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濤給應歸顏墊了軟枕讓她靠著坐好,才道:“軍醫已經給將軍看過了,傷口多但好在都沒動到筋骨,主要還是肩和腿上的傷口深了點兒,但養一陣就能好。”
範濤看應歸顏總像是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知有沒有聽進自己的話,於是試探著喚道:“將軍?小應將軍?”
應歸顏回神,問道:“阿七怎麼樣?曹猛呢?他的屍體在哪裏?”
範濤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輕輕歎了一聲,道:“殿下果然了解將軍,離開前叮囑了奴婢。阿七受的都是皮外傷,已經跟著先鋒軍走了。曹猛的屍體,在堯縣外頭吊著呢。”
這一刻的吃驚並非因為得知曹猛死後遭到被吊屍的對待,而是葉長煜當真明白她的心思,隻是用了這樣過於殘忍的方式幫她完成了心願。
不見應歸顏回應,範濤道:“奴婢有話,不管將軍聽不聽得進去,今日都要說一說。殿下不是個心思外露的人,他對誰上心早都放在行動中了。放眼天下,有哪國儲君受了這麼些嫌棄還沒拿人開罪的?”
“也沒哪國儲君想他這樣強人所難的。”應歸顏一陣心煩,連麵對範濤都沒了耐心,道,“他人呢?”
“殿下兩天一夜沒合眼,方才還是劉禮將軍勸了好半天才請殿下回去歇息的。”範濤往房外帳外看了一眼,道,“奴婢猜想殿下應該睡不了多久,等會兒就該過來了。”
見範濤要走,應歸顏喚住他道:“勞煩公公幫我告訴他,我不想見他,他若堅持要進來也是自討沒趣。”
範濤想要說什麼,但喉頭動了動最終還是沒真的說出口,隻搖了搖頭便出去了。
葉長煜了解應歸顏,應歸顏在某些地方也對他了若指掌,譬如她知道範濤勸不住葉長煜。
葉長煜進帳時,應歸顏又靠著軟枕睡著了,身子和腦袋都歪著,看起來睡得並不舒服。
他走近床邊,還沒坐下,便見應歸顏醒了。
葉長煜知她警覺得很,沒在意自己弄醒了她這件事,繼續坐去床邊,道:“真覺得違心就回徽京去,何必拿刀殺了人,夢裏再跟人道歉。”
葉長煜的口吻怪異,應歸顏聽不出他的喜怒,正因為如此她才有些慌,問道:“我夢裏說了什麼?”
像是聽見了什麼好玩的事,葉長煜冷笑一聲,道:“還要孤複述給你聽?你會相信嗎?”
終於捕捉到他不再掩飾的怒意和另一種讓她莫名其妙的情緒,應歸顏道:“我不記得我做了什麼夢,夢裏又說過什麼。你要拿夢話治我的罪,我又能說什麼?”
葉長煜也不想拿並不真實的夢境來做文章,但應歸顏在夢中一邊又一邊地說著對不起,就算沒有直呼對方姓名,他又怎麼會不知是誰入了她的夢。
一想到存在在應歸顏最真實情緒中的那個身影,葉長煜便有一陣接一陣的心緒不寧。他不怕繼續跟應歸顏針鋒相對,隻是想起前天夜裏抱著昏迷的應歸顏回來,看到她肩上那一道血淋淋傷口旁的一道已經愈合的傷疤,他陡然間呼吸變重,像是猜到了什麼。
合眼定了定神,葉長煜問道:“右肩的傷是怎麼回事?”
“被蜀軍砍的。”應歸顏道。
聽出了應歸顏的敷衍,葉長煜瞬間咄咄相逼起來,道:“孤說的是舊傷。”
應歸顏卻是神色一變,身子不由僵住,很快轉過視線像在回避什麼,道:“不記得了。”
她不會說謊,何況還是在善於洞悉人心的葉長煜麵前,這連拙劣都稱不上的演技和借口,非但不能說服他,還得到了他不屑的一笑。
“果然跟蘇扶臣有關。”葉長煜道。
應歸顏垂眼不語。
“孤想不出來,護送蜀國使團進入徽京的這一路上需要你為他做出多大的犧牲,值得你不惜丟掉一條手臂。”葉長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