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綠幾乎沒有朋友。
這是顧念深不久以後就發現的事,一個人再孤僻冷傲,可若在一個地方生活了十幾年,怎麼會沒有朋友?就連他還有容夜白和紀南方這兩個好友。
他也試探過她。事情的起因是鹿米米閑的慌,非要來一次秋日郊遊,容夜白那廝一向由著她,他自然也不好拂了好友的麵子,於是就答應了。
臨出發前夜,幾個人在操場上玩鬧,鹿米米興奮的不得了,秦桑綠一如往常,顧念深看著她,腦海裏一個念頭蹦出來。
他說:“阿桑,明天出去玩兒,你也可以邀請幾個你的朋友。”
鹿米米拍手讚成:“對對對,人多熱鬧。”
顧念深靠在籃球架上,不動聲色打量她,她保持著剛才的姿勢靜了幾秒,然後抬頭笑道:“朋友?我沒有。”
“沒有?”鹿米米一臉茫然,“什麼叫沒有。”
秦桑綠扭頭看她笑道:“就是沒有啊。”
容夜白和紀南方都看向她。
“你這個怪胎!你還是不是人啊,哪有人會連朋友都沒有一個。”紀南方大叫。
秦桑綠走到他麵前,頭一低,舌頭往外一伸,瞪著眼,壓低聲音說:“我不是人,我是鬼。”
她站在路燈下,燈光把她的臉照的有些發青,她故意裝出一幅怪樣,頭發散落在臉頰兩旁。
紀南方愣了愣,然後一把推開她:“哎呦我去,你神經病啊!”
秦桑綠伸手捋了捋頭發,下巴微抬,一臉鄙視地看著他:“沒出息!”
“你!”
兩人又吵了起來,關於朋友的這個話題,她不著痕跡地就讓它過去了。
她是他見過最聰明的女孩兒。
晚上各自回家,他們兩人同路,從那天彼此表明之後已經快一個月了,雖然鹿米米和紀南方都輪番取笑過,可他們兩人都是沉得住氣的人。
顧念深突然想起,他們至今還未牽過手。
想到這兒,他情不自禁轉頭看她。月光皎潔明亮,如銀盤似的,灑下一地銀輝,她的臉像浸在冷水裏一般,隔著水麵上的波光粼粼,不時近不時遠,像是觸手可及,又像是遙遠無比。
他靜靜看著她,完全忘記時間,呼吸也跟著慢下來,心蕩神馳。
秦桑綠似有所感,她轉頭看他,一瞬間,四目相接,兩人的心都好像受到了什麼震顫,如同火花迸射,氣氛微妙而緊張。
但他們卻誰都沒有移開視線,天地間靜極了,隻有他們和這一輪明月與繁星萬千。
日後想起,竟覺得有一種近乎令人熱淚盈眶的感動。
“你——”她在他的注視下臉紅了,有點不自然,但還是死撐著不肯先低頭。
他看著她揚唇一笑:“我什麼?”
“你看我幹什麼?”秋季的夜晚大概是有點寒冷,她語氣裏有一絲顫音。
“你不也在看我。”他目光很溫柔。
秦桑綠抿了抿唇,然後道:“那誰都不要看了。”說完,轉過頭去。
她穿著一件圓領的紅色的毛衣,一轉頭,露出脖子優美的弧線,毛衣的紅襯的她皮膚格外白。
他心裏一動,伸出手就拉她,她有些驚訝,本能地想要掙脫,但他卻握的更緊了。
她轉頭看他,呼吸有些紊亂,他卻像沒事人似的,轉頭對她說:“你手有點涼,冷嗎?”
她有些生氣了,她不喜歡這樣,不喜歡他把她弄亂了,自己卻還一派從容,好像他們之間,一切全憑他掌控一樣。
她再一次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他明明好像沒用什麼力,但她就是無法抽出來。
“阿桑。”他看向她,“不是說喜歡我嗎?”
