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偉大夢想(1 / 3)

美國芝加哥。

格蘭特公園內的白金漢噴泉由粉紅色大理石築成,中央一支水柱伴隨著巨大的水流聲高高噴起,直上半空。與此同時,寬闊的水池內不斷噴湧出銀白的水柱,四周幾百道水花一起射向中央,如高空煙花齊放,浮光躍金,蔚為壯觀。

秋日湛藍天空又高又遠,行過噴泉後,車子拐入下一個街道。宋摘星透過車窗看著極高的威利斯大廈,感歎它拔地而起似要穿破雲層。摩天大廈一公裏之外,密歇根大道內的千禧公園內雲門正傲然屹立。雕塑表麵反射著城市的輪廓線,車子行過時,雲門上方映照著一行人的去向,帶著奇幻的扭曲感。

穿著詹姆斯經典秋衣抱著籃球的白人小男孩一路穿過街道向著瑞格利球場跑去,而成年男女則在馬路上步履匆匆,似乎都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車子一路穿過博物館,音樂廳和劇院,最終到達一幢藝術館前。下車時宋摘星感到有風遙遙吹過來,眺望遠處發現碼頭盡在眼底。鬧市中的高樓幾乎將太陽全部擋住,隔著湖岸懸在半空的摩天輪反而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西式的磚牆建築與海藍色水麵與天空中大塊堆積的白色雲朵相映成趣,一切都顯得高闊而遼遠。

孫鳴與其他三位刑警跟著下來,李唯西安排他們在原地等待,隨即帶著宋摘星進入藝術館。大廳中一名三十多歲的白人男子上前與李唯西打招呼,兩人用熟絡的英語交談。

周圍都是圍觀藝術品的白人,每個人臉上都帶著一副欣賞的表情在大廳中穿梭,沒有人注意他們。

李唯西向白人男子介紹宋摘星:“Frank, this is my fiancée.”(Frank,她是我的未婚妻。)

宋摘星臉蹭的紅了,隻見Frank極其震驚地看著她道:“Lee turned down so many girls that liked him that I thought he was gay.”(那麼多女孩喜歡Lee,都被他拒絕,我還以為他不喜歡女人。)

他說完微微搖頭,又露出極其燦爛的笑意,“Anyway,I will attend your wedding ceremony.”(我一定會參加你們的婚禮。)

宋摘星笑著與他打了招呼,李唯西便與她低語道:“FBI行為分析處的主管,會幫助我們抓到周鳴山。”

來的路上李唯西已經與宋摘星說過他的計劃,他在美國認識FBI的人,可以協助他們盡快查找林帆和林莞的下落。如今見到Frank,宋摘星才真正意識到李唯西在美國的地位和影響,想來他不僅啟用了自己在美國的關係,還讓整個行為分析處的人重視和配合他此次的行動。

她抿了抿唇,與李唯西說道:“他會幫我查到林帆和林莞的下落嗎?”

李唯西反而搖了搖頭,“1號人物也來了,他已經在追蹤周鳴山,隻要有消息就會第一時間通知我。”

聽到1號人物,Frank很有興趣,插嘴道:“The handsome guy also came?”(那個很帥的帥哥也來了?)

李唯西笑著回答:“He can drink with you again.”(他又可以和你一起喝酒了。)

Frank大笑,與李唯西聊起以前的事格外興奮。宋摘星在一旁看著李唯西風姿卓卓的樣子,想象著以前他在美國的情景。倘若沒有顧伯棠的事情,或許他會一輩子待在這裏,根本不會回去。

正走神時,她見Frank忽然遞給李唯西一把槍,說了句“Good Day”便與兩人道別疾步離開。李唯西將手槍放到腰後,看著一臉懵怔的宋摘星解釋道:“美國可以合法持有槍支,別擔心。”

宋摘星知道此行有很多危險,點了點頭,希望他能保護好自己。她沒再說話,因為思緒還停留在剛才那一瞬。李唯西看宋摘星還在愣神,淺笑道:“如果我沒有回國,我會後悔一輩子。”

宋摘星有些窘迫,“你知道我在想什麼?”

他牽住她的手,無比認真的樣子,“我屬於你,即便沒有我父親的事,我想我一定也會回去。”

宋摘星跟著笑起來,目光溫暖。孫鳴走了進來,剛好看到Frank離去的身影。李唯西將剛剛與Frank交談的內容與他詳細講了一遍,又補充道:“晚上要與FBI小組見麵,你和幾位同事準備一下。”

孫鳴點頭,隻是還有些不解,“你怎麼說服他配合我們抓捕周鳴山的?”

李唯西道:“周鳴山之所以將最終實驗基地建在芝加哥,一定是有更大的企圖。那些遊戲害人不淺,美國警方不會坐視不管,更何況我們那麼重視這個案子,Frank多少會幫我一些。”

孫鳴自然明白正是李唯西幫助FBI破過不少案子他們才願意幫忙,感歎道:“有你在事半功倍,看來下麵要打一場硬仗了。”

宋摘星算著離林莞和林帆消失也有三天了,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如今時越還在周鳴山身邊,讓周鳴山如虎添翼,眼下確實步步維艱,想從他們手中救下林帆和林莞並不容易。李唯西見她眉間起了褶皺,揚手為她撫平,還未說話,身帶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按了接聽,眸光一亮。

“1號人物查到了周鳴山的行蹤,現在正在江景別墅。”

