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馬斯·哈代 Thomas Hardy(1 / 3)

人生再不如他們坦承其無奈之前看起來那麼殘酷。

導讀

造化無端,詩人有情

哈代(1840—1928),成為小說家,是為了維生,他成為詩人,卻是為了興趣。從三十四歲到四十歲,他出版了八部小說,很快成名,收入也很豐盛。後來第七部小說《苔絲》出版,遭評論家凶猛撻伐。最後一部《無名的裘德》(Jude the Obscure)更遭圍剿,詆之為“下賤的裘德”(Jude the Obscene)。哈代一怒,從此不寫小說,改寫詩。這對他而言,非但是一大解脫,更是一大享受。

哈代十六歲就習教堂之類的建築,還得過大獎,不過他同時在寫詩,但稿費微薄,他一直不投稿發表。小說受挫之後,他全力回到寫詩,大型詩劇《曆代》(The Dynasts)之後他又發表了三部上佳的詩集,遂以詩人身份成名。他和法國印象派大師幾乎是完全同時代的人:他的生卒在一八四〇到一九二八年,莫奈則在一八四〇到一九二六年。歿後他的骨灰葬在西敏寺,但他的心則遵照其遺囑,葬在多切斯特的郊外。

哈代身材矮小,還不滿一米六五,他的發色近於稻草,藍眼睛發出農夫銳利的注視,高聳的鷹鉤鼻使他的麵容威武有力。

這位作家生活於十九世紀與二十世紀之交。論者常雲他的小說以英國南部西賽克斯〔蘇塞克斯〕一帶為背景,風格以維多利亞為主;而其詩則針對二十世紀的問題為探索的對象。他的世紀觀受達爾文進化論影響,不承認人是宇宙的中心。他把科學的進展交付給文學。他認為造化(the elements)既非人類之友亦非其敵。造化根本不在乎人類的命運。宿命論是他對華茲華斯田園理想主義的回應。他對造化太了解了,才不會幻想造化是仁慈的。所以他的詩描寫的是農夫遭受的戰爭,旱災與疾病的悲慘,人與獸終身的掙紮與最後的挫敗。如果有什麼力量在控製,那就是偶然,瘋狂的意外(crass casualty)。不過造化對人類的厄運盡管無動於衷,哈代對人類還是同情的。大家說他是悲觀主義者,他卻說自己隻是改革家(ameliorator)。

這位宅心仁厚的改革者,同情的是勇於麵對悲劇的人,如此的勇者就升為高貴的人了。哈代在小說中精心刻畫的散文,在詩中卻一變而為赤裸,頓挫而且自然。哈代的詩句有骨而無肉,絕少不必要的裝飾。他的名詩歌詠十九世紀最後一天,有一隻瘦弱的小畫眉,麵對風雨的歲晚仍然勇敢地獨唱。他顯然以小鳥自況,可謂動人。

哈代在英國詩壇另有一種意義。在二十世紀的倫敦詩壇久有聖三位一體的現象:葉芝、龐德、艾略特主持詩運近半個世紀,但三人均非英國人。尤其艾略特來自美國,作品中又使用多種外語(polyglot),在西歐儼然成了國際大師。龐德鼓吹許多外國文學(包括中國古典文學),又推崇跨行的藝術家(包括海明威、畢加索等),亦儼然國際文藝運動劍及履及的大推手。很自然,英國人對這種“被篡”的情勢不甘忍受。戴維(Donald Davie)的專書《哈代與英國詩壇》(Thomas Hardy and English poetry)就指陳此種風氣之偏差,並強調哈代詩歌的主題和技巧影響所及,受惠者先後有奧登(Wystan Hugh Auden)、拉金(Philip Larkin)、湯姆林森(Charles Tomlinson)、貝傑曼(John Betjeman)、勞倫斯(D.H.Lawrence)等多人。此外。托爾金(J.R.R.Tolkien)的神話三部曲《魔戒》,用散文詩寫成,也受了哈代的啟發。

冬晚的畫眉

我靠在一扇籬落的門邊,

當寒霜白如幽靈,

而冬晚的殘滓也已遮暗

白晝漸弱的眼睛。

纏繞的枯藤指畫著天心

有如破琴的斷弦,

在鄰近出沒的幢幢人影

都已經回去爐邊。

大地那清臒的麵容仿佛

世紀的屍體橫陳;

沉沉的雲層是他的墳墓,

晚風是挽他的歌聲。

原充滿生機,古老的脈搏

如今已僵硬而幹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