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蒼快速向前跑,彪子緊跟在其身後,他腿雖比阿蒼長,但速度差的卻不是一點半點,越跑相互之間距離越遠。
彪子正跑時,注意到了周圍樹上釘著的屍體和骸骨,他停下腳步,內心震驚不已,慌忙地跑向一具屍體處查看。
彪子此時心裏最害怕的是在這些屍體中看到順子叔,他跑過去時心就開始跳的加速,但他見眼前這具屍體已經腐爛幹枯,一看就是已死很多年了,並且身上的衣服也與順子叔的完全不同。
彪子懸著的心還是不能輕易放下來,他在周圍繼續察看,變成骸骨的他根本不看,隻看腐爛的屍體。看了半天,沒發現順子叔,他略微有些放心,但他心裏不明白,這林中怎麼會有這麼多機關和死屍,看那些夾子和地槍都很有曆史,現在跑山的已經很少用這些狩獵方式了。
突然之間,彪子心頭一驚,難道這裏是……
彪子邊走邊想,滿腦子都在想事,完全忘了這周圍還有機關,並且,距離他很近!
彪子剛邁出一腳,隻感覺腳底一軟,他心知壞事,不管是踩到了什麼,但肯定很危險。此時此刻的彪子就像是踩到了地雷一樣,不敢輕易挪動,哪怕是一點都可能是致命的。
彪子想學著電影裏看到的方法,他蹲下身,想用手按住腳底的東西,然後快速閃開,但就在他剛動一下時,腳底那東西好像也動了一下,一瞬間,從頭頂樹叢中飛出一支粗製木箭。彪子快速趴倒在地,那木箭徑直紮在彪子身後的樹幹上。
彪子鬆了一口氣,爬起身,見地麵有條斷繩,那一定就是剛才他踩到的東西,這繩子埋在土裏太久,已然開裂,剛才他那一腳正好把它踩斷,這才觸動了機關。
彪子逃過一劫,此時他才意識到阿蒼已經不知跑到哪去了。他邊跑邊喊阿蒼,越走越快,但他這次加了一個小心,觀察著地麵再走。
彪子是順子叔一手調教的獵手,雖然他沒親眼見過這種老式的狩獵機關,但順子叔年輕時見過,甚至還跟著老人參與布置過。順子叔給彪子講過一些關於這種老式機關的事,說如果真的亂入了深山,遇到了大量布置機關的林地,走路時一定要加小心,看著地麵,挑土多的地方走,落葉多的地方多數都有危險。
彪子專挑土路走,生怕會再誤踩到什麼。走了多時,還沒看到阿蒼,這麼走路很累,彪子就想站在原地休息一下,也好等等我們。這時,他剛把一隻手撐到樹幹上,隻感覺那樹幹表麵像塗了一層潤滑油一樣,滑的根本按不住,隻見他身體一歪,呈斜角倒向草叢。
那草叢中設有多條暗繩,暗繩連接周圍遍布的弓弩,彪子這虎背熊腰的往那一撲,周圍下好的弩弓頃刻之間就被觸動,竟連發出數十支細長竹箭!
竹箭如雨絲一般飛射彪子,彪子躺在草叢裏,看著飛射而來的竹箭,彪子腦子徹底亂了,也就是三五秒的功夫,他連爬起來跑的時間都沒有。
完了,這下真完了,自己馬上就得被射成塞子了!
這時,一道人影急匆而過,他手中黑刀如疾風一般迅猛,一刹那便將彪子周圍竹箭斬斷,彪子甚至都沒有看清那黑刀揮舞的招式,僅是看清了它的顏色。竹箭紛紛落地,彪子這才回過神,盯住眼前背對著他的阿蒼,此時阿蒼已然收刀。
彪子坐在地上驚魂未定,剛才那一瞬間,要不是阿蒼及時趕到,他肯定是必死無疑的。與此同時,彪子聽到了我的呼聲,回應後半天我卻沒了聲音,他心裏擔心,急忙衝著我的方向跑去。
我聽完彪子說的,心裏也為他捏了一把汗,但嘴上卻嘲笑他說:“還說我運氣好,你這運氣也不差嘛,扶個樹歇會兒都能引來幾十支弩箭,恭喜恭喜。”
彪子說道:“那樹幹上都是苔蘚,溜滑的,我也沒仔細看,就他媽摔那了。”
這時石豪說:“人沒事就好。”
石豪問阿蒼:“你一直往前跑,發現了什麼嗎?”
阿蒼說:“越往前走機關越多,我沒走到盡頭。”
我心想,連阿蒼都不敢走,那前麵到底是得有多少機關?
正想著,彪子突然問我道:“大獵,你還記得咱們小時候聽大人們常說的那句話不,說‘山裏有個毒牙口,人神止步莫前走’?”
