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茶水飲下,祁連少華這才覺得自己喉嚨中的火焰漸漸熄了下去,腦子也清楚了許多,正要自己提壺再斟滿第二碗,忽然想到了什麼,“張磊他們呢?”
張磊幾人,也是他為數不多信得過的親信,今天也應當是陪同何鴻一起守在府裏的,他回來了,張磊幾人不可能不知道,怎麼會遲遲都不來見他?
何鴻動了動花白的胡子,並不回答祁連少華的疑問,而是緩緩道:“殿下,老身陪同在殿下身邊,也已經有十多年了。這十多年,老身對於殿下,可謂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從前跟隨在殿下身邊的時候,老身唯一想要做的,便是接替皇後娘娘好好輔佐殿下。可現在,我老了,老的隻想頤養天年,不想要再參與這些爭鬥了。更何況……”
何鴻搖了搖頭,神色之間頗有些感慨,“從皇後娘娘去了,皇上做主暗中將八皇子手中的勢力交給太子的時候,殿下心裏也就該清楚,您大勢已去啦。”
何鴻這溫吞中又透著一絲蒼涼的話,令祁連少華心下微微一沉,頓覺有些異樣,“何先生,你……”
一句話尚未說完,祁連少華便聽到一聲瓷器被摔了個粉碎的聲響,仔細低頭一看,竟是從自己手中不知何時滑落的茶杯。而自己的手,居然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已經變得麻酥酥一片。
“何先生!?”祁連少華滿目驚愕地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盯緊了何鴻,一道徹骨的寒氣從心口竄了上來,“你背叛我!?”
這是他由始至終都從不曾懷疑過的親信!他對他的感情,甚至都像是對待自己值得信賴的父兄一般!可現在,他竟然在他最難的時候,落井下石一般地往他胸前捅了一刀!?
“你……”那麻酥酥的感覺已經傳到了他的臉上,祁連少華連一句話都說不清楚了,隨即便是腦中一片混沌,眼前的景象也變得霧蒙蒙了起來,他最後聽到的,便是何鴻那影影綽綽的一句——
“是我對不住殿下您, 可老身為殿下您鞠躬盡瘁了這麼多年,眼下隻要您給我一個安穩的暮年,這也算是殿下您虧欠我的了……”
那團寒氣在祁連少華的心中橫衝直撞,就算是他暈倒的時候,都冷得他心口一陣陣的發顫!
等祁連少華再次醒來的時候,眼前一切的景象都已經變了。
金鑾殿上,麵色略帶病容的皇上,依舊威嚴地坐在龍椅上,根本就不像是太醫所說,已經下不了床隻能靜養的模樣。
皇上的目光冷冷地看著他,而何鴻,則垂手同其他人一起立在一處。這一瞬間,祁連少華便明白了,什麼皇上病重,什麼太子被殺,他自以為是給人布下了圈套,結果卻是自己跳進了別人的圈套!
聽著祁連庸德一條條地列舉出自己的罪狀,祁連少華隻覺得自己滿口的牙齒都要硬生生咬碎!
從小到大,他才應當是“贏”的那一個!得到一切的人應該是他,不是祁連庸德!可現在,他竟像是一個階下囚一般,被五花大綁在了他的腳下!單是這一站一跪,便足以將他全部的尊嚴都磋磨成灰!
“你還有什麼話可說?”皇上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透著一絲早已經失望透頂的厭惡,“朕著實沒有想到,朕花費心思最多的兒子,竟然會做出這樣讓朕心寒的事情來!”
“兒臣沒有!”將臉上那一抹猙獰的恨意壓下,祁連少華猛然抬起頭,“兒臣是冤枉的,父皇!是有人要讓兒臣來做這樣一個替死鬼,父皇,您可要明鑒才是!”
皇上即刻便暴怒了,這怒意似乎早早就壓在了他的身體裏,隻是這一刻才得以盡數潑出而已,“你還敢口口聲聲直呼冤枉!?有無數雙眼睛都看到了你是如何帶兵包圍了皇宮!”
“倘若不是太子聰穎,早早便察覺到了你的陰謀,現在是不是就連朕都要死在你這好皇兒的手下了!?”
祁連少華悲憤地看向皇上,“無數雙眼睛?試問父皇口中這無數雙眼睛,指的又是誰!?難道是謹王和盧家三小姐麼!?父皇大可隨處一問,這宮中,有誰不知謹王與盧家三小姐,同太子關係匪淺!?”
“ 他們不管看到了什麼,都隻會說對太子有利的話,這樣的證詞,父皇如何能相信!?至於其他人,父皇更是信不得!”
“成王敗寇,這道理即便是三歲小兒都懂,那些人究竟有幾個看到了真相?他們又有幾人不是見到太子得勢,才順勢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