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啊。”簡一凡感歎,這事做得簡直一箭雙雕。
不過轉瞬他又有些疑惑:“你們怎麼猜到胡梨會有吳聰的證據啊?”
宋摘星笑,“胡梨跟了吳聰那麼久,怎麼可能一點證據不留。做了那麼多壞事誰不害怕,要是沒人給她頂罪,她也不會那麼囂張。她越囂張,代表她越有證據對付吳聰,廝打起來,對誰都沒有好處。”
簡一凡聽完佩服至極,他本是隻是想滅一滅胡梨的氣焰,沒想到在他們的幫助下竟然一舉把吳聰拉下馬。
“設好局讓胡梨發怒,一個小丫頭控製不住自己情緒,什麼事都會做得出來。”簡一凡半仰著頭,沐浴在午後的陽光中,“心理科終於清靜了。”
“好在雲主任終於平反。”宋摘星聲音低了半分,歎道,“人心難測。即便身在心理科看一輩子心理病,也難以看透人心。”
簡一凡倒沒想那麼多,舒服地往石頭上一趴,“感覺我幹了一件大事,我爸媽又可以為我驕傲了。”
宋摘星噗嗤笑出聲,“你還真要感謝你媽媽,動用你媽媽的私家偵探拍到胡梨的照片,這一功應該算在你媽媽頭上。”
簡一凡轉了轉眼珠,“你說當時叮當走的時候我能查一查他們去哪了,說不準雲主任都不會遭受陷害了。可惜那時候孟美麗正因為我和高璨的事凍結我的銀行卡,不見我麵,反倒失去了這個機會。”
宋摘星見他提及高璨的時候已變得非常平靜,知道那段戀愛算是徹底結束了。她緩緩抬頭,天邊的雲朵堆積在一處籠罩著大半個城市,天藍的不像話,澄澈的藍色向無邊無盡處肆意伸展,一切都如新的一樣。
吳聰已經整理好自己所有的東西,說起來也不過就一個紙箱,裏麵放著自己最喜歡的幾本書。馬上就要離開心理科,他看著四麵牆壁,心中一時不舍。他在這裏待了二十多年,一磚一木一花一草都無比熟悉,他早就想過自己會提前離開心理科,隻是沒想到真到走的那天竟然如此淒涼。
門吱呀開了,穿著白大褂的李唯西緩緩走了進來。
他將門輕輕關上,長身玉立倚在門旁。
吳聰坐在辦公桌前,笑得又苦又澀,“你來送我?”
李唯西小時候常跟著父親來心理科,他記得那時的吳聰很是勤奮,經常早早就來。有了病患他都是第一個衝上去,每每笑臉迎人,讓人如沐春風。
“雲主任離開的時候說如果你是為了肖雅潔才做的這一切,她反倒不怪你,隻是覺得你可憐。”
“可憐?”吳聰挑眉,長歎一聲,“我覺得我很幸福。”
“我記得肖雅潔之前不吸煙。”
“是啊,那時候她最討厭聞煙味。”吳聰目光迷蒙,隨即又笑起來,“從心理科離開之後她就愛吸煙了。她做的很多事都不告訴我,可我慢慢察覺到她的變化,就知道她開始有了野心和欲望。”
“人總是會變的。”
“不。雅潔從沒變過,她一直是那個驕傲的,努力的,讓人欣賞的女人。”吳聰打斷他,直到今日,他依舊愛肖雅潔勝過愛自己。
李唯西麵色無瀾,這一瞬他竟有些不忍告訴吳聰關於肖雅潔的消息。
吳聰緩緩站起身,抬起自己的箱子道:“我在科裏做了很多錯事,但是為了雅潔,我不後悔。”
“是肖雅潔讓你當主任的嗎?”
李唯西乍然出聲,讓吳聰微微一頓。
他再次笑起來,隱著半分無奈,“我本無意職位之爭,可是如果我做到副院長能讓雅潔開心的話,我願意做。”
“你的委曲求全,根本沒有換來她半分愛意。”李唯西凝視著他,目光冷冽,“你知道肖雅潔不愛你,你一直在自欺欺人。”
“那又怎樣?”吳聰回看著他,“我愛她,足夠了。”
“為了這樣的愛,不惜泯滅良心陷害別人,不惜步步為營精於算計,值得嗎?”
“泯滅良心……”吳聰冷笑,眸光徹底黯淡下來,“唯西啊,我做了那麼多年醫生,救了那麼多的人,可誰又能來救我?我從一開始就沒有得到過雅潔的愛,誰來救過我?誰來救過我!”
