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李唯西看著紅色的大鳥展翅飛騰,乘風旋轉,幾根尾羽閃閃發光如火一樣耀眼,“既然是一層一層到達中心,我猜裏麵的幾層難度會越來越高。”
肖雅潔隻知道到達最後會從地麵拔起一座高台,隻要上得高台就算成功破解了這個遊戲。她皺眉:“你知道裏麵有幾層?”
說話間建築內部的聲音再次出現,李唯西帶著宋摘星迅速後退。
長指撫在剛剛穿過的那道門牆上,隨著手表指針的移動,他輕輕一推,那道門再次被推開。
白虎重新出現在幾人腳下,當門緊緊閉合之後,宋摘星企圖再去推它,卻發現門就像與牆化為一體一樣,無論怎麼用力去推都紋絲不動。
肖雅潔知道李唯西有了答案,道:“說吧。”
李唯西看著她們,無比認真,也無比沉重,“我猜這裏是黃道十二星次。”
宋摘星回過頭來,“黃道十二星次是黃道十二宮嗎?”
李唯西呼吸變淺,緩緩道:“不僅僅是。古代為了量度日、月、行星的位置和運動,把黃道帶分成十二個部分,叫做‘十二星次’。它們按赤道經度等分,與二十四節氣、十二地支,四象,五行,二十八星宿一起組建了東方占星學。”
宋摘星有一瞬沒明白,“你是說它們是相輔相成的嗎?”
李唯西想到之前在七個房間中看到的設計圖,那時他就懷疑段長惟是以十二星次為根據設計了一場遊戲,沒想到竟在這裏驗證了。他看著宋摘星道:“黃道麵包括了所有行星運轉的軌道,也包含了星座,其中十二個星座稱為‘黃道十二宮’。而十二宮、十二地支、二十四節氣,四象、五行都與十二星次有對應關係。”
宋摘星若有所思:“所以每一個星次都對應一個宮,一個地支和兩個節氣。而四象和五行又把這些全部包含在內。”
李唯西的眸光溫柔清澈:“沒錯。十二次分別是星紀、玄枵、娵訾、降婁、大梁、實沈、鶉首、鶉火、鶉尾、壽星、大火、析木,所對應的十二星座依次是摩羯、水瓶、雙魚、白羊、金牛、雙子、巨蟹、獅子、處女、天枰、天蠍、射手,同時對應的十二地支是醜、子、亥、戌、酉、申、未、午、巳、辰、卯、寅。二十四節氣以春分為起點,當太陽經過春分點時,同時進入白羊宮。”
宋摘星將他的話消化了很長時間,終於明悟,唇角不斷抖動,“你是說,我們現在站著的四象隻是最外麵的一環,裏麵的幾層則分別是十二星座,二十四節氣還有十二地支……”
“是的,層層對應,每一個支點都是一個遊戲關卡,都需要我們破解和度過。”
肖雅潔冷冷地看著他們,眉心一絲褶皺無人察覺。
宋摘星沒想到這座建築竟然涵蓋了那麼多的內容和意義,更沒想到當時經過七個房間時看到的一部分設計圖竟然讓李唯西了解到這種地步。她驚歎他心思細膩,見微知著,所有的波瀾不驚都是因為提前做了準備和預判,就像手中永遠握著一張牌。
“這裏是四象中的風象,白虎,對應十二地支裏的戌、酉、申三個時辰。而剛剛我們走過的另外一個彎道,底下那隻大鳥並不是鳳凰,而是朱雀。”
李唯西眉頭緊鎖,他看了看時間,還剩兩分鍾不到八點。
宋摘星現在極度震驚,在想這樣的建築該是怎樣的恢弘盛大,將那麼多智慧融於一體。一層又一層的圓環裏麵涵蓋著太古天星,蒼穹宇宙,又同時將心理學展現的淋漓盡致。黃道12星次象征心理層麵,反映出一個人行為的表現方式。而現在,每一個支點,每一個節氣,每一個星座同時又是遊戲中的一個環節。她瞬間感到徹骨的寒意,不知道他們最終能不能活著出去。
肖雅潔停在原地,看著李唯西眸光閃爍。
李唯西低頭看表,“要驗證我說的對錯,我們隻能往裏走。”
“可是我們剛剛隻能往前或者往後,怎麼向裏呢?”