宋摘星和孫鳴同時意識到,或許他們根本沒有時間在晚上和FBI見麵,周鳴山已經開始行動了。然而更讓宋摘星沒有預料到的是,接下來的每一分鍾都讓他們處在驚心動魄之中。

幾人驅車疾馳,孫鳴一路上都在做部署。不知道周鳴山有多少人,如今隻能先將初步的營救計劃做出來。車上的李唯西麵色清冽,1號人物發現周鳴山進入一幢老樓中,之後就再也沒有跟蹤到,似乎信號在樓中被屏蔽了,想來那幢老樓一定藏有貓膩。隻是周鳴山現在極具危險,也不知道他身邊有多少力量,現在去隻能走一步看一步,要先找到林帆和林莞才行。

行駛兩個多小時,幾個人終於停在密林中。孫鳴帶著肖雅潔下了車,林雨澤與宋摘星跟著刑警站在後麵。肖雅潔還戴著手銬,臉色無瀾,很是服從。李唯西拿著望遠鏡觀察老樓的動靜,孫鳴走上前,期待李唯西能有什麼發現。

別墅緊鄰一條河道,江水渾濁,常走船隻。這裏更像芝加哥偏僻地方的一處村子,老樓後還有集鎮,一條街上人來人往,很是熱鬧。李唯西猜測這裏應該是周鳴山某一處秘密基地,因為他看到別墅外圍著一群黑人,看起來穿著普通,實際各個都配著精悍的手槍。集鎮大多售賣日常用品,說明有很多人在這裏生活,並且對那些持槍的人習以為常,沒有任何人覺得奇怪。

密林離老樓還有一段距離,李唯西看向孫鳴:“1號人物說周鳴山啟用了他的銀行賬戶才得以讓他查到周鳴山的行蹤,我猜周鳴山在這裏做違法交易。”

孫鳴有些吃驚,“和非法遊戲有關嗎?”

肖雅潔在身後忽然開口:“他需要更多的錢。他參與黑市交易,販賣槍支,買賣器官,就是為了實現最後的計劃。”

林雨澤現在異常緊張,擔心道:“不知道莞兒和帆兒在不在裏麵。”

李唯西眼睛半眯,沉吟道:“芝加哥以前是重工業城市,後來敗落,製造業全麵萎縮,鋼鐵工業也全部外遷,到現在城市也沒有完全被控製。治安不好導致黑幫盛行,周鳴山將最終計劃選在芝加哥,展示著他要打破原有秩序的野心。”

他說完所有人都感到心情沉重,知道周鳴山不好對付。一側的肖雅潔眸光流轉,她驚歎李唯西的分析能力竟是這樣精準無誤。在她還未入獄之前,周鳴山就和她說過他的抱負,芝加哥是一座還未完全複興的城市,他要在這集力量之大成,城市的不確定性同時給了他冉冉升起的機會,這樣的事情在國內根本無法實現。

肖雅潔不動聲色,便聽孫鳴道:“我們人太少,還是先摸清情況再做打算。”

李唯西靜默片刻,看了看時間:“現在還不到中午,我們等不到晚上了。我先潛進去看看。”

宋摘星有些驚慌:“那麼多人拿著槍,你自己去太危險了。”

孫鳴也阻止他:“一起去更安全些。”

孫鳴與幾位刑警都想上前與他同去,李唯西想了想,囑咐道:“你們在外麵守著,如果我被發現了,一定有辦法逃出來,到時候你們在外麵接應我。還有,”他看向孫鳴,另做吩咐,“你迅速通知Frank,讓他帶人前來支援。”

孫鳴點頭,隻是還有些擔心他。這時宋摘星一忙跟上前,握住他的手,“我跟你去。”

李唯西剛要張口拒絕,卻看到宋摘星灼灼的目光。她的堅定全部表現在臉上,無論他說什麼都不會改變主意。

“摘星,”孫鳴勸阻,“你留在這裏,我去比較好。”

然而就在孫鳴喊摘星的時候,李唯西忽地失神,一瞬間不知道自己在哪。他再次有一種不受掌控的感覺,大腦一片空白。

“唯西?”宋摘星有些擔心他的狀況,輕輕喊了他一聲。

李唯西回神,知道她決心已定,緩緩點頭道:“你務必要跟緊我。”

宋摘星揚手將散開的頭發束了馬尾,幹脆利落:“我絕對不拖你後腿。”

兩人離開時陽光還沒有穿透樹林,留下孫鳴幾個人在原地等著。孫鳴立刻聯係Frank,將他們的位置與情況告訴他,語氣急迫,驚得枝頭飛鳥都振翅而去。抬頭不見天日的樹林透著詭異而又悶熱的氣息,所有人都不敢輕舉妄動,臉上帶著沉默而冷峻的表情。

李唯西與宋摘星順著林子進入湖道,隨即潛入水底一路遊到老樓附近才停了下來。他暗中觀察黑人槍手的數量和行走規律,發現他們大多圍在入口位置,其餘人則分成兩隊圍著老樓巡邏,中間間隔一分鍾。李唯西扶著宋摘星從水中爬出來,隱藏在船隻附近,隻等槍手走了之後上岸。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就在前一隊人的身影消失在牆根處時,李唯西與宋摘星疾步上岸。兩人貼著牆麵走到窗玻璃前,李唯西向裏張望,發現裏麵是一間廢舊的教室。宋摘星剛探頭過來,玻璃窗就已被打開,讓她驚訝不已。

