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附錄二 雙刃劍(1 / 3)

汪克/文

一、我家Baby

初學英文,就知道Baby的意思是指“嬰兒”。在美國待了幾年後,才知道Baby還有一個用法是指家中的老幺,不分性別,統稱兄弟姐妹中最小的一個。哪怕這個Baby已經七老八十了,家裏人還是管他/她叫Baby。當即發現這個叫法特別貼切用於我們家的老幺——汪洋。

叫她Baby—點不為過。因為我離開家鄉到北京上大學的那一年,汪洋小學還沒畢業。眾所周知,20世紀80年代之初,全國人民尚處於毛主席他老人家號召的“勒緊褲腰帶過日子”的年代。也是,就像南洋所有發財的華人一樣,沒有當年的積累,哪來後麵鄧爺爺的改革開放呢,但代價就是所有人都很清瘦。在這樣的年代,我這位這不吃那不吃從小以挑食聞名的Baby妹妹,那就真如畫家丁紹光所形容的“弱柳扶風”了。加上我離開遵義後很少回家鄉,出國後就更無機會,於是汪洋十歲時的幼弱形象就永遠定格在我的記憶中。

雖說幼弱,但在我兒時的記憶中她性格卻出奇得要強,甚至有點“霸道”。我父母都曾是50年代的先進青年,都雙雙正牌大學本科畢業,父親還出身於名校中國人民大學黨史係,可謂新時代的書香門第。年輕時都熱血過、拚搏過、奮鬥過(我知道這點還要歸功於這個Baby,有機會時另詳),自然對小孩要求很高。我與二妹汪文就在汪家70年代這種正統、刻板、嚴格的家風中長大,多年來養成了遵守一套明示的和暗示的規矩的習慣。然而,隨著這個Baby的誕生和長大,家裏所有的規矩開始受到挑戰,接著動搖,最後土崩瓦解。

比如吃糖。在那個物資極度匱乏的年代,小孩要想吃糖一定要有某種特殊的理由。大人的規矩基本上將發糖當成了獎勵,沒有什麼成績就別指望有糖吃。無端要糖吃,小則自討沒趣,大則一頓訓斥。由於大人小孩都嚴守遊戲規則,多年來也相安無事。然而,這個小不點的Baby剛學會說話,就無視規則動輒要糖吃。有經驗的哥哥自然不屑:小家夥,等著挨尅吧!隨即發生的事情讓這位哥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平時嚴厲的大人鬼使神差似的乖乖應聲把糖拿出來了。咦!芝麻開門,奇跡發生了!還有這等好事?我下次立馬如法炮製,但世界瞬間還原,不是大門關閉,而是根本沒門兒。

我不明白!

這個Baby有何德何能感動老爸老媽?

現在我當然明白,兩手空空又老年得子的父母在嬌小Baby眼巴巴要求下心動、內疚,繼而投降。但是,當時少年的我是決計不能領會的。那時還沒有“雙重標準”一詞,但大人對妹妹“搞特殊化”這個鐵的事實,我除了生氣,還是生氣,無可奈何又無計可施。從小我就明白,我要得到糖吃,必須努力出成績。然而小妹妹為何不用努力就有糖吃,想不明白。想不明白也就想不明白吧,誰讓她是我家的Baby呢!最多在實在想吃糖的時候,慫恿小Baby去芝麻開門而已。

二、愛之利劍

這就是我家Baby。她從小習慣了享受的這種“特殊待遇”,自然得如同呼吸新鮮空氣。別的不論,就說她在我們三兄妹並列行走時的鶴立雞群狀,就知道這需要多少特殊待遇來支持。汪洋的童年是在蜜罐中泡大的。如果說父母生養我和二妹時還年輕,尚在工作上拚搏,基本顧不上也還沒有閑心來疼小孩,那麼汪洋出生就恰逢父親大病之後感悟人生重新調整工作節奏,媽媽也從長期野外作業的通用機械廠調回機關照顧體弱的父親和這個家。他們客觀上有了時間,主觀上人到中年,發現人生不僅是工作,生活也許更重要。於是他們的關注、他們的愛就投入了家中。而這般陽光雨露承接最多的自然是家中的Baby。因此,說這個Baby的童年是在哥哥姐姐的關愛加嫉妒中長大的,也不為過。

汪洋長到三十歲才真正離開家鄉。在全國轟轟烈烈的大發展中,貴州是走得較慢的一個山區。然而,正是這樣的一個封閉山區,給正在神州上下全麵失去平衡的生態保留了一方淨土。汪洋在這方淨土中默默地滋養自己,平衡成長。與我們常常見到的大城市中的某些時尚女性相比,汪洋多了幾分本真的淳樸。一種平衡的生態給了她一種平衡的心態,不像其他人輕易就成了物欲的奴隸。在誘惑麵前她具有一種常人不易察覺的抵抗力,否則“紅顏薄命”,天生麗質又不肯低調的她如何能走到今天?

家人不用說,她的朋友成群。雖然各有特色,高低不一,但她對朋友有一種真誠,這種真誠回報給她的是一個個豐富多彩的世界,和一聲聲肺腑之言。她結交的同性朋友是她個人生活中的又一筆重要財富。保證作為一個極度“自我中心”的作家的她不會自閉,不會走火人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