肖雅潔忽然出聲:“有暗門。”
李唯西淡淡地看她。他猜測肖雅潔知道的內容要比自己多很多,可她每次隻說一點,不得不懷疑她的用心。
整個建築上空忽然傳來巨大的鍾鳴聲,一聲接著一聲猶如重錘敲擊鐵鼓清脆刺耳。肖雅潔帶著他們往前走,再次打開大門,隻不過沒有著急往前邁,而是往右一轉。這次連李唯西都有些驚訝,在白虎和朱雀兩個區域之間,暗藏一個小小的通道。隻有一步寬,一人側身才能通過。剛剛兩個區域換的太過突然,讓他也沒有意識到一步之間還能轉身。
宋摘星感歎:“這裏麵太黑了,剛剛我還以為隻有一道門,沒想到是兩道門同時打開。天空布景在變換,腳下布景也在變換,就像魔術一樣,當我們的注意力緊緊盯著白虎和朱雀的時候,這條狹窄的通道就在意識中被忽略了。”
建築上空的時鍾敲了八下,肖雅潔打開通道的暗門,幾個人來到另外一個房間。李唯西確信他們已經往裏走了一層,因為他們所站立的通道比外側彎道狹窄很多。隻不過乍一進來,幾人便被眼前景色徹底驚呆。
頭頂“天空”已經變成了天青色,從上麵開始緩緩落雨。煙雨蒙蒙中,滿水清荷,層層漣漪,水波直接蕩在幾個人腳下。整個室內已經變成了巨大的“水缸”,缸內遍植荷花,水明如鏡,清香習習。他們所站的台子極窄,將“水缸”圍成一圈,險險與牆壁相連。而牆根下林立一排燈光,隻是燈光未開,隻有來自頭頂天空的光將室內照得詭異而安靜,幾個人停在原地,都沒有走上前。
比起美得一塌糊塗的滿池荷花,四周牆壁也怪異得讓人心驚。每一麵牆壁上都掛著一隻巨大的圓盤,每個圓盤被分成十二塊,上麵刻著彩色的花紋。怪異的色調與池中荷花顯得格格不入,將頭頂的雨珠也襯得怪異詭譎。
宋摘星自言自語道:“連牆壁都是屏幕。”
肖雅潔沒料到暗門竟通到了這樣的內室,看著圓荷上的露珠晶瑩透明如斷線珍珠,與李唯西問道:“我們進入了二十四節氣?”
李唯西沿著台子走了一圈,四周牆壁皆是煙青色,像落雨時的霧氣,不仔細看倒覺得他們沒在室內一樣。最終他站在幾個圓盤前仔細看了一會兒,忽然道:“是夏至。”
宋摘星與肖雅潔麵麵相覷,李唯西看著她們道:“白虎正好對應春分到夏至,所以我們從白虎一區的大門直接到達夏至時節的大門。”
宋摘星知道這一關卡十分特別,唏噓道:“夏至時節,是白晝時間最長的一天。”
李唯西點頭,“對於北回歸線及其以北的地區來說,夏至日是一年中正午太陽高度最高的一天。但是同時,夏至是太陽的轉折點,這天過後它將走‘回頭路’,之後白晝會逐日減短。”
肖雅潔淡淡開口:“你到底察覺到了什麼?”
李唯西走回來,目光灼灼地看著她,“那要看你還和我們隱瞞了什麼。”
肖雅潔微微一驚,她此刻有些不敢正視李唯西的目光。隻是室內雨落不停,李唯西遲遲不動,竟是一直等著她繼續開口。
肖雅潔知道他窺破了自己的心思,半晌道:“這道門四十分鍾後會打開,但是如果沒有通過遊戲,即便時間到了,我們也出不去。”
李唯西淺淺皺眉,“越往裏走,打開門的時間就會越長?”
肖雅潔:“是。需要通關,還需要時間,缺一不可。”
宋摘星再次看向室內,臉色不好,“我們到底在這裏要做什麼才能出去?”
“時間。”李唯西伸手,雨滴落在掌心,“整座建築最大的困難就是時間問題,那麼多節點需要通過,稍一不慎,我們就會被困在裏麵活活餓死。”
肖雅潔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說。而現在的李唯西正在想出去的辦法,沒有察覺到肖雅潔的神情。
“我剛才看到幾個圓盤上畫著的圖案,似乎是夏至時節的映照。”
宋摘星:“圖案上有什麼?”
“鹿,蟬,青蛙還有草。”
宋摘星有點迷糊,她大概明白那些圖案意味著什麼,“夏至分為三候,一候鹿角解;二候蟬始鳴;三候半夏生。”
李唯西站在原地一時想不通如此設計的原因,恰好這時建築內部的啟動聲再次出現。
轟隆隆的聲音慢慢駛過,宋摘星快速上前去推那道門,隻是絲毫不動。這驗證了肖雅潔的說法,如果沒有通關遊戲,即便時間到了他們也隻會困在這裏,像遊戲失敗了一樣,他們必須重新開始,重來一次。
李唯西看了看手表,八點四十分。室內安靜了很久,幾個人都沒有想到夏至這一關到底如何做才能將門打開。
建築上空的時鍾再次敲響,鐺鐺的聲音清脆刺耳,直敲滿了九下才停止。每當整點來臨,建築內的時鍾就會敲響,以此警告遊戲者時間的重要。
如果他們再想不出破解的辦法,下一個四十分鍾之後,他們仍舊會被困在這裏。
這時宋摘星若有所思道:“夏至時節是如此特別,通關方法會不會和它本身的特點有關係。”
李唯西眸光一亮,似乎得到啟發,“現在是晚上九點整。”
肖雅潔看著他,“你想到什麼?”
雨仍在下,李唯西唇角上揚,他此時忽然明白了室內擺放這一切的目的。原來通關的辦法早已告訴了他們,隻是他們沒有察覺到而已。
“阿星說得沒錯,夏至晝長夜短,是一年中正午太陽高度最高的一天。這應該是夏至最大的特點。”李唯西極認真地看著她們,“我們要回到中午十二點。”
肖雅潔皺眉,“一直等到明天中午?”
“不。”李唯西斬釘截鐵地否定道,“那樣太久了,時間是我們最大的障礙,我們要在九點二十就通過這個房間。”
“怎麼做?”