李唯西帶著她跳入房間緊接著將窗戶關上,兩人蹲下的工夫,一隊黑人剛好從窗前走過。

“溜門撬鎖的功夫見長啊。”宋摘星感歎。

李唯西淺淺一笑,“可惜不能走正門,不然帶你進來的速度更快。”

趁著黑人過去,李唯西帶著宋摘星躲到窗簾下,又一步步向門口靠近。破舊的桌椅遮擋住外麵的視線,讓兩人得以喘息。李唯西猜測周鳴山將舊時的廢棄學校外觀改造成別墅的樣子,就是為了隱藏自己。兩人還沒到達門口,忽然聽見粗重的腳步聲向他們而來,聲音越來越大,嚇得宋摘星麵色慘白。

李唯西透過窗戶看見黑人雇傭兵拿著微型衝鋒槍在走廊中巡邏,眉心一皺,沒想到裏麵的布置竟比外麵還要嚴密。幸好教室破舊,窗簾厚重,將光線擋去一部分,讓那些雇傭兵沒有察覺到兩人。雇傭兵們走到走廊盡頭後又拐了回去,腳步漸遠。

宋摘星壓低聲音說道:“這裏肯定是周鳴山十分看重的地方,否則不可能由那麼多人把守。”

李唯西點頭,“鬧市中這裏反而更加安全,沒人會在意這個老房子。”

“我們下一步怎麼辦?”

李唯西再次看了看時間,還差半個小時十二點,或許他們還有機會。

兩人在教室內靜靜地待了一個小時,直到走廊裏沒了動靜,李唯西這才帶著宋摘星出來。走廊很暗,一排排教室門斑駁不堪,兩人一路行到東區一角,才發現這裏與其他地方完全不同。

周鳴山將東區改造成了很多實驗室,宋摘星此時正站在“唾液分析室”前麵,看著門口的牌子不寒而栗。整個別墅窗戶很少,讓室內變得昏暗無比,空氣一下子安靜下來,兩人呼吸可聞,都盡量壓製住腳步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

樓梯旁邊立著一個巨大的雕像,一個女人麵部猙獰,九條蛇盤曲在頭發上麵,每一條蛇頭都張著大嘴,露出獠牙,惡毒地凝視著地麵。光線很是昏暗,兩人靠著雕像躲避剛剛過去的幾個男人,大氣都不敢喘。李唯西腦中迅速判斷這裏的情況,一樓殘存很多廢棄的教室,其餘房間則改造成了一個又一個實驗室,他剛才向裏瞥了一眼,發現了一堆人的器官,驚詫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經慘死在這。

宋摘星站在雕塑下麵瑟瑟發抖,她知道身前的這個雕像是蛇發女妖美杜莎的原型,極度醜怪,極度殘忍。整個東區都透著詭異的氣息,這時李唯西忽然握住她的手心,帶著她沿著樓梯向上走去。

他的手也冰涼涼的,讓宋摘星更加不安。

兩人發現整個別墅大概有五六層的樣子,到達二樓後房間比一樓淡雅很多,再往上的房間比二樓的房間則更為奢華。兩人停在二樓一角,依稀聽到雇傭兵說話的聲音,李唯西連忙拉著宋摘星躲到牆柱後麵。

一隊雇傭兵從他們身後走過,宋摘星汗珠子落在地上,一動都不敢動。李唯西從牆柱後閃出身,餘光向下一瞥,發現有人在一樓拐了個彎就消失不見了。

宋摘星看著二樓的門,有一間“行為科學實驗室”。她仍然站在牆柱後麵,正思索著這幢老樓的用途,身體驟然被人一拉,整個人又轉到了牆柱的前麵。

一樓一隊人朝他們原來的房間走去,如果剛才沒轉過來,自己很有可能就暴露在那些雇傭兵麵前。

宋摘星心髒撲通撲通跳個不停,李唯西連忙帶著她向下走。

“上麵沒有雇傭兵了,這些黑人隻在這兩層巡邏。”

宋摘星知道他觀察過了,隻是奇怪他為什麼反而往下走,“我們為什麼不上去?”

“有雇傭兵的地方才是值得去的地方。”李唯西一邊下樓一邊說道,“有地下室。”

他說得又急又快,卻讓宋摘星瞬間明白他的用意。周鳴山肯定在這幢建築裏,而且很有可能就在上麵的幾個樓層裏。隻是老樓高高幾層,他們不可能走完,但是如果能摸清林帆和林莞是否被關在這裏,就算不虛此行了。

剛剛的一個小時內,李唯西根據腳步聲判斷裏麵至少有三組黑人雇傭兵在巡邏,且武器精密,身材魁梧,遇上任何一個人都會讓他們兩人有生命危險。現在正是午飯時間,三組人馬輪流換班,剛剛的雇傭兵正是吃完飯回來的,現在恰好都在一樓來回走動。

李唯西趁機躲避掉黑人的巡邏,帶著宋摘星迅速潛入地下室。相比樓上,這裏變得更加昏暗,隻有一盞白熾燈懸在頭頂。地下走廊更深,遠處一道牢門堵住兩人的去路,宋摘星貼著鐵柵欄聽裏麵的聲響,一下子頭皮發麻。

“裏麵有呻吟聲。”

李唯西摘了她一支發卡,輕輕探進牢門的鎖眼。鎖開時哢嚓一聲,聲音不大,卻緊接著迎來一聲粗魯又刺耳的質問。

“Who?!”

