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千山萬水,盼你回眸一顧(3 / 3)

可是,秦時天是秦家獨子,她怎麼忍心讓他一輩子都沒有自己的孩子,兩個人商量了很久,最終決定找人代孕。

“代孕的人是……阮明珠?”秦桑綠緊張地看著她。

微姨點點頭,“沒錯,就是阮明珠。”當年,她家境艱難,在學校被同學欺負,趕出了學校,心灰意冷之下遇見秦家夫妻,她決定為他們代孕,條件是秦時天為她買一套房子,供她日後安生立命,生了孩子後,她就消失,再不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中。

可是,沒有人想到,在十月懷胎的過程中,她竟對秦時天動了情,生了孩子後,要求秦時天離婚娶她,秦時天當然不會同意,阮明珠為了報複他,於是抱走了雙胞胎中的其中一個孩子。而秦時天夫妻,為了擺脫阮明珠,過回安穩平靜的生活,就決定讓事情不了了之。

阮艾清。是啊,阮愛秦。

如雷霆萬鈞砸下,秦桑綠簡直不能承受這樣的事實,比當初聽見夏夏的話還要震撼,她戰戰兢兢地生活了這麼多年,以為霸占了別人的父母,夜晚常常會被噩夢驚醒,可原來是老天和她開了一個大玩笑。

你能想象那樣的感覺嗎?這個世界上,你最敬愛的人,你做夢都想讓他成為你的父親的人,他真的就是。可是,他為了自己的穩妥生活,決定犧牲她,丟棄她。

原來,她的自私是有遺傳基因的啊,秦桑綠扯動唇角想笑,但眼淚就那樣落了下來,她伸手去狠狠地擦,真沒出息啊,動不動就哭,眼淚越湧越多,她忍不住雙手覆麵,低下頭,胸膛裏沉甸甸的,像壓著一塊鉛石,擠壓著她的五髒六腑,哪兒哪都疼。

微姨看她這樣,也心疼的紅了眼眶,她是她看著長大的孩子啊,她的性子她怎麼會不知道,如今,當真是難過的不得了吧,可是,有什麼辦法呢,從她決定說出那個秘密開始,所有的事情就都變的不可控製了。

突然,秦桑綠站起來,瘋了似地衝進徐靜的臥室,徐靜已經醒來,靠在床邊,秦時天在一旁坐著,轉身看見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她問,“我也是你的女兒?”

秦時天和徐靜都變了臉色,但麵對她灼人的目光,沒有人知道該怎麼說,半晌後,秦時天像做了個重大的決定,他閉上眼,點點頭道,“是,你也是我的女兒。”

空氣像是靜止了一般,許久後,聽見她發出短促又悲傷的笑聲,她用盡全力才讓自己站著,手握成拳,有血一點點從手掌縫隙中滲出來,徐靜囁嚅著喊了聲,“桑桑。”

“騙子!”她大喊,“我們都是騙子!”

她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的房間裏,牆上,還貼著她與他們的合影,她靜靜地看著,忍不住笑起來,邊笑邊哭,瞧她笑的多像個傻子,虧她還一直以為自己有多重要,真是太高估了自己的重要性了,她心裏最敬愛的父親,是親手拋棄的那個人。

這麼多年,她無數次在噩夢裏醒來,那麼他呢?他可曾在夢中想過她,想過那個被他拋棄的女兒,現在在過著怎樣的生活,過的好嗎?幸福嗎?

她一直以為,他們是這個世界最疼愛她的人,是她所有的支撐,可原來,小秦桑綠說的對,隻是因為她占著她的身份,讓所有人都以為,她就是秦桑綠。他們愛的不是她,而是另一個女兒。

大概最後真的是心力交瘁了吧,哭的累了,竟躺在地上就睡著了,迷迷糊糊中,察覺到有人進來,將她抱起來放在床上,她想要掙紮,可是,一點力氣也沒有,整個人就像是海裏的一葉扁舟,飄飄蕩蕩。

顧念深抱著懷裏的人,久久不舍的放手,她又瘦了,肋骨分明,整個人仿佛都沒有重量了,心髒狠狠抽了抽,像被人揪著,他看著她的臉,喉結滾動,難以抑製自己的情緒翻湧。

如果世上有一種藥可以讓她忘了這一切多好,他一定會選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出現在她身邊,然後重新開始,再沒有傷害,沒有算計,幹淨純粹。

秦桑綠醒來時,窗外月光正亮,透著那微弱的光線,她看著趴在她床邊熟睡的顧念深,然後竟輕輕地笑了起來,他們還真是相互折磨,把彼此都弄的不成樣子啊,堂堂顧少,如今,狼狽到這個地步。

而她呢?如果不是他的出現,她現在應該還過著原來的生活,雖然不快樂,可是,她不會知道這一切,她還可以自己騙自己,說她擁有世上最疼愛她的父母。

早知如此,還要不要遇見?