李唯西:“時間倒流。”
肖雅潔嗤之以鼻,似乎在聽他說一個笑話。
宋摘星卻盯著圓盤上十二個分裂的圖塊慢慢道:“視覺暫留。”
李唯西知道宋摘星也想到這一層,“沒錯,雖然時間不能倒流,但是心理學上有視覺暫留這一現象。當車子行駛過快時,你會發現車輪在往後退。風扇也有這種現象,在一定頻率下,扇葉會在人的眼中往後旋轉。”
肖雅潔怔在原地,李唯西補充道:“人眼在觀察景物時,光信號傳入大腦神經,需經過一段短暫的時間,光的作用結束後,視覺形象並不立即消失,人眼仍能繼續保留其影像0.1-0.4秒左右的圖像。”
宋摘星明白了他的意圖,她看著牆根下的一排燈光道:“那是頻閃燈。”
李唯西上前將頻閃燈全部打開,看著天空落下的雨滴,“室內沒有氣流,降雨器將雨水均勻落下,隻要兩次燈光照到同樣的地方都有一顆雨滴,那麼視覺係統就會做出誤判,認為雨滴始終懸停在半空。”
宋摘星靠近他,試圖幫他一起調節頻閃燈,李唯西轉而看著她道:“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麼?”
“轉動圓盤。”李唯西一麵盯著室內一麵道:“圓盤轉動起來後,十二塊圖形會連在一起形成一個完整的動態圖案。”
宋摘星站起身,知道他的意思,點頭道:“就像走馬燈。當燈開始旋轉時,上麵的每一幀圖畫動作都會連接起來,每個角度都可以看到馬奔跑的連續動作。”
李唯西:“走馬燈正是利用人的視覺暫留現象發明的。”
宋摘星立刻向圓盤跑去。
與此同時李唯西在想一個問題,因為涉及心理學,他猜想這個房間是否由肖雅潔參與設計。隻是現在不是問問題的時候,他連忙道:“當我調節頻閃燈時,你一一轉動所有圓盤。”
宋摘星應下:“好。”
肖雅潔站在原地,看著他們互相配合而無動於衷。室內一時安靜至極,直到李唯西將頻閃燈的頻率調節成與水滴速度相同,宋摘星將所有圓盤啟動後,奇跡便在那一瞬間出現了。
圓盤連續旋轉,中心發出音波,他們每個人都驚在原地。隻見空中雨滴先靜止不動,緊接著向上回溯,一道又一道極速向空中奔湧而去。時間仿佛在向上而去的水滴中跟著倒流,讓人置身虛幻,感受河流延伸時空倒懸。荷葉依舊存著雨珠,在一顆又一顆懸浮雨滴中間,白色牆壁上緩緩出現綻開的綠色花蕊,張著圓鼓鼓眼睛一蹦一跳的青蛙,麋鹿的角漸漸生長,接著在夏至時節脫落,隨著圓盤的轉動循環往複。而夏蟬也漸漸展開翅膀鼓翼而鳴,接著收起翅膀縮成一團,半夏草在同一時間肆意生長,綠色的根莖葳蕤蔓延,接著在圓盤的轉動中慢慢枯萎,變成嫩芽重回地麵。
似乎一年又一年的時光就在圓盤轉動中倏忽而過。夏木陰陰,落花淡淡,藤蘿垂蔓,白牆轉綠,雨水滴瀝如簷露,一切都美得如幻象,如琉璃。
時間倒流,夏至在晚上九點之後變成了中午的樣子。雨滴還在向上回溯,宋摘星驚在原地說不出話,她有一瞬間甚至可以想象到造物者對人類的溫柔。
就在這時,建築再次發出低沉的嗡鳴聲,大門緩緩打開。
李唯西牽著宋摘星的手邁向了下一個房間。肖雅潔緊跟而來。
大門關閉時,李唯西與宋摘星收住腳步,還未說話已再次被眼前的一切驚呆。
“這裏是芒種節氣?”宋摘星看向李唯西,“我們在往前走。”
天空已經風和日麗,帶著初春時節的明媚與幹爽。“芒種”地麵被分成許多條橫豎線,有的橫線隻有一半便斷掉,有的橫線則是好幾條上下連在一起,而豎線則分布均勻,如五線譜一樣橫陳其中。隻是橫豎線當中夾雜著許多黑色的球不斷滾動,就像種子散在大地上。
黑球有大有小,擠在橫豎線中間擋住了一部分去路。他們不敢妄動,隻怕黑色的球有什麼問題。
肖雅潔站在兩人身側道:“沿著橫線向前走,要通過這些密密麻麻的黑球才能到達大門。隻是不能碰到任何一個球,否則它們會立刻爆炸。”
宋摘星皺眉,“太多了,稍有不慎就會被這些滾動的黑球碰到。”
李唯西大概看明白這個遊戲的玩法,就像走迷宮,繞過黑球還要找到正確的路才能到達終點。隻不過黑球不是靜止的,即便沿著橫豎線向前走,也很難在四十分鍾內到達另一端。
正如之前預測的一樣,時間才是這個建築給他們的最大阻礙。
宋摘星在想怎麼樣才能過得去,正順著黑球的軌跡思考,李唯西忽然出聲:“我想我們沒必要過去。”
連肖雅潔都是一愣。
李唯西看著肖雅潔:“夏至節氣的遊戲設計,你有參與對不對?”
