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了杯涼茶走過去,一杯水潑在紅豆臉上。
這位也是硬氣,隻抽搐了下而已,半聲驚叫都沒發出來。
“我一介商女,最是聽不慣紅袖招裏那一套的念唱作打,要折騰,換個地方去!”我將杯子遞給身旁的丫鬟:“茶涼了。”
丫鬟殷切地應下,連聲說:“是,小姐,奴婢才燒開了水,這就換杯滾燙的來。”
“你、你這毒婦!就這般容不得人?”洛清氣急敗壞,指著我的鼻子罵:“紅豆她可還懷著孩子呢啊!”
我噗嗤一聲笑了:“方才不還叫瑤兒呢麼?”
“小姐,茶。”丫鬟端著茶來。
原本昏迷不醒的紅豆忽的喘上來半口氣,楚楚可憐的拉著洛清的衣袖。
“清哥哥,我肚子好痛……好難受……我們走好不好?”
我端著滾燙的茶水目送他們離開,直到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裏,才惆悵地歎息。
“小姐,莫難過了。”丫鬟小心翼翼地勸我。
“今日茶中泡的可是凝香露?”我問、
“是、是啊……”丫鬟不明所以。
“凝香露百兩三錢,潑她可惜了。”我遺憾地歎息,方才事發緊急,竟忘了叫人換杯白水!
“告訴雲姨,繼續吧。”
我轉身進了屋,靜靜地等待著事態的發酵。
翰林院洛清洛大人這點後宅之事不知怎麼傳言開,就連街頭巷尾都在議論,說洛大人娶了個上不得台麵的商女。
商女善妒,連洛大人的子嗣都容不得。
謠言發酵正盛的時候,我已將自己的小院搬的差不多了,就連廚房裏的鍋碗瓢盆都沒留下,隻剩了土壘的灶台,以及灶台裏燒了一半的木柴。
晚間約了雲姨去樊樓吃飯,我坐在天子號的包房裏,無意間瞧向外麵,正好瞥見洛清帶著老太太和紅豆下了馬車往這邊來。
老太太口中罵罵咧咧地:“那毒婦到底想做甚!難道要活活餓死婆母不成!”
她身旁的紅豆親親熱熱地挽著她的胳膊,可憐兮兮地低著頭說:“許是姐姐當真不喜紅兒,才做出這種荒唐事兒來吧?”
“不若紅兒去跪求姐姐,隻要姐姐能消氣,讓婆母過上幾日安生日子就好。”紅豆這麼說著,卻已經是泫然欲滴。
“胡說什麼!你現在可是咱們洛家最珍貴的寶貝!”老太太拍著她的手,不悅地擰緊眉頭。
“她一個商女,難道還能越過你去不成?”老太太嘟囔著說,邁著步子往裏進。
小二見狀忙上前,陪著笑對著洛清問:“幾位客人可有預約?”
洛清微怔:“什麼預約?”
小二麵上笑容不變,對著他說:“客人您有所不知,咱們樊樓有規矩,需得提前一日差人來定才可。”
洛清不虞,盯著小二說:“以往本官來時都是直接去的天字一號包廂,怎的從未聽過預約之事?怕不是你這小二看人下菜碟,覺著本官吃不起罷?”
小二陪著笑,順順當當地改了口:“大人誤會了,天子一號包廂是常年為白小姐留下的,小姐自然可隨時前來。”
他一探頭,目光從紅豆麵上掠過,又謙卑地笑著:“隻是白小姐不在,小的做不了主。”
洛清尚未發話,紅豆便氣得站出來,她之前在紅袖招裏常聽客人吹噓,說這樊樓的珍饈是如何名貴。
今兒好不容易能來吃一回,怎能叫旁人攪了局?
“怎麼,難道姐姐不在,婆母和清哥哥便連飯都吃不得了嗎?”
她的聲音不大,卻勝在尖細,因此也格外的有穿透力。
小二露出為難的表情:“這……這倒也不是,隻是聽聞大人要與小姐和離,這帳自然就不能在記在小姐頭上。”
“本官什麼時候說要和離!”洛清氣結,隻覺著流言似虎,卻壓根沒深想這流言究竟從何而來。
小二麵露訝色,他看向紅豆,半驚半疑地說:“這……坊間都說您寵妾滅妻,要另取新婦哩。”
靠門邊的幾桌瞧見這邊堵著,本就留意三分,驟然聽見這些對話皆露出了看好戲的神色。
有和洛清素日裏不太對付的人,借著酒勁舉杯嘲諷:“都說咱們洛大人寵妾滅妻,我瞧不盡然啊!這不,帶著妾室來吃飯,連門都進不來!”
“你!”洛清惱了,拔腿便欲往裏闖,卻又被小二攔住。
“大人是讀書人,想來不會做出不要體麵的事兒。”小二嘴甜,笑著將人往外哄。
外頭冷風一吹,洛清腦子清楚了不少,他一抬頭正巧瞅見了從馬車上走下的雲姨。
見到雲姨的那一瞬,紅豆驚得白了臉,趕忙朝著老太太身後縮,仿佛這樣就能將自己藏起來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