他問的一本正經,她心裏卻漸漸湧上怒氣——怪不得,怪不得他這麼優雅從容,原來是仗著她說了喜歡。
她目視著前方不理他。
“是喜歡嗎?”他問。
秦桑綠心裏的一根弦立刻繃緊了,他什麼意思?察覺到了什麼?
“這麼問什麼意思?”她看著他。
“第一次談戀愛,不懂,所以要問問。”他說,“既然喜歡為何別扭?”
這下輪到秦桑綠說不出話了,她也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有喜歡過別人,她第一次戀愛就是這種局麵。
戀愛?他們是在戀愛?秦桑綠這才意識到兩人的關係,她心跳不自覺地加快,看了他一眼,忙又收回目光,臉上一陣陣熱氣。
半晌,她輕聲說:“我也不懂。”
聞言,顧念深笑了:“沒關係,來日方長。”
關於那段時間的別扭,秦桑綠是後來才明白的,明白了為什麼她明明已經達到了目的,卻還會生氣、別扭、心裏不舒服,
那天,她閑來無事再讀紅樓夢,讀到寶釵嫁給寶玉後那一段。
——雖是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
她的心像被什麼擊中,瞬間明白了,明白之後是心慌意亂。
這一句意難平道盡了她心裏所有不願承認的情緒,原來,她從那個時候就已經開始在意他,喜歡他了。
可這感情動機不純,她越是喜歡就越害怕,越害怕就越想要隱藏逃避。
秋遊那天,天氣極好,陽光金燦燦的,雲淡風輕。
鹿米米準備了一大包零食,薯片、蛋糕、汽水、巧克力、餅幹還有各種糖,容夜白一臉嫌棄,說她帶來的都是垃圾食品。
她也不氣,樂嗬嗬地抱著他的胳膊搖,容夜白一臉無可奈何,笑容裏分明藏著縱容與寵溺。
秦桑綠有時真羨慕鹿米米,羨慕她的爽朗,她的大方,她的明朗,她有什麼心事就說出來,不會在心底藏著,揣摩著。
她也羨慕蘇南微,雖然她驕縱、任性、目中無人,可是她敢愛敢恨,敢說敢要。
隻有她,她努力扮演著別人,想要融進一個新的生活中,可她身上全是往日生活的痕跡,她丟不掉,隻能拚命掩蓋,生怕被人看出一絲一毫。
“阿桑!”鹿米米在她耳旁大叫一聲。
她恍然回神:“啊?”
“我問你帶的什麼?”她指著她提著的盒子。
“哦這個啊。”秦桑綠笑起來,然後把盒子拿出來打開,“我媽媽知道我們要出來玩兒,特意準備的。”
盒子裏分類放著切好的各種水果,還有壽司,烤雞腿、三明治,顏色搭配清新好看。
鹿米米哇一聲叫起來:“你這個看起來好好吃啊!”
“恩,我媽媽廚藝很好的。”
顧念深站在一旁看她,她臉上的神情是他沒見過的柔軟、快活,連眼角眉梢都是滿足,她語氣裏充滿孩子獻寶的那種得意。
他微微有些意外,沒想到她竟是這麼戀家的一個人,往後有過許多類似的事情,她在提起秦家父母時臉上總是這樣滿足和快樂。
他有次笑話她:“你都多大了,竟然還這麼依賴爸媽,小女孩兒似的。”
她歪著腦袋說:“是啊,我以後想一輩子都和爸爸媽媽住在一起。”
“一輩子?”他笑她。
她白了他一眼不理他了。
那個時候他沒放在心上,隻覺得她格外依賴家而已,直到後來秘密被捅破,他才恍然大悟,繼而感到深深心疼。
她是童年多缺愛,才會如此深愛秦家父母。
他的小女孩兒藏著如此沉重的往事獨自走了這麼久。
原來,兩個人錯過那麼多,所以路才越走越窄。
“我要吃那個三明治!”紀南方大叫一聲。
“我要壽司。”容夜白說。
“那雞腿留給我好不好?”鹿米米問。
秦桑綠點點頭,她想了想,轉頭問顧念深:“你呢?”