肖雅潔臉色立時煞白,久久沒有說話。
李唯西不急於聽她的答案,接著說道:“你暗算林雨澤讓他中槍,又帶著我們進入這個建築,就是為了告訴周鳴山你和他才是一夥的。你要投誠,要將我們置於死地,你才有回到他身邊的機會。”
肖雅潔目光冷冷地看著他。
然而李唯西的下一句話卻讓她身受重擊。
“周鳴山不會救你,他隻會看著你死,因為你現在毫無利用價值。”
“我有!”
她乍然出聲,卻被李唯西猛地堵了回去。
“時越嗎?你已經將他獻出去了,他不再屬於你。”
肖雅潔趔趄一步,她沒想到李唯西竟然將她的處境分析得如此透徹。
“周鳴山不會再用一個廢人,更何況他救了你,還要分你之前的錢,你覺得他會這麼做嗎?”李唯西再次出聲,直接將她的心理防線擊潰,“你殺林雨澤也好,困住我們也好,都不會讓周鳴山動容,他已經得到了想要的一切。而你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幫助我們找到周鳴山,否則你必死無疑。”
肖雅潔眸光閃爍,她頹坍在牆壁處,呼吸愈來愈急促。
宋摘星看著她的樣子,心知她還有很多事情瞞著他們。她一直在向周鳴山表現她的忠心,隻是事到如今她也不得不相信,周鳴山根本沒有要救她的意思,否則她不可能到現在還與他們在一起。
肖雅潔冷笑兩聲,帶著極力的隱忍和克製,“我絕不會放過他。”
李唯西出聲淡淡:“那也要先找到他,才能如你的願。”
肖雅潔深呼一口氣,重新支起身子道:“我們要在12點之前到達中心,否則就會被困到下一個午夜12點。時鍾剛剛敲響了九下,是對我們的提醒。整個遊戲都有時間規則,當時鍾敲響十二下的時候,我們必須要到達核心,否則所有遊戲都會重來一次,直到我們死在這裏。”
宋摘星像被人兜頭澆了一盆涼水,“你為什麼不早說。”
肖雅潔垂眸,“我本沒想讓你們活著出去。”
李唯西看著她,語氣冷漠,“剛剛外圍彎道每隔十分鍾打開一次門,二十四節氣每隔四十分鍾打開一次,裏麵需要多久才能打開一次?”
“十分鍾,二十分鍾,四十分鍾,一個小時還有兩個小時。”肖雅潔聲音低落,“越往裏走,打開門的時間就需要越久。”
宋摘星倒抽一口涼氣,“單二十四節氣走完就需要將近一天,更何況裏麵還有十二地支和十二星座。”
如果沒有快速通過遊戲的辦法,他們想要到達中心位置,起碼要三天以上。而那時幾個人精疲力竭,就算走到了也根本不是周鳴山的對手。
李唯西揚眸看了看四周,猜測道:“這座建築由內外幾個套環組成,我們剛剛站在最外麵的圓環,本該走完四象進入五行,五行之後進入二十四節氣,但是整點的時候連通內外圓環的豎向通道會打開,所以我們直接到達了二十四節氣。”
肖雅潔臉色一片慘白,她沒想到短短幾個小時李唯西竟然將這裏窺探得如此細致。她道:“白虎、朱雀、青龍、玄武的分界線恰好貫穿春分、夏至、秋分與冬至。隻有找到對應的通道,才能在整點的時候一路前行。但是過了二十四節氣,我們必須進入十二地支內的子時,從子時進入十二星座,再到核心才能找到高台。”
“這是遊戲規則?”
肖雅潔顫抖著身子,心知陪著他們走到核心前途艱難,“當時給我的設計圖隻建到子時區域,我猜那裏一定可以通往核心。”
李唯西看出她的恐懼,這恰恰說明她做出了與他們共進退的決定。她知道這座建築內的遊戲都十分危險,如果沒有成功通關,他們會困在這裏成為活死人也未可知。
“你參與了多少關的設計?”李唯西問道。
“夏至是二十四節氣中最早被確定的一個節氣,所以我才參與了心理學的設計。與其相反的冬至則正好與夏至對應,隻要掐算好時間就會很容易通過。緊挨著夏至的芒種時節的‘爆炸黑球’和小暑時節的‘織雲捕風’我也隻是看到過一部分模型,並沒有參與。”
宋摘星一聽到那些詞語就腳下發軟,不知道這座建築到底暗藏多少嗜血的遊戲。
李唯西想到剛剛走過來的通道,問道:“連通內外圓環的豎向通道有幾條?”
“四條,上下兩條,左右兩條。從核心出發連接夏至、冬至、春分、秋分四個節氣一路到達最外麵的圓環。”
李唯西明悟:“所以我們剛剛可以從白虎越過五行直接走到夏至,豎向通道可以減少我們通關的時間。”
肖雅潔:“沒錯,但也需要正好的時間通道才會打開。”
剛剛肖雅潔帶著他們進入豎向通道的時間是八點整,李唯西道:“豎向通道隻有在整點的時候才會打開?”
肖雅潔看著李唯西,想了許久,“半點的時候或許可以一試。”
李唯西:“為什麼這麼說?”
肖雅潔:“我們進入建築的時間是七點半,當時就是走的豎向通道,所以我猜想或許半點的時候連接裏外圓環的通道也會打開。”
李唯西看了看時間,如今肖雅潔已經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他在思考怎樣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到達十二地支的子時。
“我們九點二十進來,四十分鍾後就是十點,屆時豎向通道會打開,我現在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李唯西抬頭,“我們不過芒種這關,還能回到夏至那關嗎?”
