有場演奏會,所以……”
“你去吧!”突然,崔希澈開口,然後偏過頭不再看我。
側臉孤寂的線條映入我的視線,在記憶裏劃下一條永遠的傷口。
玫瑰色的血液不斷湧出,淹沒了那些色彩濃烈的過去。
“嗯?”我有些訝異。
“快走!我不會再霸道地勉強你,但……千萬不要回頭。”他努力恢複著慣常冷漠的聲音。
“嗯。”
轉身,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但……
這一次並不需要眼睛,就已經知道我要去的方向了。
5
捱過漫長的堵車,我終於趕到千葉的演奏會現場。
抬手看了看表。
滴答滴答,似乎可以聽到指針亙古不變走動的聲音。
心還沒有從剛才的疼痛中複蘇過來,跳動緩慢得可怕。
我站在演奏會入口處,努力笑了笑,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不那麼僵硬。
“嗬嗬,沒有人會像我這樣遲到的吧?演奏會快結束了才到。”
估計又要忍受夏樂萱的咆哮了,還有,我該怎麼對千葉解釋呢?
正在煩惱著,裏麵走出一個熟悉的人。
“伯母?”我驚訝地怔住,是千葉的媽媽。
她似乎沒有料到會遇見我,麵色微窘,甚至還沒來得及擦掉眼角一滴未落的淚水。
“你到現在才來嗎?這是千葉為你準備的最後一次演出,你怎麼能夠缺席?雖然我很不樂意千葉喜歡你,但是……”她頓了頓,繼續說,“但是他就隻喜歡你!千葉從來不會反抗我的,他是很乖的孩子,甚至這麼好的藝術天份也和我很像,但是為了你……”
我拿出紙巾遞給她,忍不住疑惑地問:“最後一場演出?”
“難道千葉沒有告訴你嗎?五年前,我答應過他給你們五年的時間,不管你會不會為了千葉去加拿大,他都要回到自己該站的位置。”
什麼?
我驚訝地看著她,難道五年前千葉的媽媽無聲離開並不是被千葉所感動,而隻是答應了給他一個五年的期限嗎?
所以現在,她是要帶走千葉了嗎?
而千葉那個笨蛋,一直以來瞞著我,是不想給我增加任何負擔嗎?
真是……
想罵他,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心被五年來漠視的嗬護一下子填滿,於是再也說不出任何責備的話。
“給他五年的時間讓他走自己願意走的路,也算是彌補了我年輕時的一些遺憾吧。但是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命運和責任,他逃脫不了的。你……”千葉媽媽眼神犀利地看著我,“如果不愛他,就放開他吧。”
“還在猶豫嗎?他為了你放棄了鋼琴,難道你還想讓千葉放棄未來屬於他的幸福嗎?”見我默不作聲,千葉媽媽厲聲說。
我抬起下巴,堅定地看向她的眼睛:“你錯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所以你無法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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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集了上萬人的演奏會,大家都安靜地聆聽著琴音。
美妙的琴音像風一般在聽眾耳邊纏綿著,純淨而優美。
仿佛是來自天界的聖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舞台中央那個華麗的身影上,一團光束籠罩著他,使他整個人好看得不真實。
他修長具有靈氣的手指如蝴蝶一般在黑白琴鍵上紛紛起舞。
於是繽紛的花以他為中心迅速向外生長。
開得漫天漫地,極盡奢華。
他的右手輕巧地在空中劃出一道美妙的弧線後,按下了最後一個音符。
叮——
令人意猶未盡的餘音久久不散,讓人魂牽夢繞。
精致得無可挑剔的眉微微蹙起。
還沒有來嗎?愛妮。
她會去哪裏?
