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一路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說不定老太太讓保姆住主臥呢。”
說完馬一路就後悔了,但說出的話已經收不回,馬一路隻好自己找補。
“一定是這怪味兒熏的,平時我智商沒這麼不在線。”馬一路還是有些不甘心,“不過從理論上說,我說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對吧?”
出乎馬一路意料,江小流並沒有嘲笑馬一路的意思。
“對。但我在樓下一直到星期二晚上之前都能聽見輪椅的聲音,老太太肯定住在主臥。”江小流揮手趕開想在她頭上降落的蒼蠅,“蒼蠅更多了。”
直到江小流說出這句話,馬一路的警察意識才真正覺醒。
不合節令的蒼蠅,古怪的氣味,飛轉的電表……還有江小流提供的各種違反日常規律的細節。
馬一路的心跳猛地加快了。警官學院裏學過的那些知識忽然閃現腦海,硫化氫、氨氣、甲烷,如果這些標誌性的氣味混雜在一起,作為一名警察,首先想到的根本不該是什麼鹹魚、臭雞蛋或者臭腳丫,而應該是……
“屍臭!”馬一路不小心把自己的心理活動嚷了出來。
嚷完,馬一路就擔心自己嚇到江小流了,下意識地轉過身,擋在江小流與主臥的門之間,做好了保護和安慰江小流的準備。
但他立刻發現自己多慮了。江小流站在原地,收回趕蒼蠅的手,更緊地捂住鼻子。
“這就是屍體的氣味?”江小流說,“快開門看看。”
馬一路瞪著江小流,“你……你不怕?”
“看了才知道怕不怕。”
馬一路還想說話,江小流催他。
“你不開門我可開了。”
馬一路隻得下定決心,伸手握住門把手,正想著不知道臥室門有沒有上鎖,就聽見江小流在身後心平氣和地提醒。
“懷疑是屍臭了,不該戴手套嗎?當心破壞指紋。”
馬一路頭腦嗡的一下,知道江小流點到了他又一個要害。但此時此刻他實在顧不上解釋,或者為自己開脫,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走。
臥室門剛推開一條縫兒,一股更強烈的臭氣從裏麵衝了出來。
伴隨著臭氣的還有更多的蒼蠅,多到當它們瘋狂亂飛時,每一隻蒼蠅翅膀振動發出的聲音發出共鳴,仿佛房間裏有一架低頻馬達在工作。
從門口看去,臥室裏仍然沒人,床上的被子沒疊,胡亂攤著,褥子上鋪著成人尿墊。靠門右手處有一扇門關著,應該是另一個衛生間。門的上半部是不透明的磨砂玻璃,看上去玻璃像是金黃色,有一種奇特的亮度。
這一次,馬一路和江小流幾乎同時發現了問題所在。
“衛生間怎麼這麼亮?”馬一路問。
“衛生間開著浴霸,怪不得電表轉那麼快。”
“難道……老太太洗澡的時候出事了?”
“老太太有保姆。”
馬一路感覺脖子後麵似乎有一根筋被人拎起來,全身的汗毛都直了。他把目光從江小流臉上挪回衛生間,喉嚨裏像卡了根雞毛,說話的聲音都變了。
“你往後站站。”
“你別管我,你……”
馬一路第一次打斷了江小流,甚至有些粗暴:“你是警察我是警察?聽你的還是聽我的?”
江小流看了一眼馬一路,沒吭聲,往後退了一步。
馬一路伸手去拉衛生間的門。江小流在後麵正要提醒他,馬一路自己反應過來,手在碰到門把手之前停住,想了想,解開警服的扣子,脫下,遞給江小流。
江小流接過警服拿在手裏。警服下麵是件羊絨衫,幾個月前馬一路過生日時媽媽送的。馬一路舍不得弄髒,把羊絨衫的袖子卷上去,貼身是件舊襯衫,馬一路把襯衫袖子扯出來裹住手,然後拉開衛生間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