清晨,他醒來,看見空蕩蕩的床鋪,一陣驚慌,匆忙站起來,轉過身看見坐在陽台的秦桑綠,才閉上眼呼出一口氣,他多怕她又會不聲不響地去傷害自己。

“顧念深。”她背對著他喊。

她終於肯和他說話了嗎?他怔了怔,目光瞬間變的明亮,連忙應了聲,“嗯?”區區一個字,已經足夠他歡喜。

“我想去程易那住幾天,陪陪阮……陪我媽。”她緩緩道,語氣平靜。

顧念深蹙眉,他當然不想她去程易那,可是,他也知道,如今,能夠讓她信任的也就隻有程易了,何況,那裏還有一個阮明珠,血緣之親,或許能給她帶來一些安慰,他多想說,他可以接她過來。可是,他什麼都不能說,現在秦桑綠,已是草木皆兵,他願意滿足她提出的任何要求,隻是不要離開他。

“好,我送你去。”

早飯時,他告訴秦家夫婦要先帶她回家,秦時天同意了他的安排,他也認為,或許這個時候,冷靜一下情緒對大家都好,秦桑綠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

對於秦桑綠的到來,程易並沒有表現出驚訝的神色,像接待老朋友一般隨意自然,顧念深見狀,稍微放心了些,他不方便在程家呆著,臨走時,反複交代程易要注意她的情緒,有什麼事情,隨時給他打電話。

阮明珠已經徹底地瘋了,她連自己的親生的女兒也認不出了,整天嘰嘰咕咕地說一些隻有自己才聽得懂的話。其實,從小到大,秦桑綠和她的感情都不好,後來,去了秦家,感情就變的更淡漠,擺脫程易照顧她,隻是一份責任。

然而此刻,她看著瘋子般的阮明珠竟然會這麼難過,剜心刺骨一般,在這個世界上,與她有關的一切都已然都失去了,僅剩下的,不過是這個瘋子母親,她們骨肉相連,她們是真正的母女,她們身上流著同樣的血。

程易看著她哭,沒有打擾她,之後的幾天,她都表現的極為平靜,為他打掃衛生,洗衣服,聊小時候的事情,偶爾還會帶阮明珠去樓下走一走。

關於顧念深,關於秦家,她隻字不提,程易便也不問,他隻求她盡快走出陰影,在這之前,他願意做讓她能夠依靠的大樹,這些年,他始終待她像親妹妹。

顧念深每天都來,午後太陽正好的時候,他會買一些她愛吃水果或糕點來,她雖然不吃,但他依舊每天都帶來,然後坐在她身邊,呆上半個下午再離開。

秦桑綠走的毫無預兆,程易晨練回來後發現房間裏隻剩阮明珠一個人,打開手機,裏麵有她的留言,隻是簡短的一句話:好好照顧她。這很像她的風格,幹淨利落。

顧念深接到電話時,就已經預感到出事了,他的眼皮跳了一個早上,心裏莫名慌亂,除了關於秦桑綠,其他,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會讓他有這樣不安的感覺。

果然,程易在電話裏告訴他,阿桑走了。

他怔了怔,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隨即,將手機狠狠擲出去,櫃子上的青花瓷應聲而碎,他的特助進來時,看見自家老板的臉色陰鬱,目光幽暗,像一汪不見底的深潭,心想不秒,顧念深從來不是一個息怒會形於色的人。

“查,水陸空三個渠道,務必查到!”他吩咐下去。

特助一臉迷茫,不知道他吩咐的是什麼,隨即,他輕輕吐出一個名字,特助嚇了一跳,但臉上絲毫不敢露,慌慌張張退出去。

顧念深動手極快,聯合容家,紀家的勢力,各路人都打了招呼,要求查到秦桑綠這個人,一絲線索也不放過,短短的幾個小時,她未必出得了G市,這塊地上,任他是誰,都得給他三分薄麵,哪怕真的已經離開G市,他也會天涯海角的追去。

