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道明和藍芸談完了關於樂樂上學的事情,嚴道明覺得自己的包袱放下了。他力主把孩子送回西安一段時間,或者幹脆就找個別的普通的學校上。附小不遠處就還有一所普通小學,雖然名聲沒有那麼大,可也是北京的學校啊,在嚴道明看來這能差到哪去?好學校也有壞孩子,差學校也有尖子生,這不都是靠自己嗎?
可是藍芸想的就多了。自從她決意把樂樂接到北京來,她就認定,對這個孩子,她要負起一半的責任。這天早上,藍芸照例把樂樂送到幼兒園,不同的是,她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在幼兒園外麵的便道上,隔著柵欄看著。8:30,老師帶著孩子們出來活動,藍芸看見樂樂活蹦亂跳地和小朋友去滑滑梯,在墊子上玩頂球。和當時剛剛來到北京的樣子截然相反。開朗了、快樂了,學會與小朋友溝通了。藍芸就那麼看著,腦子裏在仔細想著嚴道明的話。“把樂樂送回西安”?絕對不可以。這樣的話,藍芸即使生了自己的孩子也會心懷愧疚。她覺得到時候自己會無法和長大以後的樂樂解釋,她該怎麼說呢?是因為媽媽要生自己的孩子?所以不能把樂樂留在身邊?那樂樂的媽媽又是誰?難道不是自己嗎?
把樂樂送到別的普通小學?樂樂長大後又要怎麼說?為什麼樂樂和藍芸媽媽自己的孩子上的不是同一所學校?而且這種不同還要持續到初中、高中。如果藍芸有了自己的孩子,從小學到初中都可以不用費力地受到全北京最好的義務教育,可是同在一個家庭裏生活的樂樂卻不可以。他需要奮鬥,或者奮鬥了也未必就怎麼樣。一想到這個,藍芸心裏就隱隱作痛。一個家庭,兩種生活,這是藍芸不願意看到的。藍芸覺得,這樣做對樂樂不公平,對自己的孩子也不公平。兩個孩子生活在一個環境裏,樂樂不快樂,覺得不被重視,勢必會對藍芸自己的孩子有成見甚至是敵意,如果那樣,藍芸自己的孩子能過得好嗎?答案一定是否定的。藍芸越想越覺得不是味,想到最後她甚至要嘲笑自己了,為了莫須有的孩子,自己就要為樂樂做出這種決定命運的選擇,這太可笑了。藍芸甚至想,自己能生出孩子嗎?萬一自己始終沒有孩子,那樂樂的犧牲不是白白付出嗎?誰又該為樂樂買單呢?
藍芸無法做這道選擇題。她做不出來。可是時間是不等人的,入學報名通知就在那裏貼著,時間一天天臨近,藍芸沒辦法無視它的存在。她想找人傾訴,找簡寧嗎?這道選擇題簡寧怎麼幫她做?作為朋友,簡寧怎麼能勸她放棄自己的孩子?簡寧一定會勸她聽嚴道明的,讓她把這件事的所有難題都交給嚴道明去解決。這是藍芸可以預見到的答案。
回父母家去答案嗎?她還記得當時回到家裏跟父母說嚴道明結過婚還有一個兒子的情景。藍芸的父親拍案而起,氣的渾身哆嗦;母親先是驚呆了,然後就是抹眼淚。老兩口痛罵介紹人,可是又有什麼用呢?依著藍芸父親的意思,兩個人就應該離婚了,可是是藍芸自己說服了父母還要過下去。老兩口疼女兒,而且也清楚這是最好的結局,但是做父母的心裏始終有這個疙瘩。嚴道明這個女婿雖然後來也上門道歉,誠心誠意地表達自己會一輩子善待藍芸,但是藍芸清楚,父母始終沒有原諒過他。藍芸當時隻能期待用時間來緩解大家之間的關係。這個時候去問父母,藍芸也不知道會得到什麼樣的答案,可是又能去問誰呢?
藍芸徘徊在樂樂幼兒園鐵籬笆外麵的小路上,她不停思索,自己給自己提建議,否定,再提,再否定。不知不覺中,時間過去了一個小時。汽車在耳邊呼嘯而過,聲音大過了她在內心中自己和自己的對話。就在這個時候,藍芸的手機響了,是簡寧。
簡寧有點興奮地告訴藍芸:“藍芸,告訴你一條爆炸新聞。小柔要結婚了!”
藍芸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連忙問:“她結婚?跟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