“選你愛吃的,剩的歸我。”他說。
紀南方和鹿米米哦一聲怪叫一聲,紀南方還故意學舌:“選你愛吃的,剩下的歸我。哎呦,阿深,兄弟一場,要不要我也剩點給你吃。”
鹿米米:“哈哈哈哈哈。”
顧念深看他一眼,然後迅速從盒子裏拿走三明治咬了一口。
紀南方目瞪口呆,反應過來後氣的大叫:“顧念深!你無恥!還我三明治!”
所有人都沒想到顧念深居然會來這一手,並且這麼迅速,全部目瞪口呆。
顧念深一手插在口袋,一手拿著咬了一口的三明治,好整以暇地看著紀南方問:“還要嗎?”
鹿米米豎起大拇指:“酷!”
容夜白一臉幸災樂禍。
紀南方瞪著顧念深,氣的要死,可惜又沒辦法,他瞥了他幾眼,突然開竅了似的,有樣學樣,他衝到秦桑綠麵前要搶她的便當盒。
容夜白看見了立刻去攔,顧念深把三明治包好遞給秦桑綠也加入搶便當中去。
他們三個人身材都差不多,平常都有運動習慣,眼下亂成一團,誰也不能一下就掙脫出來,鬧到最後,索性連鞋子都脫了,赤腳在沙灘上。
鹿米米在旁興奮地大叫:“加油!小白,加油!”
小白,蠟筆小新裏的那隻狗,容夜白這個人平常傲的不行,看誰都不放眼裏,卻默認了鹿米米叫他小白。
獨一無二,才是最好的愛。
起風了,後浪推前浪,一波波海水漲上來,他們三個人滾在地上,又鬧又叫,夕陽鋪滿海麵,火燒雲染紅了整片大海,絢爛至極。
秦桑綠看著他們,這一刻,她覺得很快樂。
這樣的快樂是顧念深帶給她的。
學校裏,他們幾個也常在一塊兒,時間一長,有同學看出端倪,流言四起,都是關於她和顧念深的。
妮妮與她的朋友們後來沒有再來找秦桑綠的事兒,她本來做好了隨時準備應對的準備,因此還有些意外。
倒是鹿米米私下和她說了緣由。
“阿深怎麼可能讓你欺負你呢。”鹿米米說,“他幫你教訓過她們啦。”
秦桑綠有些意外:“怎麼教訓的?”
鹿米米想了想:“好像是直接到那個妮妮家去了。”
“啊?”
“是啊,我聽小白說的,說阿深絕了,直接去妮妮家找她父母談的。”
秦桑綠不可置信地看著鹿米米。
鹿米米點點頭,又讚一句:“厲害吧!”
真是厲害!直接從源頭上解決事情,幹脆利落,殺人不見血,優雅又狠絕。怪不得這段時間,她和那幾個女生遇見,她們都像是沒有看見她,連個挑釁的眼神都不再有了。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對人好和對人狠都是不動聲色的。
學校裏很多女孩喜歡他,同時也怕他,隻有蘇南微是一個例外,她是被顧念深訓斥最多的女生,可照樣我行我素,一副天塌下來我也要喜歡你的架勢。
秦桑綠第一次和她交鋒是在畫室。那天是周五,她下午放學後去畫室練習繪畫,她以前沒有機會和時間去接觸學習這些,現在有了,格外珍惜。
顧念深笑她,說她是真想當琴棋書畫什麼都會的大小姐啊。
她笑笑不回答,他們這些從小就含著金鑰匙出來的小孩不懂,在他們看來至為普通的卻是很多人求而不得的。
蘇南微特意挑了她單獨學畫的時間去畫室堵她,她性格非常直接,站在她麵前,開門見山地問:“你和顧念深在一起了嗎?”