秦桑綠,我說過的,任何要求都滿足你,除了離開我。

如顧念深所料,秦桑綠還沒有離開G市,容夜白剛將查到的線索告訴他,他就立刻親自驅車前去。她果然聰明,不走水陸空,轉做了黑車,顧念深是在城西開往S市的高速公路上將她截住的。

他黑色的路虎攔在大巴前麵,司機愣了愣,剛想開口罵人,但看見顧念深駭人的氣勢時,便識趣地閉了嘴,心知這樣的男人他惹不起,滿車的人都驚訝地看著他,秦桑綠盯著他,神情冷冽,他絲毫也不避讓,走過去,輕聲道,“跟我下車。”

她不動,一臉的倔強,顧念深歎口氣,彎腰將她打橫抱起,在所有的驚疑的目光中將她抱下車,她在他懷裏扭動掙紮,可他雙臂牢如鋼鐵,絲毫不為所動。

早已有人等在車前,遠遠地看見他過來,就立刻打開車門,他將她放進去,她人還沒坐穩,他已經坐到了她身邊。

“放我下去,顧念深,我說放我下去!”她瞪著他,怒氣匆匆。

他瞥了她一眼,淡然道,“阿桑,我說的話,你忘了?”

她的離開真的是觸及到了他的底線,他目光幽暗,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陰鬱,肅殺的氣息,但秦桑綠不怕,此刻的她,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顧念深,你如果不放我下去,我就跳車,你信不信,我說得出就做得到!”她逼視著他,目光因為發怒,更加的波光瀲灩,但卻也冰冷的不見絲毫情感。

顧念深壓抑著怒氣,轉頭盯著她,“阿桑,程易把你弄丟了,這筆賬怎麼算呢?”他漫不經心地說,神情卻又十分認真。

秦桑綠怔了怔,隨即,臉色鐵青,胸口因為發怒起伏劇烈地起伏著,他還是那個顧念深,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沒了秦家父母,就用程易來威脅她,她怒極反笑,挑著眉,神情譏諷冰冷。

愛到最後,如果成了互相傷害,那麼,過去的那些歲月,他們該怎麼交代?

她又回到顧家,現在,這裏隻能被她稱為顧家,多可笑,兢兢業業十多年,最後她連一處可以被稱為自己的家的地方都沒有。進了門,她徑直上樓,顧念深在身後喊,“阿桑。”

她恍若未聞,顧念深無奈至極,他看著她瘦弱,卻挺的筆直的身體,忽然覺得,她真的離他好遠,他們之間仿佛千山萬水,他不知道該怎麼走近她。

顧念深怕她會再次不辭而別,安排了無數的人在樓下,院子裏,後花園

她站在樓上看著,隻覺得滿心悲涼,為顧念深,也為她自己,他們已然走到了這一步,還強留彼此在身邊有什麼意義,經過這麼多辜負,失望和傷害,她隻覺得累到連愛這個字都不能再被提起。

現在的她,隻想過一種安靜的,不被打擾和傷害的生活,哪怕從此孤獨終老也好。可是,他非要困她在這裏。

整整一天,她都沒有下樓,臥室的門反鎖著,顧念深上去好幾次,端著飯在門外敲,裏麵寂靜的,仿若空無一人,他知道,她就在裏麵。

“阿桑。”他耐著性子喊。

“阿桑,開門。”他繼續敲。

等了半晌,還是沒有任何的回應,他急了,直接取了鑰匙來自己開。窗簾被她拉上了,房間很暗,她躺在床上,麵朝牆的另一麵,呼吸微弱,整個房間,有一種死寂的氣息,他嚇了一跳,伸手就去抱她,阿桑睜開眼,冷冷地隨即避開。

“阿桑,吃飯。”他最恨她這樣的任性的傷害自己的身體。

秦桑綠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出去。”除此之外,她什麼也不願意說。

怒火蹭蹭躥上來,他額上青筋直跳,漲的腦袋都疼,他盯著她,一字一句道,“阿桑,你別逼我!”

“要威脅我弄死程易?顧念深,他如今是蘇維伯手下的人,打狗還要看主人麵,即便你有這本事,也不是三五日的功夫,而我既然能親手段了與未出生孩子的母子情分,能放棄與秦家數十年的親情,如今,我截然一身,還怕什麼,不過是命一條,閉上眼,段了氣,這世上的人與事,還與我有什麼關係?”她目光清冷,灼灼恨意,他非要她留下,那她就永遠地留下!

