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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0013多爾濟毫不畏懼,也不言語,一步搶上去,老鷹捉小雞似的一把將廖生雨提過來,用刀比著脖子道:“叫這群豬玀退回去,不然我一刀宰了你!”廖生雨做了多年門官,從沒經過這樣陣勢,一個朝廷命官竟被人當眾要挾,要是服了軟,以後怎麼做人?因將身子一挺,梗著脖子叫道:“都他媽是些吃才!他們才幾個人?拿……”話音未落,廖生雨的頭已滾落在地……
眾人立時大嘩。幾十個戈什哈再不怠慢,叫罵著,有的堵路,有的報信,餘下的便來拿人,大鑼敲得震天作響。遠處刑部衙門,知道是出了事,緹騎四出,一片聲吆喝著將衙門封了。這十來個蒙古人雖悍勇過人,終究逞強逞錯了地方,眨眼之間,都被寒鴨兒鳧水般捆了個結實。
門口的事,索額圖早聽陳錫嘉說了。他正在和太子太傅、上書房大臣熊賜履、戶部尚書多濟商議調糧的事,原不想理會,事情鬧到這一步,不能不管了。索額圖因摸不清康熙對葛爾丹的態度,便看著熊賜履道:“東園公,這是理藩院戶部的事……你看怎麼辦?”
“撮爾西域跳梁小醜,敢在天朝要地如此張狂,這還了得?”熊賜履道學大家,氣宇軒昂,聽了門上人的回報,將火煤兒插進竹筒,水煙袋往桌上一蹾,說道:“多濟你出去看看,問問那個逃奴是怎麼回事。將鬧事的蒙古人,一體交理藩院,會同刑部審理,依律治罪!”多濟聽了隻默默一點頭,便退了出去。
多濟出去,二人接著議事,但已議不下去了。雲南前線的蔡毓榮、趙良棟二軍要糧,已令他們自籌;古北口的飛揚古軍要糧,已叫他從科爾沁和黑龍江借撥;京師糧食由於遭運不通,隻好從陸路調來,雖慢些,聊可敷用。最難打發的是甘、陝兩地,到處都是被葛爾丹從喀爾喀蒙古趕進來的蒙古難民,從山西、河南調去的糧食根本不夠用。這葛爾丹派來進貢的兩千蒙古人,兀自天天找麻煩!
不多時,多濟進來,說道:“回二位中堂話:那個蒙古女子不是尋常人。乃是喀爾喀蒙古土謝圖汗的獨生女兒寶日龍梅格格,漢名阿秀,是進京叩閽請旨進擊葛爾丹的。她討飯時,不防被葛爾丹使臣格隆認了出來,才惹出這檔子事兒。部裏不敢做主,請二位中堂定奪。”
“多濟,你派人去請議政王傑書。我們遞牌子進大內去!”索額圖站起身來,掏出懷表看了看,“剛過戌初,還來得及,這事得請皇上欽定!”說罷二人抱了奏事匣子起身匆匆去了。
戌時正牌,正是宮門下鑰的時候,蘇拉太監手提燈籠,滿院巡視,邊走邊吆喝著:“——下錢糧喲,小心——燈火喲——”這個時候,熊賜履和索額圖遞牌子,不但康熙驚異,連在上書房值夜的明珠也不知出了什麼事,自提了一盞燈籠便趕往乾清宮來見康熙。
乾清宮大殿西暖閣的炕上、幾案下、貼金大櫃頂上的文書、戰報、各地的晴雨表堆得像一座一座的小丘。康熙正抱著六歲的太子胤礽,指著認奏章上的字。見明珠進來,把太子放在身邊,笑道:“到底你離得近,先來了——太皇太後瞧著朕太累,叫這小把戲來混混,倒有趣兒……”明珠忙請安,又拉著太子的手道:“已有好些日子沒見到千歲爺了!高了!也發福了,真個好福相……”說著從懷裏取出一塊紅薯,這是他值夜用來充饑的,說道:“小主子,吃過這東西麼?噴噴香!”太子忽閃著大眼睛,看著明珠,不敢要,嗅到一股撲鼻的香味,又舍不得。略一遲疑,便劈手奪了去,一頭拱進康熙懷裏。
“你看看,這像什麼話!”康熙笑道,“接臣子的東西哪能這樣子?跟你的太監們沒教你麼?”
“我怕……”太子抬起頭看了看康熙,“他的眼那麼亮……”說著回頭又看看明珠。明珠便訕訕地覺得沒趣。
一時,由傑書領銜,索額圖和熊賜履依次進來。康熙因笑道:“這個時候遞牌子,朕想不出有什麼要緊事。莫不是奏事匣子沒遞進來,怕朕責罰?”熊賜履先將方才與索額圖、多濟商議的調糧辦法,一一奏明,這才緩緩奏道:“臣等夤夜驚動聖駕,倒不為這些事。為的是一件殺人命案,請皇上聖裁!”便將方才戶部部院門口的事,詳細奏明了康熙。
“你們進來得對。”康熙一直緊蹙眉頭聽著,叫人把昏昏欲睡的太子抱去了,方道:“這件事朕想著應分兩層兒來瞧:一層朝廷眼下無力管到西邊的事,不能和葛爾丹翻臉。格隆進京帶兩千人,這本來就是沒王法。朕不治他的罪,也不見他,就是在想著兩全之策。對葛爾丹這人,暫不要招惹。二層他們在京師殺人,得治罪。殺人抵命,何況還殺了個朝廷命官!朝廷若是寬容,他們就會越發上頭上臉,往後還不知鬧成什麼樣子!”
傑書賠笑道:“主子說的極是。不過現在雲南戰事未畢,不宜再開戰端。他殺人鬧事,為的就是逼著主子見他,承認葛爾丹的汗位。前些日子格隆剛進京,理藩院谘問六部,沒有一個人主張開罪葛爾丹。奴才想著,既不能開罪,何妨就做個人情,把那個王女交還他,殺人之事暫不追究,他就沒了借口……”熊賜履聽了這話,心裏很不為然,但傑書是議政王,又不好怎樣。漲紅了臉冷笑一聲道:“外藩使臣覲見天朝,哪有這麼沒規矩的?朝廷又不是打不過他,是眼下分不開身整治!六部官員說這樣疲軟的話,實在不成體統!”明珠在康熙眼前一向是打順風旗的,便道:“這事得辦得不柔不剛,恰到火候才行。他既已經稱汗,不過想著叫朝廷認可。奴才想著,不如借這件案子召見格隆,一邊好言撫慰,一邊嚴加訓斥,將殺人犯明正典刑,豈不麵麵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