肖雅潔點頭,“通關的房間隻要時間一到可以回去,但是如果你不過芒種這關,往前走就不可能了。”
李唯西沉吟:“子時對應的節氣是立春到雨水,而我們如果沿著芒種向前走,還要走6個節氣才能到,時間太久了。”
宋摘星細算,且不說每關都要等待四十分鍾,如果期間的遊戲沒有在四十分鍾內通過,則需要耗費更久重來。她覺得心驚,這樣一座怪物似的建築不僅可以殺人,還能使人徹底發瘋,變成時間的奴隸,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惡魔。
鐺鐺鐺的時鍾再次敲響,是十點的鍾鳴聲。宋摘星懵怔時,李唯西隨即牽著她的手返身推門,大喊道:“我們回到白虎區。”
幾個人立刻沿著豎向通道返回到四象中的白虎,天空再次雲影徘徊,廣闊無塵。
李唯西向她們解釋:“這座建築裏外有五個圓環,最裏麵是十二星座,第二環是十二地支,第三環是二十四節氣,第四環是五行,第五環也就是最外麵的一環是四象。越往外圓環越大。我們站在最外側,四象就將二十四節氣全部覆蓋。所以隻要我們走到青龍區,再沿著豎向通道一路向裏,經過冬至和醜時,便可進入子時了。”
宋摘星恍然大悟:“越向外走,反而包含了更多的節氣和地支。豎向通道會讓我們快速接近我們想去的關卡,這樣原本需要耗費很久才能到的子時就近在咫尺了。”
肖雅潔半揚唇角,她驚歎李唯西的聰穎,在了解遊戲規則之後竟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找到了一條最便捷的路。如今幾人退到白虎,經過朱雀到達青龍也就二十分鍾,十點半時青龍通向玄武區的門會打開,同時豎向通道也會暢通無阻,正好是進入十二地支的最佳時機。
說話間地心再次有聲音傳來,李唯西上前將門推開,幾人進入朱雀。期間誰也沒有說話,目光靜穆。再十分鍾後,幾個人踏入青龍區,腳下一條青龍乘風擺尾,而天空也變得浩瀚高遠,東方越來越亮,藍白分明鳶飛而上,大如垂天之雲,照耀著他們所有人。
宋摘星被眼前的一切驚住,隻覺得此景美得讓人心醉。創造這座建築的人,內心該裝著怎樣的波瀾壯闊星辰大海。
轉瞬間建築內的大門再次啟動,李唯西立刻握住她的手腕,與肖雅潔對視一眼,隨即跑向豎向通道。
一旦整點過去,豎向通道就會關閉,他們要在一分鍾之內通過冬至到達醜時,現在必須爭分奪秒。幾個人大跑,順著通道一路到達冬至一關。打開門的一刹那,隻見漫天飄雪,地麵已被幾丈厚的白雪覆蓋,白茫茫的什麼都看不見。
然而李唯西比宋摘星更快地發現白雪上麵的東西,如果不細看,所有人都會以為地麵上是皚皚白雪,但其實表麵一層全部都是白色的蟲子,它們與白雪混為一體,幾乎肉眼瞧見的地方,全部都是大片大片的蟲子窩在雪裏。
李唯西臉色大變,他放眼望去,蟲子上長著細小的絨毛,彎曲著身子一動不動,整個關卡整片地麵整一層白雪,全部叮滿了白色蟲子。
他知道這關危險重重,卻無法將真相說出口。頭頂時鍾發出如冰碎一般的聲響,李唯西一邊帶著宋摘星急速奔跑,一邊轉移話題道:“冬至是北半球白晝時間最短的一天,現在正好是晚上,我們隻需要踏過雪地推開對麵的大門即可。”
幾人在雪地上大跑,肖雅潔勉力跟上李唯西的腳步,“南北門通往二十四節氣,東西門通往五行與十二地支,我們隻要打開東側門,便可以直接進入醜時了。”
時間已經過了四十多秒,他們要在十幾秒內通過冬至時節。
而此時宋摘星被拉得太急,突地滑了一跤。厚厚的雪深陷一塊,宋摘星跌摔在地時忽然看見雪地底下藏著幾具骸骨,還沒回過神,她繼而發現膝蓋處沾染的根本不是白雪,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白色蟲子。她的臉色登時慘白,頭皮像炸開一樣大叫一聲,跌在地上再也沒有力氣爬起來。李唯西自然也發現雪下的骨頭與蟲蟻,隻是不容細想,他連忙打橫抱起宋摘星,一路向右側門跑去。
幾人開門快速進入豎向通道。他們一路向裏跑,在十點三十分的最後一秒,肖雅潔將豎向通道的大門打開,幾人大汗淋漓,終於進入醜時房間。
而醜時關卡更加詭異,一頭泥塑的青牛昂首站在中心,兩隻後蹄撐在地上,身子直立而起,左前蹄半揚在空中,右前蹄則踏在一堆石頭上。堆起來的石頭約有一米高,看著並不穩固,似乎隨時都有歪倒的可能。房間很暗,隻有一隻蠟燭恰好放在青牛的右前蹄上,寂寂地燃著火苗。
以青牛為中心,地麵被分成一圈又一圈,全部沾滿了黑色的液體,散發著慪人的味道。幾個人站在最外圍,腳下已沾滿了黑色的汁液,李唯西緩緩放下宋摘星,將她膝蓋處的蟲子打落,白色毛蟲落進黑汁中瞬間消失。他半蹲下來拿食指撚了一抹液體聞了聞,臉色大變。
“是煤油。”