還真是秦桑綠的性子,到了這一刻,還能如此條理清晰,顧念深想笑,但身體卻漸漸發冷,他知道,她比一般女孩子更決然稟咧,既然說得出就做得到,一口氣躥上來,在他胸口抵著,尖刺般的疼。

她說完,又重新躺了下去,他真是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握著拳走出去,秦桑綠聽見,外麵盤子碗被摔碎的聲音。

顧念深從來不是輕易發怒的人,摔東西,這樣愚蠢又沒用的事兒,這是他第一次做,她心裏湧出一股深深的無力感,他們已經把彼此逼到了這個地步。

無奈之下,他喊來西嫂,以為她的性子,總會給西嫂幾分麵子。西嫂來時,秦桑綠已經睡了一天一夜,滴水未盡,臉色灰白難看,西嫂嚇了一跳,忙開導勸慰,她頭第一次見阿深那孩子痛苦成這個樣子,結婚才短短半年,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可是,秦桑綠油鹽不盡,鐵了心的要把自己的逼死,西嫂也沒有辦法,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倔的人。

顧念深恨極,她剛做過手術出院,再這樣下午,整個人就會垮了,她不吃不喝,這一招直刺他的心。房間裏,他覺得她連呼吸都變微弱了,閉上眼站了會兒,他走出去給季醫生打電話,她不肯吃飯,他隻好讓人為她打營養液。季醫生聽他語氣焦急,來的很快,上樓看見秦桑綠,亦是嚇了一跳,她已經瘦的皮包骨,身體差到了極點,不敢耽誤,立刻想要為她施針。

秦桑綠執拗到了極點,針還沒有近身,就被她揮手打開,顧念深隻好上去按住她的身體,兩天沒吃飯,她的力氣還是大的驚人,像是垂死掙紮一般,好不容易紮了針,她又通通拔去。

一番折騰,她的臉色早已漲紅,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醫生見狀搖搖頭,提著藥箱離開。他看著她,腦袋裏像有人拿著電鑽在鑽,尖銳的疼起來。

打電話給程易,是他最後能想到的方法,她現在像一隻刺蝟,對任何都充滿恨意,防備,唯獨程易,想到這兒,他深深地閉上了眼睛,表情沉痛。

十一月,已是G市的冬天,空氣冷冽,花園裏的向日葵,紛紛垂下了腦袋,放眼望去,仿佛整個世界都變得蕭瑟,寂靜。

她絕食的第三天,顧念深站在她的床邊,他看她了許久,她的眉眼,她的鼻子,她的唇,現在的她,真是瘦的可怕啊,他的心如被萬箭穿心一般的疼,這是他十八歲,想要疼愛一生的人啊。

他眼眶不可抑製的泛紅,狠狠地吞咽著口水,試圖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不能再看了,越看就會越舍不得。

很久很久,仿佛一個世紀那麼長,又仿佛太快,不過眨眼間的功夫,他深吸一口氣,輕聲道,“阿桑。”

“阿桑,我送你離開。”阿桑,我親自送你離開,看著你走。

秦桑綠像是不可置信一般,愣了許久,才緩緩起身,她頭暈的厲害,狠狠地拽住被,勉強坐直,她看著他,他眼睛紅的厲害,眉心蹙著,她堅硬的心,在這一刻,微微動了動,這樣固執,驕傲的顧念深,竟然答應要讓她離開了,鼻尖一酸,差點落下眼淚。

他們對視許久,仿佛在回憶這短暫的小半生,這是他們最後給彼此的溫柔。

阿深,你知道阿桑的小時候嗎?

她從出生就不知道父親是誰,阮明珠瘋癲,整日去和男人廝混,賭錢,睡覺,偶爾心情好時,會抱著她寶貝寶貝的喊,但心情不好時,她就會罵她,禍害,孽種,去死!

