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懸夜幕,萬丈之距,自然聽不見榮王府中這對兄妹的對話,而月色千裏相照,落在這世間的光輝一視同仁,不同的不過是對月人的心境。
西北方舟大營裏,葉長煜用過晚膳後在營帳中稍作休息。
侍衛送來清水給葉長煜洗臉,葉長煜問道:“應歸顏在何處?”
“方才還見小應將軍從劉將軍帳中出來,這會兒應該是回自己帳內休息了吧。”侍衛回道。
葉長煜提步離開營帳,卻沒在應歸顏的帳內看見她的身影。
他和應歸顏抵達前線時雖已過了最冷的時候,但三月的西北仍有餘寒,北風強勁,與冬日的區別隻是這裏的植物格外堅強,即便未有明顯暖意,依舊倔強著發芽生長,現在軍營周圍都已有偏偏新綠翠色。
葉長煜過去時刻都生活在經匠人精心雕琢的瓊樓玉宇之間,第一次接觸這樣野蠻自由的環境,連浮動的空氣都給他了他極其陌生和不安的感覺,若非養成的穩重內斂的性格,他是決計無法這麼快適應西北邊境的生活環境的。
此時不止應歸顏去了何處,葉長煜便孤身在軍營中行走,觀察者這些長年駐守邊疆的將士,每一個都跟徽京城裏的人不一樣,他們麵容粗獷,皮膚粗糙,提個健碩,偶爾有一兩個看來文弱的,但真要舞刀弄槍時也身手不凡。
再想起應歸顏不同於徽京貴女的衝動和從來不見溫柔的習慣,當真和這方舟大營的氣質十分相稱,葉長臻竟不由笑了一聲,確定自己此行沒有白費。
忽然聽見軍營門口傳來聲響,葉長煜循聲望去,見有幾個人正從營地外頭進來,邊走邊說話,手中還提著東西,而最中間被簇擁著的那個正是應歸顏。
應歸顏身邊的正是阿七,跟尾巴似的粘著應歸顏,道:“老大這眼力絕對不是我吹,咱們營裏,不對,整個西北,找不出第二個。這麼黑燈瞎火的還能抓著隻兔子,明兒有的加餐了。”
應歸顏提起手裏的野兔子看了看,道:“餓了一個冬天不夠肥,養幾天再吃。”
“老大說什麼,咱們兄弟必須聽什麼!”阿七道。
其餘幾人跟著連聲稱是。
應歸顏本要將兔子送去夥房,卻沒想到才進大營就遇見了葉長煜,她臉上的笑容隨即消失。
原本和諧歡樂的氣氛就此戛然而止,包括阿七在內的眾人見到葉長煜後也都噤了聲,一個個都沒給葉長煜好臉色,但礙於彼此的身份才勉強沒有當場甩臉走人。
應歸顏將兔子塞給阿七,道:“你們拿去夥房吧。”
阿七有些不悅,道:“老大你不跟我們一塊去?”
應歸顏又將兔子奪過來,道:“我拿去,你們先去給劉將軍複命。”
阿七顯然不想和應歸顏分開,但見應歸顏幹脆果斷地走開,他不得不聽話地先去找劉禮彙報情況,隻是走前不忘去看一旁的葉長煜,在轉身後小聲啐了一口。
元初臨一去不複返,最後回來的卻是應歸顏和葉長煜這個當朝太子,還位居監軍,阿七通過在通州發生的事,多多少少能猜到徽京城裏這幫人必然沒做好事,否則應歸顏不會在回來後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因此對葉長煜十分不滿。
餘下幾人都是相同的心情,見阿七這樣的反應,他們跟著也都啐了一口。
阿七仍是不放心地回頭去看,隻見月色下,葉長煜已和應歸顏並肩而行,說他們走在一起並不搭調,但又不知為為何,讓他覺得好似當一切結束之後,便是這樣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