肖雅潔癱在牆壁上,瞠目結舌,“萬一蠟燭落下來,我們會被活活燒死。”
李唯西起身時眸光半眯,示意她們不要動,隻怕不穩固的石頭歪下來時將蠟燭帶到地上,幾人會瞬間葬入火海。
而宋摘星還在想著冬至那關的骸骨,臉色沒有恢複。她抬頭望著李唯西,淚水盈眸,“剛剛那些……是人的骨頭。”
李唯西揚手拂去她的眼淚,呼吸清淺,“我們要在一分鍾之內通過二十四節氣進入十二地支,最快的方法就是通過冬至。一是春分與秋分的遊戲關卡我們不熟,難以在一分鍾之內就能通過遊戲。二是冬至與夏至對應,夏至是時間倒流,冬至時間則剛好合適,我賭冬至一關無需我們做什麼。但是當冬至一關打開時我便意識到,那一關給我們設置的難度是心理上的難度。”
宋摘星垂眸,一切都被覆蓋在皚皚白雪之下,如果不管不顧衝過去確實是最好的過關辦法,但是大多數人看見了蟲蟻,看見了骸骨,就很難穿過去了。
肖雅潔適時出聲:“那麼多關卡中,冬至是死人最多的一關。”
宋摘星皺眉,“所以你剛剛一直沒有說冬至裏麵到底有什麼。”
肖雅潔看著她,“白雪內什麼都有,隻消看見一樣就會立刻害怕踏進去。很多人隻能停在原地一動不敢動,最後溫度驟降,被活活凍死。”
宋摘星想到那麼大的空間,倘若沒有停在原地,走到一半不敢再走,也會即刻被冰雪下的蟲子咬傷致死。如果李唯西沒有抱住她,或許她也倒在雪地裏了。度過冬至的唯一辦法就是想象裏麵什麼都沒有,快速跑過才可活命,可大多數人根本不敢這樣做。
李唯西握住她的掌心,給她溫暖,“你還記得格式塔心理學中,考夫卡講的故事嗎?”
宋摘星長睫微閃,碎碎念道:“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夜,平原被冰雪所覆蓋,徑途難辨。一人飛騎而過,到達一間旅店被店主人問道:‘你從哪裏來的?’那人直指來處。店主人驚愕萬分,告訴他剛剛飛騎渡過了康斯坦茨湖,那人聽完就死了。”
李唯西:“一個人順利走過了平地,卻被人告知他剛剛騎過的是一片薄冰,薄冰下麵是最大的邊境湖。雖然他平安到達了旅店,卻在得知真相的一刹那被活活嚇死了。”
宋摘星想想還在後怕:“恐懼才是殺死那些人的罪魁禍首。”
幾人說話之間,蠟燭已經燃了一半多。整個房間又暗又靜,煤油的氣味不斷充斥著腦仁,連呼吸都艱難起來。
連肖雅潔都不知道這關到底如何才能通過,如今隻能期冀李唯西想到破解的辦法。
隻是李唯西平靜地站在門邊,什麼都沒有說,也什麼都沒有做。頭頂鐺鐺鐺的聲音再次傳來,時鍾敲響十一聲,陰森森的寒氣撲來,像有一隻無形的利爪穿過鋼板牢牢地捏住他們,提醒他們所有人都將死在這裏。
肖雅潔窺了一眼他的手表,“已經十一點了,這個房間一個小時打開一次門,如果沒有通過,則需要再過一個小時。”
宋摘星抬頭,看見頭頂天花板也是一片黑暗,心頭一凜。他們十點三十一分到達“醜時”這一關,如果十一點三十一分沒有通過的話,他們在今晚無論如何也到達不了核心區域了。而下一次去往中心的時間,還需要二十四小時。
然而就在此時,中心的牛眼忽然睜開,在黑暗中發出凜人的光。幾個人皆嚇了一跳,肖雅潔大駭出聲:“那隻牛是活的!”
緊接著,牛蹄上的蠟燭開始搖動,有一滴蠟滴到石堆上,險險就要引起一場大火。
剛剛室內太過黑暗,幾個人都沒有注意那頭青牛,乍一看到它睜眼都嚇得心驚膽戰。宋摘星努力去看牛的樣子,隻模糊看到它身體直立,一動不動,隻有一雙眼睛穿過黑夜發出攝人心魄的光。
肖雅潔已經對接下來的遊戲一無所知,她麵色發白,聲音寂寂,“如果……牛蹄上的蠟燭跌落下來,我們幾個會被……活活燒死。”
宋摘星不敢細想,如今幾個人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隻怕驚嚇到站在中心的那頭牛。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沒有人知道這一關該如何通過,又害怕隨意走動牛身傾斜,整個房間會瞬間變成一片火海。
黑暗中牛眼圓睜,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們。空氣似乎凝滯,一片死寂。
肖雅潔仰頭,整座建築遠遠出乎自己的意料,她擔心今晚他們根本走不到核心了。
然而此時李唯西忽然出聲,淺淺道:“剛剛冬至那一關,人會被凍死。”
肖雅潔側眸看他,“是。”
宋摘星乍然明白過來,“溫度。”
李唯西與她對視,眸光溫柔,“你也想到了是不是。”
宋摘星經他提醒,想了想道:“夏至那一關,其實通關的條件早就告訴了我們,我想這一關也是一樣。或許當蠟燭燃盡時才是我們被困死在這裏的時刻,隻要蠟燭沒有熄滅,我們就還有機會。”
肖雅潔眉心一皺,“你是說,要讓煤油燃燒?”
