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暗戀對象單身了(2 / 3)

魏無疆險險站在邊緣,麵朝天空衣袂翻飛,活脫脫一副尋死覓活的模樣,進一步萬劫不複。方戀戀頓時怒意橫生,一股無名火從腳底板湧到天靈蓋。

方戀戀狠狠地瞪住他,大喊道:“魏無疆,你要是失戀跳樓,我瞧不起你!”

居然沒結巴。她自己都愣了愣,關鍵時刻沒掉鏈子,很欣慰。

看見幾步之遙的女孩兒,魏無疆有些意外,一時沒有認出她—羽絨服裹成粽子,喘得上氣不接下氣,麵色潮紅橫眉立目。

太久沒見,好像和印象中不太一樣。

在魏無疆的印象裏,方戀戀是班主任的女兒,一個有點蠢有點呆的靦腆小結巴。

“我沒想死。”他說。

“那你站在那裏幹什麼?”

魏無疆思考數秒,緩緩吐出兩個字:“裝酷。”

方戀戀滿肚子的話堵在喉嚨,欣慰不過一分鍾,老毛病犯了:“我……我憑什麼相信你,你……你敢……敢不敢往後退?”

魏無疆人高腿長,輕鬆跳下危險的高台:“我如果真想死,誰勸也不管用。”

方戀戀恐高,暑假全家去張家界天門山旅遊,方槍槍用萬元紅包做餌,她跪著走完了玻璃棧道,引來圍觀者甚眾。方槍槍說她要錢不要臉,她也不反駁。自從決定不再暗戀魏無疆之後,她立誌當個富婆。

現在看來,富婆夢尚未實現,先打了自己臉—她仍偷偷喜歡著魏無疆。

他站在那裏沒動,方戀戀搞不清他到底想不想自殺,壯著膽子一步步往處挪。好不容易挪到地兒,位置居然沒選對—落枕的脖子轉不動,她總不能斜著眼看人,弄得像鄙視他沒膽往下跳似的。

方戀戀沒辦法,隻能又慢騰騰地繞到另一側。

四十五度斜視也沒好到哪裏去,她試圖用笑容化解她的不便。

此情此景一笑又挺尷尬,顯得沒心沒肺,她旋即收斂,訕訕道:“我睡覺落枕了,沒別的意思。”

離得近,魏無疆看清她臉頰未消退的鍵盤印:“俄羅斯方塊玩到臉上去了?”

方戀戀反應慢半拍,愣了下,不好意思地摸摸臉。

“你真失戀了?”她忍不住,唐突地問。

好在魏無疆不介意,他輕輕“嗯”一聲:“聽誰說的?”

“我哥。”方戀戀老老實實地答,“你複讀前在三中,我哥也是三中的,學渣本渣,比你高兩屆。他最近交了個新女朋友,以前和你同班,也在你們高中校友微信群裏。”

校花校草的戀愛動向備受吃瓜群眾關注,方戀戀猜也能猜到哥哥的女友在群裏收到消息,第一時間通知了哥哥,哥哥又第一時間通知了自己。

魏無疆雙手抄兜,多看了兩眼身旁的女孩兒,沒有太多表情變化,隻道:“你挺關心我。”

早有準備,方戀戀竹筒倒豆子般:“大一寒假,我媽擔心我一個人坐火車不安全,打電話請你約我一起回家。我當時沒來得及說謝謝,現在關心你也是應該的。”

時隔近兩年才想起禮尚往來,這借口太爛,完全經不起推敲。

魏無疆淡淡一笑,沒有溫度又帶著幾分淒清,將目光轉投向無盡長空。

關機幾天,在開機的同時方戀戀打進電話,魏無疆錯點了接聽,也沒想到自己在猶豫之後,仍告訴了她,他在天台。

可能他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堅強,有個人陪著也挺好,管對方是誰呢。

一聲響亮的噴嚏打斷思緒,魏無疆回頭,就見方戀戀高舉雙手,正艱難地劃撥手機,因為落枕角度刁鑽,實力演繹身殘誌堅。

“你幹什麼?”他好奇地問。

方戀戀眼不離手機屏:“有問題找知乎,我在問知友們怎樣快速治愈失戀。”

魏無疆怔了一下:“找到了嗎?”

“啊,失戀的知友很多。”方戀戀撥開紛亂長發,指著一條回答逐字念出,“和朋友喝大酒,喝醉了一起痛罵前任,比誰罵得更狠更惡毒。”

她一本正經的表情讓魏無疆覺得好笑:“你會喝酒?”

“不會。”方戀戀感到抱歉,但眼睛忽地一亮,“我哥會呀,他罵人也特在行。”

對方戀戀認識淺薄的魏無疆,對她哥就更沒任何具體印象了。他是獨子,於是憑直覺問:“你和你哥感情很好?”