秦桑綠正盤腿坐在地上畫畫兒,蘇南微擋住了光,她抬頭皺眉看著她,不高興道:“與你何幹?”
蘇南微那個時候還是沒吃過苦頭的大小姐,她是蘇維伯的女兒,蘇維伯是槍地盤發家的,蘇南微身上帶著家族的匪氣,從小就囂張跋扈慣了,最容不得別人挑釁她。
秦桑綠的態度和語氣在她看來就是明晃晃的挑釁,她二話沒說,抬腿就是一腳,把畫架踹翻了。
秦桑綠愣了愣,她在這個學校第一次見到她這樣的女孩兒,就算妮妮那一夥人,也是像模像樣地說幾句話再動手,她倒好,上來就使用武力。
這倒很像她以前還住在大雜院裏和其他小孩兒打架時的樣子,衝上去二話不說就開打。想到這兒,她笑了笑。
很多年後秦桑綠回想這一幕,她發現她從來沒有討厭過蘇南微,相反,她倒是很欣賞她的性格。
但是喜歡上同一個男生,她們注定是不能做朋友的。
蘇南微被她笑的更氣,她惡聲惡氣地問:“有什麼好笑的?”
秦桑綠仍盤腿坐在地上,保持仰頭看她的姿勢:“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蘇南微簡直被她弄迷惑了,這人是不是有病?
“你管我叫什麼?”
“你不是喜歡顧念深嗎?”
彼時,顧念深正好從下麵走上來,剛走到門口,就聽見這句話。
蘇南微臉色一陣紅,她瞪著秦桑綠,像是下一秒就會衝上去給她一耳光。
秦桑綠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繼續說:“知道你的名字我就能幫你告訴他了,不管怎麼樣,他至少知道有一個叫某某的女孩喜歡他。你喜歡他是你的事啊,我有沒有和他在一起和你又沒有關係。”
冬季的暮晚,天空灰暗,遙遠的地平線上還有一抹夕陽的光,像是在黑色的幕布上塗上的一筆鮮豔顏色。
顧念深靠在門口看她,她背對著窗,那一抹亮光就懸在她的頭頂,她的臉被染上一層顏色,光影交織,她臉上的線條好像隨著她的動作在發生輕微的變化。
一如這個人,神秘而充滿變數。
蘇南微原本是來找她算賬的,結果現在卻被她這段話弄懵了,眨著眼睛不明所以看著她,戒備又懷疑。
“要你多事!”蘇南微頭一昂,“我要說什麼自己會說!”
秦桑綠淡淡一笑:“那你去說啊,找我幹什麼?”
“你!”蘇南微眼睛裏冒出火光,總覺得她好像被玩弄了。
“我什麼我?”秦桑綠下巴微微一抬,“你要找的人就在後麵,去問啊!”
蘇南微這下徹底愣住了,全身僵硬,頭也不敢回。
直到夢中的聲音從身後響起:“要問我什麼?”
是他!是顧念深!她覺得自己簡直要不能呼吸了,臉頰滾燙,一陣陣熱氣從胸口躥上來。
顧念深走到她跟前,神情淡然地看著她。
“她要問你我們是不是在一起?”秦桑綠看一眼她,幫問道。
“是。”顧念深說。
蘇南微臉色由紅變白,她握了握拳頭,心裏暗暗給自己打氣,她看著顧念深,鼓足勇氣問:“你喜歡她?”
這一刻,秦桑綠發現自己竟也有點緊張。
他從來沒有真正的,正正經經地對她說過喜歡。
如今,他會怎麼和別人說呢?