苦澀的感覺慢慢積聚在他的喉嚨處,艱澀地疼痛。
耳邊響起了聽眾如雷的掌聲,可是他的心裏卻空洞得可怕。
掌聲如潮水般退去後,他靠近鋼琴上的話筒,希冀的目光最後一次張望,但眼眸終於還是被濃濃的失落掩蓋。
這場為她準備的最後演出,因為沒有她的出現,變得毫無意義……
舞台燈光聚在他的頭頂,讓他看起來就像一位折翼的天使。
“今天,這會是我人生的最後一次演出。但是我等待的那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還沒有來……”他吞咽著悲傷,眼神似乎看到了遙遠的過去,聲音深情而失落,“很小的時候,我就遇見了她,在那個擁有純淨的藍天和漫天飄飛的白色蒲公英的拉圖小鎮,當時……”
時光因為倒入回憶而流淌得緩慢……
天空是一片令人心碎的藍。
小小的千葉悄悄地向一群正在玩耍的男孩子靠近,想加入他們警察抓賊的遊戲。可是,他們發現了他之後,卻一個個帶著惡意地拿著玩具刀朝他刺來。
“哼,所有的女孩子都喜歡和你玩,那你就別和我們玩啊。”
“或者你根本就是個女孩子呢?哈哈。”
“想跟我們玩的話就讓我們拿刀刺你嘍,不要反抗或者叫救命啊!瞧你這麼膽小。”
……
他無數次遇到這樣的境況,甚至每天晚上都會做噩夢。
可即使這樣,他還是想朝他們靠近。
他不停地告訴自己,被刀刺幾下沒關係的,沒什麼好害怕的。
不會痛的,不是嗎?
不會流血的,不是嗎?
再說,害怕的話被他們瞧不起的。
可是他不明白的,為什麼他們臉上的笑容,和那些假的刺刀可以讓他的心那麼痛……
男孩子們欺負著他,用玩具刺刀狠狠地刺他,似乎他的身體隻是他們的一件玩具,或許就是地上的沙堆,可以任他們踩在上麵,做任何事情。
“哈哈哈……”
“看他像白癡一樣……”
“就是就是……”
……
“住手!”漫天的笑罵中,突然傳來一道稚嫩卻有力的喝止聲。
所有人都朝那個人看了過去,千葉也不例外。
明媚的太陽下,站著一個和他們年齡相仿的女孩,有著冷冷的不屑一顧的眼神。她女王一般抬起頭,淡淡地說:“喂,你們這麼多人欺負他一個,太遜了吧。有勇氣的話,我和你們一對一單挑。”
那麼小,她的氣勢卻震撼住了周圍的每一個人。
千葉怔怔地看著那個女孩使出一記又一記漂亮的過肩摔,將剛剛欺負過他的那些男孩子們全部摔倒在地。
那樣凜冽的氣勢就像一隻散發著激昂鬥誌的鳳凰。
當那個女生擺平一切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千葉急急地追了上去:“我叫樸千葉,以後……我能不能跟你學打架?”
“這是跆拳道。”
“那我能不能跟你學習跆拳道?”
“不行。”
“為什麼?”
“那你為什麼跟著我?”
“沒有啊。”
“喂,你明明就有。”
“不是啊,我是想以後都跟著你。”
……
“從那時起,我就決定了一定要賴在她身邊。我甚至希望自己就是一樣小小的物件,這樣就可以被她隨身攜帶著,去她所有去的地方……後來我明白了,那個時候我想待在她身邊的念頭,就是一種喜歡。愛妮,你知道嗎?喜歡是最初形態的愛,我在那個時候就愛上了你。對你說的‘想以後都跟著你’,其實是我第一次在對你說‘我愛你’。這樣的心意,愛妮,你明白嗎?”
……
長長的通道盡頭,沉浸在回憶中的千葉沒有看見一個高挑的身影走了過來。
在他深情的傾訴中,那個令人驚豔的麵頰上緩緩浮現起好看的笑容。
6
開往拉圖的巴士上。
崔希澈的視線陷入一片白茫茫的虛空中,似乎周圍的景物都是一場幻境。
他將自己蜷縮在狹小的空間裏,背脊躬成一種思憶的姿勢。
傷痛蔓延……
她走了,選擇了離開他。
她和他真的成了兩條平行線了……
手伸進口袋,崔希澈拿出兩張車票。
起點站:米婭。終點站:拉圖。
旅程還沒有開始,他和她卻已經在米婭劃下了終點。
現在隻有他一個人前往他們愛情開始的地方。
回到那個唯一能讓他冰冷的心溫暖的地方,也許靠著這點溫暖,就可以支撐他一輩子。
以前的他太貪心。
而現在,他要求的隻有這一點點可以攥住的溫暖。
就可以了……
慕愛妮、慕愛妮、慕愛妮……
無數次呐喊出這個名字,甚至連血液都在痛苦地呻吟。
慕愛妮、慕愛妮、慕愛妮……
不要愛你……
這會不會早就是一種暗示?
