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呂西安在巴日東府上揚眉吐氣(1 / 3)

立婚書那天,特·拉海小姐的曖昧不明的身分,替她把安古蘭末的大部分貴族都招來了。男的沒有貴重的首飾送給女的,一對未來的夫妻這樣窮,特別令人關切。世界上有些人做善事同喝彩一樣,主要是滿足自尊心。因此,特·比芒丹侯爵夫人,杜·夏德萊伯爵夫人,特·塞農希先生和兩三個老朋友,送了法朗梭阿士一些禮物,城裏也為之議論紛紛。這些漂亮的小東西,加上柴斐莉納一年前就在準備的被褥內衣,幹爹送的首飾,新郎照例不能不送的禮物,總算使法朗梭阿士略感安慰,而好幾個帶女兒同來的母親看了也很感興味。柏蒂·格勞和戈安得兩人發覺,安古蘭末的貴族允許他們踏進神聖的廟堂是迫不得已,因為一個是法朗梭阿士的財產管理人兼副監護人,一個是立婚書時必不可少的對手,好比行刑總得有一個吊死的囚犯。結了婚,柏蒂·格勞太太照樣可以在幹媽家出入,丈夫就不容易受到招待了;他卻打定主意,非闖進那個驕傲的社會不可。訴訟代理人覺得父母出身低微,難以為情,叫住在芒勒養老的母親推說有病,留在鄉下,寫了一份書麵表示同意兒子的婚姻。柏蒂·格勞沒有親族,沒有靠山,沒有一個自己人在婚書上簽字,心裏很委屈,現在能帶一個名流去充當體麵的朋友,又是伯爵夫人願意會麵的人物,高興極了,坐著馬車去接呂西安。在那次值得紀念的晚會上,詩人的打扮毫無疑問把所有的男人都比下去了。特·塞農希太太事先透露消息,說有這位名流到場;兩個反目的情人重新聚首,也是內地人極喜歡看的場麵。呂西安變了時髦人物。大家誇他如何俊美,如何風流,和以前如何不同,安古蘭末的貴族太太都想去瞧他一瞧。當時的裝束正從紮腳褲過渡到現在這種難看的長褲,呂西安按照流行的款式穿一條全黑的貼肉褲。男人那時還賣弄身材,使痩子和體格不美的人叫苦不迭;呂西安的身材卻長的象阿波羅一樣。他的灰色鏤空絲襪,小小的皮鞋,黑緞子的背心,領帶,沒有一樣不穿戴得服服帖帖,象粘在身上一般。濃厚的淡黃頭發全部燙過,額角更顯得白淨,四周的頭發卷安排得嫵媚動人。傲慢的眼睛閃閃發光。一雙女人般的美麗的小手始終戴著手套。他的姿態是模仿巴黎有名的花花公子特·瑪賽:一隻手拿著手杖和永不離手的帽子,一隻手偶然動一下,幫助說話的表情。

有些名人假裝謙虛,低著頭走過聖·但尼門,呂西安很想用這種方式溜進客廳。無奈柏蒂·格勞隻有一個朋友,不能不盡量利用。他幾乎帶著誇耀的意味,在晚會上帶呂西安去見特·塞農希太太。詩人一路聽見唧唧噥噥的談論,要是從前,他早就心慌意亂,此刻卻冷靜得很。他信心十足,知道他一個人抵得上安古蘭末所有的英雄。

他對特·塞農希太太說:“太太,我的朋友柏蒂·格勞的確是做司法部長的材料,我說他福氣太好了,能投在太太門下,不管幹女兒和幹媽的關係多麼疏遠(在場的婦女都體會到話中有刺,她們在旁竊聽而神氣好象並沒有聽)。至於我,我很高興趁此機會向夫人致敬。”

幾句話說得挺自然,氣派象大貴族訪問老百姓。呂西安聽著柴斐莉納支吾其詞的回答,眼睛在客廳裏掃了一圈,有心叫人注意。他同法朗西斯·杜·奧多阿和州長打招呼,神態殷勤,可是對兩人的笑容略有區別。然後他裝做忽然瞧見杜·夏德萊太太,迎上前去。一般重要人物正被法朗梭阿士或者公證人陸續請進臥室去簽字,可是大家都忘了婚書,隻注意兩個情人的會麵,作為當夜的一件大事。呂西安朝路易士·特·奈葛柏裏斯走了幾步,拿出巴黎式的風雅的態度,對路易士說來還是回來以後第一次看到;他聲音相當響亮的說道:“太太,是不是承蒙你的好意,後天州長公署請客才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