兩個女孩都靜靜地望著他。
“是。”他回答。
秦桑綠垂下眼眸笑了笑,她發覺自己並不是很高興。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她想要的越來越多,她不止是想要他說“是”,而是希望他明確地說出那幾個字。
從學校回去的路上,有很長一段下坡路,兩人都沉默不語。
四周很靜,明月當空,又圓又亮,散發著冷冷的光,他們呼吸交錯,不時有一團霧氣從嘴巴裏飄出去,很快又消散。
“我不喜歡冬天。”秦桑綠突然說。
因為從前住的地方太簡陋了,不僅沒有任何取暖設備還四麵透風,長夜難熬,手腳冰冷,讓人從心底裏覺得生活絕望。
他轉頭看她,她的臉在月光下晶瑩潔白,仿佛伸手可觸,又仿佛很遠。他望著她,心裏莫名輕輕一顫。
“今晚的月色很美。”他說。
她抬頭去看,然後點頭:“恩。”
“這句話還有另一個意思。”他微笑著說。
她不解地看著他。
“這是夏木溯石當英語老師時翻譯的一個短篇故事中的句子,原意很美,你回去看看就懂了。”
“你現在就可以告訴我啊。”她說。
他看著她,目光一下變得非常柔和,他說:“我現在告訴你,月光就不美了。”
兩人對視,星光映在彼此眼底,這是離他們最近的星空,閃閃發亮隻對彼此,有什麼微妙的變化在升騰,像是春天即將來臨,世間一切都在看不見的地方複蘇了,生機勃勃卻又充滿隱秘。
他們兩家離的很近,在同一個區域,走路也不過十幾分鍾。顧念深每次先把她送回家,看著她進門,自己再離開。
“晚安。”她在門口對他說。
他點點頭:“晚安。”
與往常一樣,秦桑綠推開柵欄進去,但不知為何,走到一半又忍不住回過頭,他站在月光下,渾身都像在發光,他對她揮揮手,她望著他的臉,心裏忽然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依戀和柔軟。
她被這種陌生而強烈的情愫嚇了一跳,心髒怦怦跳的厲害。
顧念深走過來,他低下頭看她:“阿桑?”
她有點慌,有點茫然地看著他。
她從來沒有在他麵前露出過這種表情,像是一個迷路的小孩兒,有點惹人憐愛,他情不自禁低下頭,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濕潤、柔軟、微微有點涼,連同他的呼吸一起從上至下落在她臉上,她像被人點了穴,從背脊升起一股電流,一直到頭頂,她僵在原地,一動不能動。
一直到多年後,顧念深都認為,這一晚才是關於他們兩人故事的真正開始。
——今晚的月色很美。
秦桑綠連夜去找關於這個的寓意。原來是夏木溯石在學校當老師時給學生布置的一個作業,要學生譯一個短文,把男女主角散步時,男人情不自禁脫口而出的一句“I love you”譯成日文。學生譯“我愛你”。
夏木溯石搖頭說我們日本人不能這麼直接,要更含蓄,應該譯成——今晚的月色很美。
這樣是不是更美?更令人心神搖曳?
秦桑綠坐在床上,陽台上的窗簾開著,她仰頭望著窗外的月色,真的很美,如夢似幻。
原來這個人可以這麼浪漫。
原來愛可以這麼浪漫。
秦桑綠從來都沒有和任何一個人說過,那天晚上,她做了一個夢,夢醒後,她趴在床上哭了許久。
那是她第一次憎恨自己為什麼不是秦桑綠。
她沒有辦法忘記自己的真實身份。
盧凱彤有首歌,歌詞裏有這麼一句話——童年若不欣喜,何妨從今日起。
所有的好時光在秦桑綠看來都是偷來的。她像一個小偷,捧著自己偷來的寶貝,忐忑不安地多看一眼,再看一眼,想著藏在哪兒,才不至於被人要回去。
最初與顧念深在一起的那幾年,她始終認為那是命運的恩賜和厚待,像小孩偷藏起的糖果,往後的苦日子她靠著這些糖就能慢慢熬過去。
隻是她在最快樂的時候心底都存有一絲暗影。
自那晚之後,她和顧念深才真的像談起了戀愛,用鹿米米的話來說就是,兩個人即使不說話,那曖昧感情也要從眉梢眼角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