“能救你的,隻有你自己。”李唯西脊背修挺,“你不在意你自己,別人就更加不會。”
吳聰迅速將辦公桌收拾好,任李唯西說什麼他都自動屏蔽掉。他心中甚至有些欣慰,如今終於有時間好好照顧自己的妻子了。
房間中氣壓很低,李唯西看著他道:“肖雅潔被捕了。”
“怎麼可能。”吳聰從辦公桌前撤出身子,不以為意,“雅潔一向謹慎。”
李唯西遲遲沒有說話。幾秒後紙箱咚的落地,吳聰呼吸不穩,上前攥住他的外衣,“為……為什麼?”
他淺淺開口,一字一字盡是清寒,“做的壞事,遲早要還。”
吳聰大驚,錯過他的身子慌亂地跑出心理科。他像風一樣匆忙下樓,隻是還沒跑出拐角,他眼前忽然一黑,腳下趔趄,還沒喊出聲整個人便咕嚕嚕從樓上滾了下去。
或許他早就知道肖雅潔幹過很多壞事,早就知道肖雅潔也會有這麼一天。隻是不願意相信,也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結局罷了。
他跌摔在地,眼角浸出許多淚,敞開嗓子嘶啞哭喊:“雅潔別丟下我,別丟下我。”
別墅一隅。
穿著淺色西裝的男人打開房門,恭謹地走到他身邊開口道:“肖雅潔被警察帶走了。”
周鳴山正站在壁櫥前找一本書,背影凜冽,沒有轉身。
淺色西裝的男人皺眉,“她不會把您供出來吧?”
周鳴山冷哼,“她沒有那個膽子。”
他向左走了走,扒開一些陳年舊書,仍沒有他想找的那一本。他接著說道:“我手裏還有牌,可她已經沒了。”
淺色西裝男人抬頭,“您是指?”
“最後一張設計圖紙完成了嗎?”
“是的。”淺色西裝男人忽然想通了,笑道,“您還握著肖雅潔的軟肋,所以她不敢把您怎麼樣。”
周鳴山將上麵一摞書全部拿下來,轉過身來拍了拍手。他額前的白發更加明顯,臉上的幾道皺紋猶如刀刻一般。隻要有設計圖在,肖雅潔就不敢亂咬,她被捕之前他故意將未完成的設計圖寄到她辦公室,就是為了讓她知道,原該她盯著的那張圖他會替她來完成。
淺色西裝男人補充道:“段長惟留下的東西已經找到了。”
收拾書的手指微微一抖,周鳴山抬頭,忽地哈哈大笑,“天助我也,天助我。”
西裝男人也笑起來,“數據放在保險櫃裏,密碼是612,幸好當時李唯西幫助我們找到了第七個房間。”
周鳴山又想起來段長惟的那張臉,心尖忽地一痛,他隨即囑咐道:“馬上把最後一個設計圖紙實施下去。”
“已經在做了。”
周鳴山又開始找起書來,他將一摞書從上到下一一丟出去,直到發現壓在底下的那一本。
他沒抬頭,眉梢卻充滿喜色,“後麵的事都安排好了嗎?”
西裝男人更加低微地回稟:“快了。”
周鳴山緩緩靠著書桌坐下,歎道:“這場和李唯西的時間競賽,希望我們能贏。”
淺色西裝男人默默退下。書房中一時安靜下來,周鳴山手中拿著那本精裝書,呼吸漸弱,緩緩打開了第一頁。
是本四四方方的漫畫書,書皮上畫著兩隻兔子,書名叫做《猜猜我有多愛你》。周鳴山喑啞出聲,喉嚨裏像塞了一塊海綿。
小栗色兔子該上床睡覺了,可是他緊緊地抓住大栗色兔子的長耳朵不放。
他要大兔子好好聽他說。
“猜猜我有多愛你。”他說。
大兔子說:“哦,這我可猜不出來。”
“這麼多。”小兔子說,他把手臂張開,開得不能再開。
大兔子的手臂要長得多,“我愛你有這麼多。”
嗯,這真是很多,小兔子想。
“我的手舉得有多高,我就有多愛你。”小兔子說。
“我的手舉得有多高,我就有多愛你。”大兔子說。
這可真高,小兔子想,我要是有那麼長的手臂就好了。
小兔子又有了一個好主意,他倒立起來,把腳撐在樹幹上。
“我愛你一直到我的腳指頭。”他說。
大兔子把小兔子抱起來,甩過自己的頭頂,“我愛你一直到你的腳指頭。”
“我愛你,像這條小路伸到小河那麼遠。”小兔子喊起來。
“我愛你,遠到跨過小河,再翻過山丘。”大兔子說。
這可真遠,小兔子想。他太困了,想不出更多的東西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