李唯西抬頭,企圖在牆壁上捕捉到一些實物,隻是室內太過黑暗,他看了許久也沒有找到。他低眸看了看時間,還有兩分鍾不到十一點半。
“我猜房間裏一定有溫度感應器,隻有這些煤油燃燒起來到達一定溫度,大門才會打開。而我們所要做的,就是在時間恰好時點燃房間,趁機逃出去。”
肖雅潔有些擔心,“如果錯過了大門打開的時間,我們會被燒死在這。”
李唯西額頭冒了些冷汗,關乎到性命,稍有差錯就會功虧一簣。隻是如今不得不賭,一旦蠟燭熄滅,他們也一樣會被困死在這裏,再也沒有機會。
宋摘星已經做好與李唯西同進退的決定,肖雅潔微微一笑,就在十一點三十分到來之際,她脫下一隻鞋子,猛地向青牛蹄下的石頭扔去。
“命懸一線,我賭能贏!”
她話音未落,石頭已盡數坍塌,牛蹄垂下,而蹄上的蠟燭瞬間跌落在地。大火先在最內一環燃燒,火星四濺,緊接著將第二圈和第三圈的煤油一起點燃。火光衝天,室內一時大亮,幾人這才看到青牛的真實樣子。青牛確實是泥塑而成,牛眼則暗通機關,一定時間後石片落下,眼睛睜開,再一段時間後石片轉動,眼睛閉上。剛剛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他們,正是時間到了。
倘若有人心理素質不過關,早就嚇得癱在這,隻等蠟燭燃盡,這間房子便成了活死人墓。建造這座建築的人,其心不可謂不毒。
大火映得幾人麵頰發燙,幾人繞著最外麵的圓圈到達大門處,宋摘星被嗆得頭昏腦漲,李唯西長指碰觸牆壁,發現牆壁也開始發紅,知道自己猜對了。牆壁是由特殊材料製作而成,一旦到達預設溫度,大門便會自動打開。
時間指向十一點三十一分。
火勢蔓延到腳下,岌岌可危之時地心再次有聲音傳來,李唯西忍痛將門打開,幾人迅速逃進“子時”。衝天之火被緊緊關在門外,燃燒的蓽撥聲卻仍能聽得清。宋摘星覺得這一切都太詭異了,冰火兩重天,幾個人的體力已經在通關中被耗去大半。而此時,“子時”的房間更加安靜得可怕。
宋摘星不斷咳嗽,臉上已染了一些灰燼。李唯西揚手為她抹去,宋摘星感受到他溫熱的手指摩擦自己的肌膚,知道他剛剛觸摸牆壁受了傷,心尖微動,看著他道:“我們終於到了。”
子時房間空空如也,隻有一根立在邊緣一米高的圓粗柱子,鋼柱頂端平鋪一塊電子麵板。李唯西走過去,看見平板上麵一片藍光,似乎還未啟動。此時天光大盛,幾人不約而同抬頭,看見天空已經被星河包圍。紫藍色的銀河係萬星璀璨,二十八星宿按照自己的軌跡運行,白色光點瑩瑩閃爍,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的紋路在星河下若隱若現,而星辰各自遊動,毫無章法,似乎一切都在混沌未啟之中。
肖雅潔嗅到一絲危險的氣息,忽聽建築內隱隱傳來哢哢的聲音。李唯西眉心緊皺,他順著電子平板向下看,這才看到柱子側麵有十幾個凹槽,凹槽有各種不同的形狀,像各類機關一樣。
就在此時,一頭碩鼠從牆壁鑽出來,鋼築的碩鼠個頭細長,牙齒尖利,以極短的時間破壁而出,緊接著縮了回去。而牛頭緊接著從牆壁中生長出來,雙目圓瞪,牛角衝天。機括聲不斷傳來,牛頭縮回牆壁,猝不及防時,李唯西身後牆壁上突地伸出來半個虎身,直接將李唯西撞倒。宋摘星趕緊扶他起來,此時牆壁中十二生肖的身子此起彼伏地出現,又緊接著消失。就在狗尾巴縮回牆壁,而豬的獠牙從牆壁中探出來時,李唯西忽然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大喊道:“阿星,你去平板前守著。”
宋摘星趕緊跑到牆邊,看著閃著藍光的電子屏幕一時不知道做什麼。
建築內的機括不停運轉,碩鼠再次從牆壁中出現,伸出來半個腦袋。李唯西趁機揚手,手指直接穿過碩鼠尖利的牙齒。牙齒折斷,白皙的手背呲地劃了一道血痕,鮮血汨汨流出,李唯西將手拔出來時,手心赫然握著一塊老鼠形狀的鋼片。
他隔空丟給宋摘星,道:“柱子一側有老鼠形狀的凹槽,把它插進去。”
