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八章(2 / 2)

元鳳儀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道:“要說這件事跟應歸顏沒有意思關係,我也不信。但事已至此,寄兒的性子比你父皇還要偏執,更像先帝,這或許才是你父皇不得不妥協的原因。等他們回來了,到時矛盾無法避免,你跟我還有姝鸞,都要想辦法緩解才是,你知道嗎?”

“如何緩解?沒人勸得動父皇,連母後都尚且不能,我們又能做什麼?至於皇兄,他能為了歸顏遠赴西北,又怎麼會輕易將人交給父皇處置?”葉長臻苦笑道,“誰又能想到事情會是今天這樣的局麵,母後可曾料到?父皇可曾料到?”

元鳳儀搖頭,道:“除了弄雪和三皇子的事,你可還有其他要跟我說的?”

葉長臻這才察覺到,自己這段時日幾乎都沉浸在對葉齡安和元鳳儀的怨懟中,不再像過去那樣牽掛惦記,然而今日元鳳儀的表現生生戳中了這一點,頓時讓他羞愧難當,便撲在元鳳儀懷裏不再說話了。

母子二人這樣待了一會兒,葉長臻不死心道:“母後,兒臣想去看看弄雪。兒臣保證,這是最後一次,絕對不會讓弄雪知道。”

元鳳儀想了想,道:“去吧。”

葉長臻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能去見弄雪,一時大喜,匆匆和元鳳儀道了別便往弄雪住處去了。

就在葉長臻離開後,玉華殿外慢慢出現一道陰鷙身影,由郭晉引著往裏頭走來。

元鳳儀起身迎駕,道:“讓陛下久等。”

葉齡安打量了元鳳儀一番,拉起她的手往榻上去,道:“朕知道你心裏有分寸。”

元鳳儀確實花了些時間說服葉長臻,但依照她的手段本不用這麼久,葉齡安這樣說便是知道她有意拖延。

“辛苦你了。”葉齡安道,“不光要應付孩子們,還要應付朕。”

元鳳儀站在原處,沒像過去那樣坐去葉齡安身邊,道:“陛下生氣了?”

更像是陳述一個事實。

元鳳儀是他相伴多年的妻子,也是彼此扶持著一路走來的戰友,葉齡安從不懷疑他們之間的感情,卻又再也不願意讓她成為心裏那個代表著年少純粹的少女。

現實與懷念之間產生的鴻溝,讓他們彼此守護著,也互相責怪著。

正因為不斷的糾纏和拉扯,他們彼此之間了解,也不願意真正去解決存在並且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膨脹的問題,即便他們從未想過分開,更沒想過對立。

元鳳儀慢慢走近葉齡安,忽地被他攔腰一樓,她身子向前,葉齡安就埋首在她腰腹之間。她溫柔地撫著他的肩背,道:“寄兒不在,陛下一個人要處理那麼多事情,是覺得累了嗎?”

“太慢了。”葉齡安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

元鳳儀道:“陛下已經同時在兩處發兵,欲速則不達。”

元鳳儀知道葉齡安向來有足夠的耐心去做事,但這一次他竟然選擇同時對蜀、魏兩國發難,足見其信心的同時,也感受到他內心的迫切,像是即將耗光所有的耐性,不惜一切代價要達成一生所願。

“我們還有寄兒,一切都可以慢慢來。先帝不也是忍耐了一輩子,將這個重擔交到陛下手裏的嗎?眼下已經開戰,陛下離目標已經不遠了。”元鳳儀道。

“不,朕不能假手於人,否則朕無顏麵對他。”葉齡安收攏手臂,抱緊了元鳳儀纖細的腰肢,貪婪地嗅著她身上的香氣才能覺得舒服一些,道,“朕親自完成他交代的事,朕不能有負於他。”

說著,葉齡安不住咳了起來。

元鳳儀去拍他的背,同時將他摟緊懷裏,道:“先帝從來沒有要陛下一定親自要平定蜀、魏,陛下為了這件事已辛勞了這麼多年,如今連寄兒都親身前往西北,還要怎麼樣才算是報答了先帝的教養之恩?難道在陛下心裏,妾終究比不上先帝嗎?”

她為之付出了一生的人至此還記掛著所謂的宏圖大誌,任由身體一日一日衰敗下去也還要堅持去完成別人交給他的所謂抱負,卻不在意她的擔心,這又如何能不讓她怨懟,為了先帝,致使他們一家人成了現在的局麵?

意識到自己失言,元鳳儀盡快鎮定下來,道:“是妾自不量力,陛下若要責罰,妾甘願承受。但請陛下稍稍為妾考慮哪怕一點半分。妾已經失去了二子一女,不想再失去陛下了。”

兩個“失去”並非同一個意思,卻都是元鳳儀心中憂慮所在,她開口便是最後底線,生的是葉齡安的氣,氣的是自己的丈夫不愛惜身體,而她一直在“助紂為虐”。

葉齡安聽著元鳳儀比方才強烈清晰的心跳,微微抬頭,額頭蹭著元鳳儀光滑的下巴,道:“朕怎麼舍得丟下你一個人,你是朕的皇後,是朕的鳳儀。”

是他再也認不出,卻又好似在這一刻再度見到的明鏡。

隻屬於葉齡安的明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