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哪有樣當真穩賺不賠的事,做田舍翁,還有個洪災旱災並苛捐雜稅呢。
石皇後自己想明白了,便釋然了,不像最初那樣琢磨著怎麼把石家繞過去,全心全力地協助起虞之淵弄銀子。
石家最初是不肯的,一是清白人家,不肯平白無故得個罵名,二是怕皇帝卸磨殺驢,秋後算賬,三是,也納悶皇帝不缺銀子,怎就看上那點碎銀子了,
虧得石皇後來信勸說了幾次,石家見避無可避,才打著皇後替皇後選四妃的幌子,偷偷摸摸地收銀子,自然,這銀子連同各家送來的帖子,都一五一十地呈給了皇帝,然後誠惶誠恐地把昔日那些個清貴的世交好友疏遠他們的事遮遮掩掩地說了一說。
果然,聽石家那麼一說,虞之淵心裏便慚愧了,待要給石家加官進祿,石皇後又不肯,並勸道:“陛下若給我們家加官,明眼人看著,豈不要瞧出是陛下叫臣妾一家子賣的東西?臣妾一家微不足惜,但若壞了陛下的名聲,那臣妾一家就萬死難辭其咎了。”
一席話,說得虞之淵心裏溫暖熨帖,當即便覺石家跟陸家有天壤之別,陸家萬萬不能跟石家相提並論,於是,雖不明著獎賞石家,但背地裏,聽聞石家長輩們生辰,便提前一兩日,帶著石皇後偷偷摸摸地出宮去登門道賀。
卻說眼瞅著京中一大半的適齡閨秀都暫緩說親,隻等著皇帝選妃過後再議親——畢竟皇帝沒有後宮三千,在世人眼中就等於是個鰥夫,慢說那些滿眼勢力的大家長們,就連閨閣中千嬌百媚的女孩兒,都不由地動了心,想把那已經死了許久的先皇後取而代之,成為皇帝的心頭寶。
此舉,便令金家二老爺的侍妾薑姨娘歡喜不已,原本金二夫人冷氏不在,沈氏、岑氏把給二房庶出子女尋媳婦找婆家的重任交給她,她先左右為難,唯恐哪裏不妥,叫金老夫人治罪她,此時見陸陸續續有外地達官顯貴進京,又見有人花樣百出地來跟金將溪套近乎,便幹脆地用花言巧語把給兒女找親家的事托付給金將溪。
金將溪原本不肯管那些瑣事,但薑姨娘道:“老爺,不過是幾句話的事,眼下咱們一房被老太爺、老夫人攆出來,大老爺、大夫人一把年紀,越發黏糊了,成日裏盤算著是這家廟轉轉,那座山訪訪,竟是把家事都交給三老爺、三夫人了。婢妾上會子替老爺去給個老親家送禮,眼瞅著三夫人進來時,人家唱的是金閣老府夫人來了。老爺若不趁著各家來京的機會結上幾門子好親,隻怕三老爺、三夫人,也會當見家沒有咱們這一房了。將來,庶的怕是要壓得嫡的抬不起頭——若指望大房,大房的蟾宮才幾歲,況且三歲看到老,他如今就有個桃花公子的花名,將來還不定怎麼不成體統呢。金家嫡出的,全要仰仗老爺呢。”
薑姨娘膝下還有個兒子金朝楓,這一席話說得金將溪感動不已,“我早知道你是個規矩老實人,若換個黑心爛肚腸的,還巴不得咱們家嫡庶不分呢。既如此,我便親自去挑兩個親家吧。”
金將溪顯然是忘了自己要找的好親家裏頭,就有一個是給薑姨娘的兒子金朝楓找的。
金將溪辦事利落的很,並不像女人家還要去挑哪個姑娘針線好,哪個姑娘能說會道處事大方、人脈寬廣——一個姑娘家,她的人脈要管用,那各家的老爺們隻管坐在家裏鬥雞遛狗算了。很快,金將溪便給一子一女找到了人家,薑姨娘趕緊拿著兩家的帖子回金閣老府交差,金老夫人見了,因素來便不喜金朝楓、金湘桂兩個,見差不多,便點了頭,叫薑姨娘等著出了孝,便去張羅迎娶之事。
金家的事,很快便辦妥了,玉家玉悟禪的事越發難辦了。
在玉家裏頭的阿烈隔三差五地或翻牆或喬裝打扮混出玉家後,玉入禪便來個怒發衝冠,然後發瘋一樣地滿城找人,找到了人,把人帶回來,關上房門,就聽見房裏頭一陣陣怒吼聲、廝打聲;若找不到人,隻需借酒澆愁兩日,阿烈便主動獻身,或是因誤會身陷囹圄,急等著玉入參來搭救,或是氣勢洶洶地又來“複仇”。
如此,京城裏的好事之徒,長舌之婦,閑來無事,便緊盯著玉入禪、阿烈的事不放,甚至阿烈喬裝出了玉家,玉入禪沒找到人,都有人主動通風報信,告訴他阿烈身在何方。如此,便連累得玉夫人每到一處,都有人背地裏指指點點,昔日裏一門心思要嫁入玉家的閨秀,如今一半想著進宮,一半則對玉入禪敬謝不敏。
“一樣是對個女人念念不忘,怎地那些女孩子們單想進宮,就不想想咱們家老九的好處?”玉夫人無奈時,就對玉將軍抱怨。
玉將軍道:“那怎能一樣?她們想著就算有個皇後,進宮還能做個貴妃呢,要是有能耐,能叫皇帝不叫其他女子進宮,那這輩子就圓滿了。”
“那我們家老九怎麼辦?”玉夫人提到玉入禪,眼淚便簌簌落下,迅速地打濕衣襟,她最怕聽到的消息,便是阿烈跑了,一聽到這話,她就覺得滿城的眼睛像是針一樣狠狠地紮在她身上,偏玉入禪那混賬,與他說話時提到他的親事,他便說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聽憑她處置,一點收斂的意思也沒有。
“……金家尋了兩個外地的親家,新近,也有不少人絞盡腦汁跟我遞帖子。這麼著,咱們也找個外地的媳婦算了。入禪是皇帝的左膀右臂,不少人巴不得把一個女兒嫁給他,好叫他關照另一個呢。”玉將軍撚著胡須,玉破禪走了,玉家裏頭是沒有什麼兄弟鬩牆的鬧心事,可兒子年紀大了,遲遲沒個著落,也叫人鬧心得很。
“不可,我最不喜跟那些妃嬪家扯上關係。一時看著風光,可誰知道日後如何?”玉夫人被虞之淵殺兄弟的事嚇著了,唯恐受到牽連。
“糊塗,虧得老九還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你這做娘的難道不知道,皇上也被自己當初殺兄弟的事嚇著了,如今才不肯選妃。你隻管挑個好的,旁人說什麼你隻管應了,反正,最後誰都進不了宮。”玉將軍微微搖著頭。
玉夫人暗暗點頭,聽人來說玉入禪、阿烈兩個在屋子裏打架,又把家具等勞什子全砸了,眉心跳了跳,到底忍住了,道:“不必給九少爺換,告訴他,等娶了媳婦,新媳婦的嫁妝裏,自有那些個呢。”
丫鬟趕緊把玉夫人的話說給玉入禪聽,玉入禪因跟阿烈打架,弄得汗流浹背、氣喘籲籲,見一屋子爛家具擺著,玉夫人竟然不給他換,且還提起成親一事,不禁氣息越發錯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