崔希澈沉浸在冰冷孤寂的世界裏,突然周圍傳來了驚慌失措的聲音。他抬起頭,看著車子正在急速掉轉頭。
陽光冰冷刺眼。
他的世界又陷入了和她初遇時那般暈眩的旋轉中。
優美的華爾茲,不停地畫圈。
在旋轉中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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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奏廳裏,千葉略微沙啞的聲音還在繼續……
“那時候,愛妮常常做一些在別的女孩子看來很怪很不可理喻的事情,比如坐在高高的樹上看著天空,並且不喜歡去辯解別人對她的誤會……於是我就為她做了一些很傻很傻的事情,陪她一起看天空上的雲,在她被誤解後一個一個去解釋……很多很多的傻事,現在都已經印象模糊,但那件事我卻一直清楚地記得,那天,我們一起埋下了裝載著心願的許願瓶……”
我停在了原地,思緒隨著他的話飄回到那片漂浮著白色精靈的純淨時光……
枝葉繁茂的大樹下,千葉從口袋裏小心地拿出一個精致的許願瓶。
瓶裏麵放著無數漂亮的許願星,還有三張卷起來的紙條。
在陽光的照射下,許願瓶仿佛在發著光。
“愛妮,我許了願哦,三個紙條代表三個願望,第一個是我不會離開拉圖,第二個是我們要一起長大,以後還要上同一所大學。第三個是——”
“是什麼?”
“嗬嗬,以後再告訴愛妮。”
“哼!我才不想知道呢!”
“不要生氣啦,愛妮,我們一起把它埋起來吧。”
“這麼髒,你自己埋。”
“你把剛才的願望和許願瓶一起埋下去,說不定也會實現哦。”
“真的嗎?”
“嗯。”
“那好吧。
……
“千葉,你真的不會走嗎?”
“嗯,不會走的。”
“千葉,如果你去了很遠的地方,我也會去找你的。”
“嗬嗬,真的嗎?不過,愛妮不要來找我,站在原地就好,我會來找你的哦。”
……
“那時候,愛妮對我說,如果我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她會來找我。那句話當時給我的感動直到現在還一直存在於我的心裏。”千葉在光柱中輕輕地微笑著,“愛妮,你知道嗎,那種即使你就站在原地什麼都不做,我也仍然願意不顧一切地向你靠近的心情,就是愛。所以我對你說‘不要來找我,站在原地就好,我會來找你’,算起來這應該是我第四次對你說‘我愛你’……”
無聲地站在黑暗中,我淡淡地笑了。
細數的愛意,耳邊一直陪伴的柔軟卻堅定的聲音。
這就是夏樂萱騷擾了我一上午的原因嗎?怕我錯過你給我的驚喜?
突然,手機在我掌心輕輕地震動起來,我疑惑地接通電話。
“喂。”電話那邊傳來嘈雜的聲音,像是有奇怪的尖叫聲和爆破聲。
“……”
“喂?”
“……”那一頭依舊沒有聲音,我以為是無聊人的捉弄電話,正準備掛掉時,卻看到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名字——崔希澈。
“澈?”我壓低聲音詢問。
“愛妮,我快到拉圖了。”嘈雜的聲音漸漸遠去,電話裏終於傳來崔希澈壓抑低沉的聲音。
一字一句那麼用力,像是在用全身的力量說著。
以至於那麼沉重,生生地壓過來,讓我一瞬間失去力氣。
呼——
入口處刮來的冷風灌進我的身體,卻驅不散我心底的空茫。
他還是去了那裏?
還是不放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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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遠很遠,多遠才是遠呢?隔著一片海,是不是算遠。在加拿大的那些年,我一直想回去找她,也一直在期待她來找我,但終究沒有。我的世界有了鋼琴,有了財富,唯獨沒有她。於是我的琴音都變得孤獨,我生活的世界也變成黑白兩色。這種不可或缺的感覺……愛妮,你知道嗎?當我終於回來,站在你的麵前,對你說著‘愛妮,我回來了’,那個時候,我也仍然是在對你說著‘我愛你’,第七次對你說著這句話……”
千葉低緩的訴說再一次打開記憶的大門,萱草花清雅的香氣漂浮在空氣中,彌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