李唯西暗道不好,想必他們已經被下麵的人發現。他連忙推了宋摘星一把,急迫道:“你找個地方藏起來,我把他們引開。”

宋摘星已經來不及和他說話,隻見樓梯處迅速跑進來端著槍的雇傭兵。李唯西離開宋摘星後與黑人撞個正著,黑人個子沒有他高,一雙眼睛卻凶狠噬人。李唯西在黑暗中卯足勁,趁他舉起槍的功夫兩手扶著樓梯借力,身子一旋,一腿高高抬起直接向他頭頂劈下去。黑人白眼翻了翻,瞬間倒在樓梯口。

然而剛剛黑人的喊叫聲已經引來其他雇傭兵的察覺,李唯西迅速上樓,到達門口時越來越多的雇傭兵向他湧來。他轉向剛剛觀察過的東區,手肘一抬撞向窗戶,玻璃破碎時他耳邊響起嘁嘁喳喳子彈上膛的聲音。李唯西知道自己躲不過,腦中迅速思索著是賭命一搏還是束手就擒,就在這時,周鳴山的聲音忽然出現。

“不許開槍!抓住他!”

千鈞一發之際,李唯西已斜著身子鑽出窗外。此處正臨集鎮,李唯西噙風大跑,身後跟著十數個黑人。鬧市人來人往,給了李唯西時間,他越跑越快,不斷打翻路邊的東西攔住追上來的黑人。他猜想剛剛周鳴山決計不是因為要生擒他才阻止雇傭兵開槍,而是怕槍聲引來美國警察,到時他的實驗基地被發現,整個計劃就功虧一簣徹底完蛋了。

身後衣著普通的黑人很快便要追上來,李唯西慌忙拐入另一條岔口,直直向江邊跑去。然而正當他要跑出街巷時,對麵正好又來了一隊黑人,李唯西暗叫不好,迅速折回身子跑向鬧市。鬧市中追上來的幾個黑人攔住了他的去路,李唯西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他一步步後退,卻又迎來身後一隊黑人阻住街巷,陰鷙地向他逼近。

前後夾擊,李唯西扶著牆壁不知如何是好。正前方的黑人已經掏出槍準備就地解決李唯西,然而就在下一秒,那名掏槍的黑人直接被擊斃倒地。

幾名黑人大驚,李唯西趁機尋了空子闖出包圍,孫鳴在巷口給他打掩護,兩人一路向集鎮正中心跑去。

槍聲讓整個街道的人迅速驚慌,很多白人男女紛紛亂跑,同時給了兩人逃跑的時間。

耳邊生風,李唯西一邊跑一邊向孫鳴大喊:“通知Frank了嗎?”

孫鳴一瘸一拐,速度沒有李唯西快,聲音更大一些:“他們要調人過來,需要時間。”

李唯西拉了孫鳴一把,見黑人緊追不舍,更加擔心還在老樓裏的宋摘星。他囑咐孫鳴:“你快回去,老樓裏大約有三四十人,彈藥充足,每個人都配槍,戰鬥力很強。Frank和你們彙合後,你務必告訴他要拿下老樓。”

孫鳴點頭,子彈在身體周圍穿梭,兩個人急速拐入另外一條街。孫鳴躲在牆壁後麵,盯著追上來的黑人再次開槍,一個黑人雇傭兵應聲倒地。而他所在的牆角同時被各種子彈打中,牆磚剝落,李唯西拽著孫鳴跟著眾多白人繼續向前跑。

比起高大的白人,孫鳴個子矮,很快湮沒在一群人之中。而李唯西則脫掉外套,與孫鳴道別後反而向回來的路上跑去。

他所在的這條街商品琳琅滿目,水果器具衣衫鞋帽應有盡有,一些攤主已經逃散,留下擺滿商品的攤位無人照看。李唯西跑到一處賣衣服的攤位前,看見攤子上麵擺了一些人體模特,戴著草帽穿著沙灘裙子排成兩列。他一腳登上台子,緊接著拽了一套西裝罩住自己,人還沒完全躲住,幾個黑人迅速從他麵前跑了過去。

他給自己戴了一頂草帽,屏住呼吸,隨後又聽見幾聲槍響,這樣的動靜會迅速引來警察,孫鳴應該會逃脫。他一麵想,一麵透過縫隙窺察街道,隻是人還沒從剛才的驚慌中回神,他忽然看見幾個美國警察正在和黑人們溝通。

原來集鎮上的警察早已被買通。李唯西如鯁在喉,難怪周鳴山敢在這裏紮根,原來他早已打點好一切。

他臉色霎時慘白,一忙想到老樓裏的那些實驗室。如果周鳴山不讓鳴槍,很有可能裏麵還有更重要的人,或者在做實驗,槍聲會讓他的合作夥伴感到危險和不安,所以周鳴山才不會在他的實驗基地對自己動手。

等黑人雇傭兵和白人警察走掉,李唯西迅速向老樓跑去。他希望宋摘星能安靜地等著他,即便Frank要申請流程調人過來需要時間,傍晚之前也能趕到了,屆時他們都會安全。

他一路向江邊老樓飛奔,暗暗祈禱宋摘星不要出事。

老樓中一下子安靜很多,宋摘星蹲在暗處猜想大部分的雇傭兵應該出去追李唯西了,等了十幾分鍾後便緩緩站起身來。她向外探了探頭,沒有聽到其他聲音,隨即靠近剛剛打開的牢門,沿著昏暗的走廊慢慢向裏走去。

