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既定的約談時間越來越近,江心表現的反而越來越隨意。他對簡寧說,自己找不到合適的詞彙來形容眼下辦公室裏的局麵。但是,“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倒是很切合實際。每天都有人上演各種戲劇,用自己的表演方式來達到目的。江心看著看著,就覺得好笑了。
董力是江心在部門裏走的最近的哥們了。從聽到“製播分離”這個消息之初,董力就在提醒江心,要趕緊找關係。江心根本沒往心裏去,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我哪有什麼關係!”就置之腦後了。
可是董力可沒閑著。跟江心不一樣,董力本身就是靠關係進台的。台裏大多數人都是搞業務出身,新聞類、藝術類專業居多。董力沒怎麼向別人說起過自己的專業,因為實在有點不合時宜。他是學水產的。當初高考的時候,董力很有自知之名,對自己了解頗為到位,因此給自己製定的目標就也簡單明了——隻要有學上即可。
在誌願上躊躇了再三,董力報了一個外地的非省會大學的水產專業。這個專業曆來都招不滿,甭管是經濟高度發達還是金融危機,對這個專業感興趣的人實在寥寥。董力研究了一下該專業曆年來的分數線,又仔細比對了一下自己的模擬成績,就義無反顧地填報了誌願。
大學四年,董力基本上是晃過來的。學到了什麼、學會了什麼都不好說,反正戀愛經驗積累了不少,學校裏師姐師妹、東北的海南的,幾乎都認識董力。董力還好踢球,一連四年都是校隊的,絕對主力。每次一上場,場邊的啦啦隊都很壯觀。在小地方、冷門學校讀書也有好處,就是很容易就能成為視覺中心。董力著實享受了四年“中心”的生活,戀戀不舍地回到北京。
董力成績一般,可是家境不錯。這也是董力能在大學裏沒有顧忌地談戀愛的主要原因——經濟基礎跟的上,談戀愛才能玩出浪漫玩出花樣嘛。
家裏前腳給董力安排好了工作,董力後腳才回到了北京。在家裏呼朋喚友玩了一個月,董力就來電視台報道了。一起來的都是專業對口的大學生,一說自己的誌願,人家有說文藝部的,有說新聞部的,有說體育部的。董力本來也想去體育部,可是聽人家問:“會使對編嗎?使用過什麼機器拍片子?能獨立完成節目編輯嗎?”
董力頓時暈菜。來招人的部門裏,隻有總編室和磁帶庫不問這些。磁帶庫嘛,顧名思義,一聽就是看庫房的,董力也不知道總編室是幹什麼的,但是要人的領導說想要一個電腦不錯的。董力立馬有了自信,玩了四年遊戲,什麼電腦擺不平?
於是,董力就在總編室生根發芽了。平時別人都忙活什麼編排啊、宣傳啊、節目規劃啊,董力就甘心呆在綜合科裏當個“小網管”。如今,看著大夥都緊緊張張地給自己找鐵飯碗,董力也跟著緊張起來。進台這麼多年,董力始終沒在台裏建立什麼自己的關係,這點倒是和江心很像。可是董力畢竟是有關係的呀,雖說當年是靠老爸的關係,雖說現在老爸退休了,可也還是說的上話的。
董力這裏拐彎抹角地找人,江心卻是一如既往地上班下班。簡寧做出了不辭職的決定,這讓江心踏實了很多。本來當初從節目部門轉到總編室,是因為江心對收視考核的極度厭惡;可到了總編室之後,江心又發現,自己還是想做業務、想幹活。
每每想起自己在總編室的收獲,江心的腦子裏就會冒出簡寧的樣子。幹了這麼多年,最大的、也是唯一的收獲就是簡寧。不到總編室,自己可能永遠也不會認識簡寧。
董力慫恿江心也活動活動,江心笑而置之。董力掰開揉碎了跟江心講:“你有做節目的經驗,而且還做的不錯。肯定會有一批製片人想留在台裏,不想去公司;你這會兒不活動,不幹等著堵槍眼嗎?”
江心一笑:“那我也是烈士啊!”
董力說:“你傻啊!這會兒的最高境界是要活下來,你死的再壯烈也是個死啊!瘋了嗎!”
江心又一笑:“我就是想找也找不來人。台長?還是總編?我認得他,他不認得我。我找誰去?”
董力看了看四下無人,悄聲說:“你知道嗎!我聽說有人為這事都獻身了!”
江心笑得更厲害了,說:“這也太誇張了。至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