宋摘星一接到鋼片隨即照做,當鋼片絲毫不差地嵌進柱子內時,隻見電子平板上的一角緩緩亮起。屏幕上同時出現了二十八星宿的軌跡,白色的星點隨意飄動,與天空中的星辰位置完全一樣。
星辰遊動,李唯西站在牆壁前與她道:“二十八星宿對應十二生肖,你將屏幕上的星辰拉到它們本應在的位置。”
剛剛碩鼠的鋼片已經開啟了屏幕一角,宋摘星果然看見上麵的星辰都標著蠅頭小字,玄武的頭也慢慢出現。三條弧線同時展露出來,分別是四象,十二地支與二十八星宿的軌跡雲圖。
宋摘星猜到此處正好顯示四象當中的玄武一區,抬頭看天空,隻見頭頂天花板的雲圖也變成與電子屏幕一樣。浩瀚無垠的星空閃閃爍爍,神秘而安靜。
李唯西從龍尾中得到龍形鋼片,隔空丟給她,一麵去取盤曲蛇頸處的鋼片,一麵與她喊道:“醜時對應玄武區,相配二十八宿中的鬥、牛兩宿。”
宋摘星連忙手觸屏幕,將標著小字的鬥、牛兩顆星子拉到玄武附近的兩個白點上,同時將醜時圖塊移到玄武之內。移動完畢後,天空微亮,空中雲圖已經與屏幕中一樣。
她緊接著將龍形鋼片插進去,屏幕再次顯露一隅,李唯西緊接著說道:“辰時對應青龍區,相配二十八宿中的角、亢兩宿。”
宋摘星緊接著點中屏幕中的角、亢兩顆星,將它們拉到該去的位置。此時肖雅潔幫助李唯西從猴子身上得到了猴形鋼片,隨即插到柱子一側內的凹槽中。宋摘星便在李唯西一聲又一聲的提示中將電子屏幕上的星子一一擺好。
四象已經全部出來,而上麵配著的二十八個星宿已歸位一半。
龍頭再次伸出來時,李唯西一腳登上龍頭,隨即傾身揚手,將左上方兔子額心處的圖形摳出來。隻是還未落地,龍頭已經縮了回去,他未站穩,緊接著跌摔在地,後背鑽心一樣的疼。
肖雅潔也在對付牆壁內出來的各種動物,左臂已經受傷,她費勁從狗的耳朵裏拿出圖形,轉瞬便捂著傷口將其插到柱子的凹槽內。
宋摘星還在不停地移動星子,她要將二十八星宿全部擺好。李唯西從地上爬起已是大汗淋漓,隻是喘息之間,他再次被伸出的牛角頂撞到,牙齒間噴出一團血跡。
他睫毛半垂,白皙的麵容已狼狽無比。從牛角中取得鋼片後,右膝緊接著被虎爪刮開一道血口,濃豔刺目。
星子太多,宋摘星來不及抬頭,李唯西屏住呼吸強撐道:“亥時相配室、壁兩宿;未時配為井、鬼兩宿;卯時配氐、房、心三宿……”
肖雅潔已經沒了力氣,跌在牆根一動不動,臉上盡是血痕。當李唯西從雞冠內取出最後一塊鋼片圖形時,他似乎也被抽幹了力氣,膝蓋一彎倒地不起。汗水直灌到脖頸,與血跡一起將整個上衣浸濕,須臾後他咬牙起身到屏幕前,勉力將雞的圖形插到凹槽內。柱子變得整整齊齊時,頭頂已星鬥垂空,長河燦爛,而宋摘星仍在做最後的排列,額頭滲出大粒大粒的汗珠。
就在此時,天似漏了一角,瑩瑩星光一路向下,直照宋摘星而來。天空與室內同時變暗,萬星閃耀在宋摘星周圍,她的頭發烏黑,唇色明潤,眼眸晶亮,手指不斷點著屏幕,漏下的天光與人合為一體,在黑夜中絕美耀眼。
室內的一切聲響全部停止,宋摘星將屏幕上的星子全部排列整齊後,發現屏幕淡淡隱去,轉而變成了一幅遊戲畫麵。畫麵是最早版本的遊戲中出現的方格,白色的方格背景中,幾個細小的黑色方格被染成一個小男孩,他坐在天台上,抬頭看著漫天藍色的星辰。
搭扣在屏幕一側的指尖微微顫抖,宋摘星抽了一口氣,看著粗糙模糊的屏幕心猛跳著。她想起她與時越見的最後一麵,時越說他總抬頭看天空中的星辰,每次看時都能想到她。當一顆恒星死了,要穿過幾十億年的時光才能到達這裏,看見星辰就像穿越了時間一樣,倘若,他比李唯西先遇到她就好了。
她在縱橫星子麵前撲簌簌地落淚,哭得壓抑隱忍。她知道這是時越留給他的。那個小男孩是時越,而這一關,是時越專門為她準備的。柱子一側的李唯西同時意料到這一點,他什麼都沒說,隻靜靜地看著她,眸光溫柔如水。
星光一直沒有散去,環繞在她的周身,照耀著她的樣子。天空之上大鳥奔騰,一碧萬頃,皓月千裏,橫無際涯,仿若天地都因她而存在,璀璨深邃。
十二點的鍾聲響起,子時通往水瓶座的弧形大門緩緩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