地下室還在漏水,滴答滴答的聲音讓她汗毛顫栗。她一步一步邁得很輕,眼睛卻四處觀望。這裏雖然燈光昏暗,但她仍能看到嵌在牆壁之間的房門。房門都是鐵門製的,鐵皮斑駁冰冷,隻在最上麵露了一個狹長的扇形窗戶。

呻吟聲越來越強烈,她跟著聲音來到一所房門前,踮起腳尖向裏看,然而僅僅一眼就讓她差點驚嚇昏厥。一雙眼睛正從窗戶裏麵和她對視,嚇得她連退幾步貼著身後牆壁大口喘氣。

那雙眼睛陰冷無比,毫無神采,讓宋摘星毛骨悚然。她停了半晌,終於鼓起勇氣再次上前,一步步靠近鐵門。

她大約看見幾十個人被關在房間中,從剛才那雙陰森冷漠的眼睛來看,這些人大多都是精神病患者。她猜想周鳴山在這裏豢養了大批精神病人,那些呻吟聲正應對了自己的猜測。不知這裏到底關押著多少人,宋摘星轉了身子慢慢向前走,看見緊鄰的幾個房間都很相似,上麵塗寫著“實驗室”三個赤色淒豔的字。

走到後麵,走廊安靜至極,連水滴聲都沒有了。燈光越來越暗,她幹脆打開手機裏的手電筒照著路麵。慘白的燈光映著她惶恐不安的麵頰,映著凸凹不平的牆壁,映著暗黝黝的鐵柵欄,她吞了口唾沫,害怕一不小心就會撞到什麼東西。

行了一分鍾,她沿著暗處的牆邊拐入一間更大的倉庫,她將手電筒高高舉起,透過窗戶看見裏麵堆積了各種槍械和成箱的子彈。宋摘星猜測這裏應該是周鳴山的彈藥庫,那些雇傭兵都是在這裏做槍支和彈藥的補給。

就在這時她身後忽然傳來一聲輕響,讓她渾身一個激靈。她拿著手電筒往外照,漆黑的走廊什麼都沒有。她驚魂未定,手指顫抖,眼球迅速轉動,索性轉回身重新進入剛剛那條主幹道繼續向裏走,盡頭處幾個房間立刻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聽到小孩子的哭聲,嚶嚶的聲音讓她心頭一緊。她再次觀察四周,發現沒有人跟過來,這才靠近那些房間。

房間的玻璃窗很大,宋摘星倚在牆壁一側,偷偷窺探裏麵到底有什麼。她吃驚地發現裏麵關押著很多孩子,以青少年居多,然而每個孩子似乎都沒有力氣,眼睛空洞迷茫,更小的孩子則哭聲喑啞,不斷啜泣。裏麵男孩比女孩的數量多一倍,都是亞洲人,隻是每個人都安於現狀,沒有任何反抗和掙紮。

他們大多安靜地待在牆邊或者窗邊,麵黃肌瘦,形容憔悴,宋摘星猜想他們都是玩非法遊戲的受害者,而且已經到了被周鳴山掌控的地步。周鳴山不惜代價將他們偷渡過來,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宋摘星嗓子發脹,她想這些孩子之所以沒被漢州警察發現,一定是從全國各地運過來的。或許他們裏麵還有盜竊犯或者被遺棄的人,周鳴山正是利用了這一點才能困住他們。她看了看房門上的鎖,又看了看巨大的玻璃,想找一些辦法救他們出去。然而就在她看著那些孩子的時候,有個人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後。

走廊很黑,宋摘星根本沒有察覺。她剛要轉身,脖子猛地被一隻粗壯的胳膊擰住,手機戛然落地,緊接著被一隻軍靴踩碎。

宋摘星臉頰憋得通紅,半個身子驟然騰空,雙腳不斷摩擦地麵試圖反抗。然而她的力氣太小,在黑人雇傭兵麵前不堪一擊,她呼吸越來越困難,雙手緊緊扒著那條粗壯的胳膊,隻是任她怎樣掙紮,鉗住她的人都像個石頭一樣紋絲不動。她的呼吸輕下來,到最後終於沒了力氣,手指緩緩鬆開。

就在她接近死亡的刹那,一聲刺耳的槍響打破了走廊裏的寂靜。

宋摘星隻覺得身子微微一震,緊接著她身後的男人咚的一聲重重倒地。她跟著摔了下去,鮮血染濕了半個肩膀。地上的人已經沒了聲息,她終於甩開了那條黑粗的胳膊,大口喘著氣從地上爬起來,李唯西緊跟著上前扶她,關切道:“有沒有受傷?”

宋摘星眼淚刷的流下來,搖了搖頭。剛才幸好有他開了一槍,不然自己這會已經被雇傭兵掐死。她連忙道:“我發現了這些孩子,我們要放掉他們。”

她聲音未落,走廊另外一頭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一群雇傭兵已經從樓梯口下來,迅速朝他們的方向跑來。

李唯西拉著她向外跑,“來不及了,現在孩子們在這反而安全。”

宋摘星被他拽得腳下生風,一聲連著一聲的槍響不停地傳來。

他們隱藏在昏暗的走廊角落,李唯西一邊對付那些黑人一邊道:“我們要先出去,孩子們在槍戰中會受傷。”

子彈撞擊到鐵門和牆壁,磚石的碎屑不斷崩過來,宋摘星躲在李唯西身後,兩人一時進退不得,根本沒有機會出去。她瑟縮在角落,知道李唯西的子彈一旦打盡,兩個人緊接著就會被殺。她想跑回去,從剛剛路過的彈藥庫取些補給,隻是身子還沒站起來,走廊裏的槍聲竟然停了,外麵隨即傳來雜亂的聲音。須臾之後,圍攻他們的黑人盡數倒地,屍體橫陳在樓梯口,鮮血噴濺。李唯西鬆了一口氣,和宋摘星輕輕說道:“Frank和孫鳴來了。”