我說道:“肯定記得啊,上小學時我們還經常哼哼呢,我還記得我問過地理老師毒牙口在哪,地理老師不知道,說沒這個地方。”
彪子說:“據我爸說,毒牙口是山裏的一塊區域,就像是蓋兒嶺一樣,具體位置誰都不知道,因為就沒有進去過還能出來的人。”
石豪聽到我們的對話,也有了興趣,問道:“你們口中的毒牙口到底是什麼意思?”
彪子解釋說:“毒牙口是大興安嶺獵人圈流傳的一個傳說中的地方,據說真正進去的人都沒有活著出來的。我爸給我講,聽說原本那片地方有很多寶貝,野獸、草藥什麼的,後來進去捕獵的人也越來越多,跑山的在裏麵設下各種機關,夾子、地槍、地窖,各種各樣,應有盡有。後來野獸是抓到不少,但漸漸已經沒人敢進去拿了,因為那裏麵機關設了太多,成千上萬個,進去的人都不知道具體哪有機關,一腳沒踩好就直接死在裏麵。後來老人說,那地方就像是惡毒的獠牙,進去的人都得被咬死,便沒再有人進去過,久而久之,連毒牙口的具體方位都沒人知道了。”
山林之中傳統的狩獵方式很多,下夾子、挖地窖、下地槍,這三種應該是最常見的。
下夾子指的就是下捕獵夾具。夾具分很多種,針對動物體型的大小,設置的夾具又各不相同。比如說,捕虎捕熊就要用大型鐵夾,這種夾子的殺傷力極強,周圍遍布鋸齒,張開後半徑能達到半米之多。在山裏跑山,尤其是進入深山,遇到獵夾的可能性就會大很多,如果是跑山的獵人誤踩到後,那一條腿是肯定保不住的,要是有隨行獵幫還好,但要是周圍沒人的話,多半會死在山裏。下夾子是所有傳統狩獵方式中唯一還多數保留的,但這種狩獵方式很落後,早晚要被淘汰,現在多數不法獵人更喜愛用下套子的方式。下套子與下夾子原理相近,但更先進且更輕便省事,至今還被廣泛地使用著。
挖地窖指的就是挖陷阱坑。地窖在東北很常見,舊時候可以說家家戶戶都有,在冬天時用來儲存家裏的食物等東西,但山裏挖的地窖卻是指為了引動物落坑的陷阱,多是為了捕麅子、鹿等動物。地窖也分大小,最常見的尺寸是長兩米、寬一米、深兩米以上,窖的內部一般都安置光滑木板,好防止獵物跑出來,如果是想抓活的,窖底則放置稀泥、幹草;如果是捕大型猛獸,窖底則倒插尖頭木樁,不管什麼猛獸,隻要掉進去都保準被紮死。挖一個地窖很費時間,並且地窖埋的太好,別的獵人看不出,很可能會誤踩進去,所以在地窖周圍老獵人都會刻上照頭(標記),已防止人誤入。挖地窖多為春秋兩季,這種方式費時費力,現今多已被淘汰。
下地槍是指在草叢中放置弓弩或獵槍。舊時候,獵人會在野獸常出沒的地方放置弓弩,以草繩為引線,觸動之後,弩箭射出,如果是單弩一般是殺不死野獸的,很多懂設置的老獵人都會設下聯排弩,一觸草繩,幾十隻弩箭射出,任你是什麼野獸都得紮成塞子。後來,獵槍盛行,獵人們會把弓弩換成獵槍,槍固定在樹枝高處放置的架子上,槍口的調整很有講究,必須與獵物呈水平方向,偏差一點都不行。當獵物進入射擊範圍,觸動拉線,拉線一頭扣動扳機,子彈飛射而出,一槍命中。弓弩和地槍雖省時省力,但危險性太大,並且獵人要隨時進山遛槍(巡邏),調整槍口角度,所以這種方式現在隻存在於一些很偏遠、很落後的地方。
聽完彪子說的,再想起我姥爺和我爺之前給我講過的種種機關,我頓時有些驚慌,說道:“我姥爺和我爺曾認為我爸媽就是誤進了毒牙口才失蹤的,如果這裏真是毒牙口,那我爸媽豈不是……”
雖然十幾年過去了,但一想到自己父母很可能就在這裏麵,心裏還是禁不住焦急萬分。但再一想,已經過去十幾年了,即使人在這裏麵也已經看不到了,沒準那樹上釘著的骸骨就是,一想到這,呼吸變得有些不暢,內心翻騰,一時間無法平靜。
彪子拍著我的肩膀說:“我雖然對你爸印象也不深,但我爸曾對我說過,這山嶺裏沒有地方能困住你爸那種人。”
我向彪子點了一下頭,看著他,內心很感激,畢竟此時順子叔還沒找到,他卻還能有心安慰我,我說道:“一樣的,順子叔也不是那種能被大山困住的人。”
天漸漸黑了,我們找了一塊絕對安全的地方坐下,等著天亮以後再往前走。
我問石豪:“你說我們還要走多久啊?”