你能想象她一直生活在一種怎樣的目光中嗎?她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要自己做飯,洗衣服,照顧自己的生活,我記得她八歲那年吧,生火做飯時,因為夠不著台子,整個人都掉了下去,鄰居聽到她的尖叫過去救了她,慶幸的是,當時候家裏窮的連油都沒有,那是一口空鍋。

她從小到大都沒有穿過一件新衣服,她的衣服從來是各家孩子不要的,補丁補了又補,還有,你以為誰生來就是小獸一樣厲害的性子嗎?小時候上學,她成績好,長的漂亮,同班的同學看不過去,就罵她,欺負她,她不保護自己,就沒有人會保護她,她必須隨時準備和這個世界大幹一場。

這樣的她,就算是自私懦弱也可以被理解,她從小就習慣了為自己打算,她的生活告訴她,她必須趨利避害,克製隱忍。

她戒備,膽小,缺乏對人的信任,可是,她卻全心愛著,信任著秦家的夫婦,她以為,當這個世界都背棄她時,秦家夫妻一定不會,可到頭來,她卻發現,自己是先被拋棄的那個。

阿深,你們感情上給她的傷害,已經讓她臨近崩潰,而秦家夫妻,是她壓死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不是沒有對你勇敢過,她的本性就是戒備,防範,不信任,可是,她拋棄掉那些自己的本性對你勇敢過一次又一次,阿深,你想過,當她肯再次給你們一個機會,想要向你敞開的心時,那段時間裏她內心的煎熬嗎?阿深,她也曾深深期盼過肚裏的孩子,也曾憧憬過此生和你歲月靜好。

可是,當失望累積到一定程度,剩下的就隻是絕望,對自己的絕望。

阿深,你要愛她,就放了她吧。給她時間,讓她慢慢治愈傷口,都不要再提起,讓她安靜地,一個人過一段時間。

開車的路上,他反複想著程易對他說的話,他怕自己會反悔,隻好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車子從高速駛過,路過那片向日葵花海,秦桑綠用力地看著,然後,落了眼淚。

曾經,她和他在這裏,看到過一場盛大的美景,迎著日出,也迎來了對未來新的希望。但十五歲的秦桑綠說的對,那是她的人生,她即便強占,也無法擁有,而她的人生呢?早在一出生起,就注定了被丟棄的命運。

偉大的是感情,但強悍的是命運。

他為她買的去英國的機票,那裏,他曾經呆過五年,他有足夠的人脈可以護她周全,他沒法放心,讓她獨自一個人走天涯。

到了機場,顧念深幾乎要克製不住自己的感情,握著方向盤的手,骨節泛白,她是真的要離開他了,從此,不再在他的世界中了,他再也不能在每一個清晨,每一個夜晚,看見她的臉了。

“阿桑,抱一抱我。”他聲音發顫,幾乎變了音。

秦桑綠解開安全帶,轉身抱著他,他身上有好聞的味道,曾經一度令她貪戀,他也瘦了,她竟能摸到他的骨頭,她知道,他做出這個決定是多麼的不容易。

“阿深,我真心想過,要與你一生一世在一起。”在日光醒來的清晨想過,在他懷裏時想過,在他笑著溫柔地看著她是想過,在她為了收集百位老人的祝福時想過,在他露出孩子般神情時想過……無數個想過。

可是,他們這一生,仿佛從一開始就走錯了,時間不對,地點不對,後來再怎麼走,好像都是錯的。

他的臉埋在她的脖子裏,她感覺到有濕潤溫熱的液體湧進來,她的心像被人揪著一般,幾乎疼的喘不過氣來。

阿深,不要這樣,從此山長水闊,你的人生依舊良辰美景無限;你會重新遇見一個好女子,你們會幸福,你們以後都會很幸福。

可是,為什麼想到這兒,她的心卻有一種被人剜去的痛,她咬著唇,怕自己會忍不住痛哭,胸腔和腦袋都被憋的生疼,他們也曾努力的想要在一起,努力地想要幸福。

他看著她一步步奔向從此再沒有他的世界,她的身影慢慢變小,湧入人群,他的阿桑這麼小,這麼瘦,這麼單薄,從此就將一個人孤零零在世界上遊蕩了,要他怎麼放得下心。

他的心慌起來,又空又疼,前所未有的空,像茫茫的草原,從此青山綠水盡,寸草不再生的枯寂。

曾經,他以為,愛一個人,就是要不惜一切將她留在身邊,讓她的氣息,她的聲音,她的溫度,穿透你生活的每一個角落,占有著你生命裏的每一分鍾,從日落到黃昏,從此延綿不絕。

可是,看著她消瘦,蒼白,日益沒有生氣的臉,他才明白,愛的極致是疼惜,你舍不得她難過,她萎縮,她消瘦,你寧願這些都由你來承受,從此,她是你的命。

阿桑,今生今世,我都會在你想要回頭的任何地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