兩個人站起身,沿著走廊向上走,果然看見FBI行動處的人已經闖了進來,正和那些黑人雇傭兵對戰。槍聲大響,一些身穿西服極其華貴的白人男女紛紛下樓,趁亂而逃,李唯西這才明白周鳴山原來邀請了眾多名流前來,難怪要雇那麼多槍手為他看門。

兩人一麵躲著槍聲一麵往外逃,宋摘星和李唯西道:“彈藥庫就在地下室最左麵,讓FBI的人破牆突擊,等於斷了周鳴山的退路。”

李唯西沒想到宋摘星已經將下麵的地形摸清楚,感歎她提供了這麼重要的線索。他們跟著幾個富人往外跑,身後不斷有人被擊斃,李唯西拉著宋摘星轉瞬躲到窗戶下麵,隨即拿起電話與Frank聯係。他將這邊的情況與Frank講了一遍,囑咐他占領彈藥庫時不要傷害到精神病人和孩子們。周鳴山的犯罪證據都在這幢房子裏,FBI可以立刻逮捕他。

掛電話時孫鳴正巧趕過來,發現了躲在牆根處的他們。宋摘星總算心安,來不及寒暄便跟著李唯西與孫鳴向外跑。孫鳴一麵鳴槍一麵帶著他們突圍,最終將他們帶到江邊,與幾名刑警彙合。

林雨澤慌忙跑上前,拽住李唯西問道:“帆兒和莞兒在裏麵嗎?”

李唯西與宋摘星對視一眼,兩人都沒有發現他們的影子。李唯西勸慰道:“等抓住周鳴山就知道了。”

林雨澤極其挫敗地鬆手,進入美國後他的話一直不多,雙目渾濁,一夜似乎老了許多歲。他擔心林帆和林莞出事,害怕自己再也見不到他們。

老樓裏槍聲還沒停,孫鳴與幾位刑警商量前去接應Frank抓捕周鳴山,臨走時囑咐李唯西照顧好其他幾人。等孫鳴幾人走了,宋摘星看向李唯西道:“那些孩子應該都是玩遊戲幸存下來的人,周鳴山把他們帶到美國的目的是什麼?”

李唯西在救她時就想過這個問題,直到發現了那些美國名流才找到答案。他緩緩道:“這些孩子都是寶貴的財富,可以驗證周鳴山的遊戲計劃。他們都有通關的技能,可以向那些富人展示遊戲的力量和爽感。”

宋摘星恍然大悟:“讓人操作,遠比計算機模擬遊戲帶來的衝擊力強烈。”

李唯西點頭。他聽到老樓中的槍聲消減下來,猜測Frank已經控製了彈藥庫,正要鬆口氣,忽然看見江口碼頭幾名黑人雇傭兵正跟著一個男人上船。

“周鳴山!”

他大驚,然而雇傭兵也在同一時間看到了他們。李唯西本想前往江口,此時卻連連後退,帶著肖雅潔和林雨澤迅速逃跑。雇傭兵追上來連發幾槍,被李唯西堪堪躲過,危險時刻他一把抓住宋摘星的手,同時吩咐林雨澤與肖雅潔跑向老樓。

肖雅潔戴著手銬,林雨澤年紀又大,李唯西與宋摘星在前,肖雅潔扶著林雨澤在後,幾人一麵躲避雇傭兵一麵奔逃。林雨澤邊跑邊回頭看離得越來越近的黑人,他氣喘籲籲,有些跟不上李唯西的步子,然而就在他轉頭時,腳下忽然一個趔趄,重心偏移,整個人險險摔倒。

一聲槍響傳來,正中林雨澤的胸膛。

就在剛剛誰也沒有看到的一瞬間,肖雅潔忽然抬腿絆了林雨澤一跤。林雨澤慌不擇路,加之體力不濟,人沒摔下去,卻因為調整步子落在後麵。起身抬頭時,子彈直接穿過了他的身體。

林雨澤直直向下倒去。

一切發生的太快,李唯西大驚,返身扶住林雨澤。老樓處幾個FBI成員趕來,向黑人開槍,黑人雇傭兵紛紛倒地。遠處周鳴山已經上了船,夕陽下周鳴山與他們遙遙招手,笑著道別。

船離岸而去,時越緩緩從船中出來,隔著水麵望著他們。桃花眸清冷無邪,如江麵一片粼粼波光耀眼。

林雨澤躺在地上大口吐著血,李唯西將他半扶在懷裏,不斷地為他擦拭。林雨澤喘著氣,虛弱道:“我在想周鳴山為什麼要綁架帆兒和莞兒,想了很久,我猜是因為他自己的兒子沒有了。”

李唯西呼吸不穩,“我這就送你去醫院,你堅持一下。”

林雨澤半閉著眼睛,嘴角鮮血噴湧。他有些累,卻堅持著將話說完,“他的兒子沒活到九歲就死了。當時我們一起做生意,我堅持讓他親自取貨,沒想到回來時兒子已經沒了。他恨我,如果當時他在,他兒子或許不會死。”

李唯西雙手全部是血,捂住他中彈的位置道:“別說話,你會活下來。”

