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因為弄雪主動留在宮中,葉長臻哪怕強行將她帶走也保不準她不會為了蘇扶臣再回來,而現在弄雪願意在他的安排下離開徽京,那麼就算她真的她要回蜀國,他也甘願冒這陳國之大不韙,送她回歸故國。
宮中守衛森嚴,但也不是絕對沒有漏洞可鑽,葉長臻經常出入,了解禁軍巡衛和換班的時間,也跟部分禁軍眾人有交情,稍稍操作一番還是可以製造出將人偷送出宮的機會。
計劃開始前,葉長臻便和蘇扶臣通過氣。
蘇扶臣聽葉長臻居然做出這樣大膽的決定,一時間震驚得目瞪口呆,問道:“你可想過後果?不論成功還是失敗?”
葉長臻反倒一臉釋然,看著那一牆已有花苞綻開的薔薇,道:“成功也隻不過能讓你們暫且離開徽京,回蜀國的路途迢迢,獨幫不上什麼忙。至於失敗……”
噙在葉長煜嘴角的苦笑加深了幾分,他將視線轉落在蘇扶臣身上,漸漸變得認真起來,道:“拚勁最後一口氣,孤也要護著弄雪。”
比起葉長臻這樣的堅持,蘇扶臣又自覺慚愧,尤其是想到應歸顏,從相遇之處便是由她一路護送自己,生死轉換之間也全憑她毅力承擔,他這個蜀國皇子實在無用。
見蘇扶臣神色黯淡,葉長臻拍了拍他的肩,道:“如果真能逃出生天,好好回去當你的三皇子。你和孤雖立場不同,但都在這樣的位置上,總是逃不了同病相憐。”
蘇扶臣道:“孤比榮王還虛長一些,如今竟要榮王安慰孤。”
說著,蘇扶臣後退一步,向葉長臻叉手道:“孤會記得榮王所言,真能和璿兒回到蜀國,必盡此一生嗬護於她,請榮王放心。”
葉長臻要的便是蘇扶臣這樣的承諾,他隻眼前這溫潤謙遜的蜀國皇子是真君子,君子一諾千金,蘇扶臣不會背信棄義的。
於是,葉長臻開始仔細謀劃將蘇扶臣和弄雪帶出皇宮,遠離徽京的計劃,力求做得不著痕跡,因此他連葉姝鸞都沒有告訴。
弄雪在這段時間則繼續養傷,日常在元鳳儀身邊服侍,隻是因為葉齡安的情況一直沒有好轉,所以她不長在長明宮見到元鳳儀,如此以來空閑的時間也就多了下來,有時還會因為葉長臻難以克製想見她的衝動而短暫私會。
如此過去將近十天,葉長臻終於將一切都安排妥當,在又一次和弄雪見麵時,告訴他明晚就可以實施計劃,讓她早做準備。
弄雪看得見近來閃爍在葉長煜眼底的光彩,她好像重新看見了曾經在邊境陪伴自己的少年,隻是今時今日,她並未因此覺得高興。
見弄雪依舊被愁緒縈繞,葉長臻問道:“弄雪,你還有心事?在擔心什麼?”
弄雪道:“明天你先去找皇兄,將他先帶出去。”
“他不比你自在,需要些時間處理,我先帶你走。”葉長臻道。
弄雪搖頭,堅持道:“先帶皇兄走,否則我不安心的。再說,皇後可以隨時召見我,我如果先走了,萬一出了紕漏怎麼辦?”
“母後這幾日都宿在紫宸殿,不會回來的。”葉長臻勸說道。
“你先帶皇兄走。”弄雪生怕葉長臻不肯聽自己的,不由得提高了聲音,道,“他走了,我才走。”
葉長臻無奈,隻得答應道:“那我先將他從安昌齋帶出來再去找你,你提早準備著,接到信號立刻跟我走。”
弄雪點頭道:“好,聽你的。”
心底雖有說不上的顧慮,但弄雪一聲“聽你的”還是撫慰了葉長臻的情緒。
及次日夜晚,弄雪在住處等著葉長臻安排的人來給自己遞消息。
從日落開始,她的心便一直懸著,時刻都在擔心萬一計劃失敗了會如何。
但她又始終在克製這種念頭,期盼著一切順利,蘇扶臣真的可以借此脫身,離開徽京,奔赴邊境,回到蜀國。
夕陽終於徹底沉默,燭火取代了室外光線,弄雪坐在桌邊看著桌上瑩瑩亮亮的蠟燭,也看著在暖色燭火裏的那隻藥瓶和瓶子邊的火折子。
那日在小樓裏見到花遲時,弄雪尚不知元鳳儀究竟要做什麼,及她將花遲的真實身份和她長久以來埋在心底的想法和盤托出,弄雪才明白,元鳳儀並非因為葉長臻的麵子才善待自己,而是她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理由讓她離開葉長臻。
元鳳儀給了弄雪報仇的機會,隻要她動手,就再也沒有回頭路,長案上放著的是讓她了結花遲的工具,也是用來斷送她和葉長臻感情的選擇。
弄雪拿起那瓶藥,不用多想都知道裏麵裝的必然是劇毒,但現在還沒到喝的時候。
她就這樣攥著藥瓶安靜等著,等夜色漸深,等周圍越來越安靜,靜得能聽見門外的風聲,終於送來了輕且快的腳步聲。
兩長一短的三記叩門聲,是葉長臻和弄雪約定的信號。
弄雪將藥瓶藏進袖裏,見來的是個陌生的宮女。
宮女低聲道:“榮王殿下已將接了三皇子離開安昌齋,特命奴婢來接公主。”
“等將三皇子安全送出皇宮再來接我。”弄雪道。
見弄雪要關門,宮女忙伸手攔住,道:“這是為何?榮王殿下就在宮外等著公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