這問題問得方戀戀同學熱血沸騰—

“幹掉方槍槍後如何成功拋屍和搶銀行後如何成功逃逸,並稱為兩大世界性難題。”

說著,她有板有眼比了個手刃仇人的凶狠動作,接著露出殺之而後快的滿足表情。

方戀戀覺得自己和方槍槍就是《快把我哥帶走》裏主人公的原型,比起電影裏整天耍賤的哥哥,方槍槍有過之而無不及,尤其以取笑她無所作為的暗戀為樂。

有作為的暗戀叫明戀,既然魏無疆現在回歸單身,從道德層麵來講,她應該可以做點什麼……

“明天周六,你晚上有空嗎?我叫上我哥,我們一起吃飯,他陪你喝酒。”她勇敢迎上魏無疆漆黑的雙眸,緊張而鏗鏘地道,“我不能陪你喝酒,但我有錢,你想吃什麼我都請得起!”

魏無疆沒表態,靜靜地與方戀戀對視,久到方戀戀泄氣,以為會被拒絕。他五指握拳抵在唇心,忽地笑了:“你這麼有誠意,我有點不好意思拒絕。”

“你答應啦?”方戀戀麵露喜色,一雀躍牽扯到脖子,笑跟哭似的。見魏無疆點頭,她不爭氣地再度結巴了,“那……那明天……明天見!”

不等對方回應,方戀戀已經掉頭飛快跑掉,怕撲通撲通狂跳的心髒從嘴裏蹦出來,臉上笑容太囂張,像掛在陽台上楚楚招展的花裙子。今晚八成會興奮得睡不著,她要背單詞助眠,還要敷麵膜去黑頭。

3

方家四口算半個重組家庭,方媽媽初婚,方爸爸二婚帶著年幼的方槍槍。婚後一年方戀戀降臨人世,比哥哥小三歲。

小時候,方槍槍不喜歡圓滾滾的妹妹,常欺負她。似懂非懂的年紀,聽說泡在媽媽羊水裏長大的嬰兒天生會遊泳,方槍槍把奶娃妹妹扔浴缸裏做實驗,幸虧方媽媽及時趕到,不然方戀戀活不到今天。

方戀戀再大點知道反抗還手了,兄妹倆就開始互毆,誰也不讓誰。哥哥騙妹妹零用錢買漫畫書,打一架;妹妹撕哥哥漫畫書折紙飛機,再打一架。小孩子好像有永遠用不完的精力,上下學路上也要掄著書包你追我打,一學期讀完,課本嶄新,書包換了四個。

等方槍槍知道讓著妹妹了,現世報來了,淪落到隻有被欺負的份兒,被抓出血道子算輕的。曾經因為方槍槍說了一句魏無疆的壞話,蔫壞的方戀戀忍到他返校前一晚,三更半夜不睡覺,溜進房間給他剃了個陰陽頭。方槍槍隔天不得不剃光另一半,頂著禿瓢回學校。刑滿釋放人員的發型保持了足足兩個月之久,那也是他生命中為數不多的感情空窗期。

兩個孩子從小互掐到大,方爸方媽從來不管,誰先哭鼻子告狀就批評誰—打不贏知道找大人,早幹嗎去了?

野蠻環境自由生長,方戀戀長相可愛,其實內心早已被方槍槍鍛造得無比強悍,所有纖細敏感脆弱的女性化一麵,在遇到魏無疆後才全麵爆發,一夕間進化成膽怯、畏縮、愛哭鼻子的小結巴。方槍槍曾半戲謔半認真地感慨,魏無疆如果不像意外懷孕一樣出現,我老妹沒準能茁壯成長為一位女裝大佬。

那回魏無疆來家裏拜年,方戀戀抱著哥哥不撒手,死活不準他和魏無疆見麵。方戀戀一直用魏無疆的偷拍照做手機桌麵,焦距沒對準,糊得看不清臉,也就能認出是個男的。方戀戀照樣能對著照片發癔症,幻想和對方談戀愛。所以方槍槍單方麵將魏無疆定義為“邪教”,專蠱惑無知少女的那種。

自己的妹妹自己欺負可以,別人沒門!所以方槍槍非常重視與魏無疆的首次正式會麵。會麵地點也是他定的,大冷天圍著銅爐涮羊肉配冰啤最帶勁,兄妹倆提前十五分鍾坐進火鍋店。

女為悅己者容,方槍槍可以理解,但也不能五分鍾內連補八次妝吧。

抬腳蹬她的椅子腿,方槍槍不滿道:“麗質是天生的,你是咱媽生的,自暴自棄吧,老妹。”

方戀戀充耳不聞,轉身給了他倔強的背影,繼續補梅子漿果色唇釉,再反反複複確認額頭上昨晚冒出的兩顆痘痘,是否遮得完美無瑕。

什麼時候長痘不好,非要第一次和魏無疆吃飯的時候長,真討厭。

小姑娘好看招人稀罕,方槍槍不少哥們兒對方戀戀有過意思,追也追了,是她死腦筋,像哈巴狗叼著塊香骨頭,咬定魏無疆不鬆口。方槍槍瞧她今兒這架勢,八成早忘了哭著喊著發過的誓。

“忘掉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開始一段新戀情,哥哥為你借機上位的機智點讚。”方槍槍了解她,脾氣強強擰不管用,得順著來。

“我沒想和他談戀愛,隻想幫他盡快度過失戀期。”方戀戀轉回來,認真地說。

無知少女果然無知,方槍槍很不屑:“這種事沒法幫。喝喝酒罵罵人有用的話,哥哥我早百毒不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