林雨澤搖搖頭,聲音越來越低,“周鳴山什麼都沒有了,所以他才想殺了我的孩子。求你……求你一定要把帆兒和莞兒救出來。”

“好,好。”李唯西不停地點頭,“我答應你。”

林雨澤顫顫巍巍地握住他的手,用盡最後一口氣道:“我這輩子……做了壞事……對……對不起了。”

他的手驟然垂落,李唯西的懷裏已是一片鮮血。林雨澤猝不及防的死亡讓宋摘星心口跳個不停,她停在原地沒有上前,希望李唯西能與林雨澤好好告別。她知道他已經不恨林雨澤了,在他決定看好林雨澤的病時,他的恨就已經隨著過往的歲月一起消散了。

老樓中槍聲此起彼伏,一切都還沒有結束。江麵上周鳴山的身影越來越小,船隻濺起的水花遙遙蕩起一道白浪。

李唯西將林雨澤放下,餘光看了一眼肖雅潔。

他起身牽住宋摘星的手,讓她一刻也不離開自己,急道:“我們去追周鳴山。”

宋摘星:“不等孫鳴了嗎?”

李唯西:“他需要幫助Frank救下那些孩子,時間來不及。”

全程未說話的肖雅潔此時一忙上前,“我跟著你們去。”

她說完便將雙手抬起,盯著手銬和李唯西說道:“隻要找到最終地點,我一定會幫到你。你先把我的手銬打開。”

宋摘星擔心她有別的目的:“隻有孫鳴才能打開。”

肖雅潔冷冷地盯著他們,“沒有我,你們根本走不到最後一步。”

李唯西見江麵船隻漸少,太陽落山,追捕周鳴山迫在眉睫。目光散到遠處,周鳴山的船隻即將消失得沒了蹤影,他隨即從腰後抽出一串鑰匙,走上前將她的手銬打開。

三個人立刻跑向碼頭,廣闊的天空大片雲朵變成了紫藍色,晚風撲麵,帶著鹹鹹的味道。李唯西拉著宋摘星登上遊艇,正要吩咐駕駛員開船,卻被肖雅潔一把換下來。

她脫了鞋,身子微旋,遊艇便離弦一樣向前駛去。兩岸風景不斷後退,肖雅潔的目光陰冷淡漠,發狠似的將遊艇開得越來越快。她要追上周鳴山,這是她最後的機會。

篤篤的馬達聲驚起一片水鳥紛紛騰上天空,肖雅潔雙手用力,遊艇順勢拐彎,周鳴山的船再次出現在視野中。似乎意識到自己被跟蹤,周鳴山的船上不斷響起槍聲。肖雅潔毫不畏懼,讓李唯西與宋摘星抓好扶手,變換了軌道一路超了幾條大船。風聲呼嘯,李唯西配合肖雅潔擋住了周鳴山的攻擊,兩條船離得越來越近。

宋摘星嚐試與孫鳴聯係,隻是一直沒有打通。整個遊艇晃得讓她頭暈,白浪湧起,在肖雅潔的駕駛下,遊艇像一頭巨大的水怪極速穿行。

兩船相距不到十米,李唯西看到時越就站在船頭,眉心緊皺。幾乎同一時間,一發子彈擦著李唯西的肩膀而去,劃出一條刺目的血痕。肖雅潔再次將遊艇加速,直直衝周鳴山的船撞去。

宋摘星查看李唯西的傷口,李唯西卻忽然按住她的身子,子彈打中遊艇一側,穿透半個舷板。宋摘星被他蓋在下麵,隻聽耳邊不斷傳來槍聲,水浪四濺,巨大的撞擊讓她難以支撐,全身直冒冷汗。

李唯西忽然握住她的手,掌心溫暖有力,猶如讓她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宋摘星不敢抬頭,心底卻覺得平靜安穩。正在此時,船忽然停了。

肖雅潔一聲嘶喊:“快上岸!”

李唯西隨即起身帶著宋摘星離船,風聲在耳,兩側樹木隨著他們的跑動匆匆後退。片刻後,一幢巨大的建築展露在他們麵前。橢圓形的外罩將建築全部包圍在裏麵,外側牆壁光滑冰冷,在最後一道陽光下反射著金黃色的光芒。

宋摘星看見單他們這一麵的牆壁就足有幾十米長,根本看不到盡頭。每一塊鋼麵牆壁都帶著冷峻的質感,堅硬的外殼映照在光潔的地麵上下相稱,就像補齊了建築的另外一半變得平衡而完整。宋摘星感歎這座建築就像平放在地上半個巨大的雞蛋,他們站在雞蛋的腳下渺小如蟻,彎曲的壁麵讓她無法看到建築的頂部,而更讓她懼怕的是,她對建築的內部也同樣一無所知。

正發呆時,建築附近忽然傳來一聲低低的啟動聲,李唯西緊接著拉著宋摘星大跑。

肖雅潔跟在他們身後,大喊道:“是大門!”