石豪搖了搖頭,意思是他也不知道。
彪子這時也說道:“不管還有多遠,我也得繼續往裏走,我爸還沒找到呢。”
阿蒼自然是無所謂的態度,他愛惜地摸著他的黑刀,不參與我們的談話。
第二天天亮,我們繼續往前走。按照彪子的建議是,走土地露出來的地方,落葉太厚的地方一定不安全。
但石豪接話說,即使是土露出來的地方腳也要輕輕落下,不能用力踩,因為有的陷阱坑表麵會先鋪上一層竹蓋,然後再覆蓋上一層土。
我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阿蒼走在最前,他的神情永遠是一個樣子,好像不在意任何事情。
一路上總是看到各種各樣的屍體和骸骨,越往深了走,屍體越少有,多為骸骨。人獸骸骨皆有,死的樣式也不盡相同,最奇特的是我看到了一個扣合住的大鐵夾子,夾子內有一條斷裂的腿骨,看不出那是什麼動物的。
繼續往前走,還沒走出多遠,就看見路中間有一個巨大的骸骨,且那骸骨上還插著一根粗製木箭。
石豪觀察那骸骨,見那骸骨上少了一條腿,說道:“是狗熊的骸骨,剛才那鐵夾子中的短腿應該就是它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它應該是腿被鐵夾子夾住後,自己咬斷了腿往外爬,但還沒爬出多遠,就又觸動了弓弩的機關,被射死在這裏。”
我看那熊瞎子的骸骨,心裏驚歎,這麼大的熊瞎子被夾住都掙脫不開,要是人被那鐵夾子夾住還不必死無疑。
其實這一路我都在想,這幫跑山的幹的這是什麼事,設下這麼多機關,動物是獵到了,但卻拿不走,自己最後也死在裏麵,造孽啊。
我腦中正在想東想西,這時,阿蒼慢慢停下腳步,他身後的石豪也停了下來。我站在石豪後麵,回過神,往前看,見不遠處的前方放置著一個巨大的木籠子,籠子上麵的繩子已經年久斷裂,籠子裏好像還扣著一個東西,但不知道是什麼。
我們異常小心地走近看,靠近籠子後,我震驚地瞪大雙眼——那籠子裏沒人、沒野獸,但卻有一輛鐵皮越野車!
我和彪子麵麵相覷,心裏都疑惑,這林子裏竟然會有輛車?
石豪觀察著那木籠子,見其由幾十根木樁拚成,木樁底很尖銳,這還不算,籠子內還有數根細長尖銳的木樁,那鐵皮車的上麵是深綠色帆布,木樁徑直紮了進去。
彪子感歎道:“這種籠子現在早就見不著了,這還是當年土匪打獵時常用的,我估計我爸都沒見過。”
我說道:“我更好奇這車是怎麼開進來的。”
確實啊,前麵那麼多機關,這麼大的車是怎麼過來的?
石豪示意阿蒼,把籠子劈開,看看車裏邊有什麼。
阿蒼揮起黑刀,快斬過去,將木樁砍斷,露出車門。那木樁紮進車內,車頂的帆布塌陷進去,但還能看到主駕駛和副駕駛上有人形輪廓。石豪小心靠近,去開車門,車門已經鏽住,用力拉一下,整個門都掉了下來。我看到車內主駕駛位置坐著的司機已經變成骸骨,那籠子內的細長木樁徑直從他頭頂直穿而下,場景有些瘮人,我能想象,他死時一定很痛苦。
阿蒼用刀將爛帆布挑開,露出車內全貌:主駕駛司機和副駕駛上的人都是被木樁紮死的,車後位置沒有人,但卻放著十幾把老式步槍,甚至還有一門小鋼炮。
彪子驚訝地問道:“這兩人怎麼會用的到這麼多槍,還他媽有炮,這是要打仗嗎?”
石豪抽出一把槍,那槍已經嚴重鏽蝕,弄了兩下就斷裂開。
石豪又觀察了幾眼前麵那兩具骸骨,思考了一下說:“這兩個人應該是當年東北山裏的土匪,你們看他們穿的衣服,粗布麻衣,這種料子現在已經沒有了,還有,他們用的槍是日本製三八式步槍,他們開的車是前蘇聯嘎斯軍用車,這些東西距今都有五六十年的曆史了。”
聽完石豪說的,我也抽出一把槍,確認道:“是三八大蓋,我姥爺手上有一把幾乎全新的,我認識這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