聲音未落,李唯西已經看見建築的入口。低矮的大門在建築中顯得格格不入,大門正在緩緩關閉,鏽蝕的聲音像巨獸發出的呻吟。暮色四合,門後一片黑暗,三個人來不及做任何決定便側身進入。

鋼質門緊緊閉合,沒留下一絲縫隙。

三個人身處相對寬闊的彎道,四周很黑,左右盡是牆壁,辨別不出任何方向。就在這時,他們身體好像懸空一樣,一隻白虎從他們腳下倏忽走過,彎道地麵完全透明,仿佛地下數丈皆是森林盡藏白虎。三維白虎做的太過逼真,幾個人都嚇了一跳。李唯西抬頭,遙遙看見建築的天花板像天空一樣籠罩著他們。天花板上雲影徘徊,無邊無際廣闊無塵,如碧玉一樣澄澈。風來,雲影盡散,天光渺渺,極明極靜。

宋摘星感歎:“他們把天花板做成了天空的樣子。”

李唯西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緩緩道:“天花板是個巨大的屏幕。”

肖雅潔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沒錯,封住整個建築的天花板其實就是一塊巨大的屏幕,可以隨時出現各種情景。”

宋摘星有些不明白,她的腳下也是一塊屏幕,白虎慢悠悠地臥在一側,幾乎跟真的一模一樣。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肖雅潔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解脫,“周鳴山的實驗基地。”

他們終於到達周鳴山的大本營,可以確信的是周鳴山也在這個建築之中。

李唯西知道肖雅潔看過遊戲的設計圖,淺淺問道:“你都知道什麼?”

“我們要走到核心。”肖雅潔側眸,“我隻看過中心的設計圖,那裏有一個高台,隻要到達核心區域,我們才算走出去了。”

宋摘星皺眉,“你是說我們現在就已經在遊戲之中了?”

“沒錯。確切的說,連周鳴山都控製不了我們,能不能走出去完全靠自己。”

李唯西想到上次他與宋摘星走過的七個房間,瞬間明白了肖雅潔的話。他們現在就是實驗對象,隻不過代價慘重,要麼通關,要麼死在這裏。

李唯西看向她,“你還知道什麼?”

肖雅潔想到她入獄前周鳴山給到她的一部分圖紙,沉吟片刻道:“時間。當時遊戲設計還沒有完成,我隻看到了一些時間標記,每一層的門都有固定的時間打開,時間對這個遊戲來說十分重要。”

李唯西沿著彎道向前走,外圍的彎道空間大概能容四五人橫臂站立,牆壁盡是一片黑暗,而腳下的白虎卻栩栩如生,眼睛威嚴身形勇猛,黑色的條紋橫陳在白色虎背上更顯真切生動。

李唯西回頭,“這裏到底是誰設計的?”

肖雅潔:“大部分是段長惟留下來的,他是一個極其聰明的設計師。”

宋摘星好奇道:“你參與了哪部分?”

“天空。”肖雅潔抬頭,笑意染在唇角,“那上麵的所有風景,我都參與設計過。”

“你到底都在幫周鳴山做什麼?”李唯西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肖雅潔迎上他的目光,“這是周鳴山的野心,也是他的夙願。我隻參與了很少的一部分,也隻是猜測他會把現在的東西最終實現在現實生活當中。你見過魚兒在天上遊嗎?”

宋摘星與李唯西對視,肖雅潔繼續說道:“就像三維立體白虎一樣,身處這裏猶如戴了VR眼鏡,看什麼都跟真的毫無區別。隻要抬頭,就可以看見將軍騎著戰馬在我們麵前達達而過,看見一排排遊魚直上天空,看千帆競發,騰蛟起鳳,海水群飛。人們在陸地的一舉一動都映射在天空之中,法官會在天空進行審判,孩子們會在天空中玩耍,森林在四季中變換,高山群嶺連綿巍峨,站在原地,抬頭就可以看見千萬裏之外的風景。”

宋摘星聽得瞠目結舌驚在原地,極短促地吸了口氣。而李唯西則靜默不語,遲遲未動。

就在此時,整個建築再次發出低沉的嗡鳴聲,像機器緩緩啟動,建築的地板跟著微微顫抖。彎道前方的大門緩緩開啟,李唯西帶著宋摘星急速跑了過去。

肖雅潔跟在後麵,幾個人穿過大門進入另外一個彎道時,腳下出現一隻騰飛的紅色大鳥,像極了鳳凰。頭頂的天空瞬間湧出赤色雲霞,如火海翻騰通紅一片。天際之處峰翠重重,雲霞瀲灩,與地上大鳥交相輝映,赤翼霽光,日月分照。

宋摘星被眼前的風景迷住,她有一瞬間感歎建造者鑄造這座建築的初心。置身其中,覺得天地有大美,四時有明法,萬物有成理,一切都是那麼崢嶸而浩蕩。

李唯西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時間,左腕上的手表指向晚上七點四十分。

“我們七點半進入這裏,外圍的大門十分鍾開啟一次。”李唯西想了想,看向肖雅潔,“除了要在一定時間內進入中心,你還知道建築的其他特點嗎?”

肖雅潔指尖微蜷,這一刻她很想抽一支煙。

“隻有進入中心登上高台,我們才會明白周鳴山到底有怎樣的計劃。如果當初你們走過的北鬥七星密室是遊戲1.0,七個房間是遊戲2.0的話,那麼現在的建築,則是在之前的基礎上建造的最終版。”

李唯西聲音變淡:“越來越難。”

“沒錯。”肖雅潔的目光遊離在彎道之外,“雖然我隻知道這些,不過你放心,我肯定會配合你走完全程。”

宋摘星看著李唯西的表情,猜測他已經有了一些想法,上前問道:“你想到了什麼?”

李唯西再次抬頭,看著巨大的弧形天花板道:“這是一座圓形建築。”

“圓形?”宋摘星剛剛在外麵還以為是橢圓形,或許是因為麵積太大了,讓她有了誤差。她問道:“地麵也是圓形?我們現在站的位置是圓形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