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比哀蘭德和布裏穀的愛情(2 / 3)

比哀蘭德·洛蘭。

你永遠愛我的,是不是?”

比哀蘭德在廚房裏拿了一個麵包頭,挖了一個洞,把信嵌在裏頭,使繩子有個重心。半夜裏她小心翼翼打開窗子,吊下麵包和信,碰到牆或者百葉窗都沒有聲音。她感覺到繩子被布裏穀抓住了。布裏穀拉斷了線,躡手躡腳的慢慢走開。他走到廣場中間,比哀蘭德才趁著星光模模糊糊的看見他。布裏穀借著屋內的燭光打量比哀蘭德。兩個孩子呆望了一個鍾點。比哀蘭德揮手要布裏穀回去,布裏穀走了,比哀蘭德仍舊站在窗口;布裏穀回到老地方,比哀蘭德又叫他回去。這樣的戲做了好幾次,直到比哀蘭德關了窗,躺上床去吹熄了蠟燭才罷。她一上床,雖則渾身難過,也快快活活的睡著了,枕頭底下放著布裏穀的信。她那一覺睡得象受難者一樣,天使們把她的夢裝點得花團錦蔟,金光閃閃,充滿異國情調,還有拉斐爾所看到而表現出來的那些天國的景致。

精神作用對這個體質嬌弱的孩子影響極大,比哀蘭德第二天起來象雲雀一般輕鬆愉快,容光煥發,說不出的高興。這變化當然逃不過表姊的眼睛;她這一回不罵比哀蘭德了,隻象喜鵲那樣把她細細打量。她哪兒來的這許多得意呢?西爾維這個想法不是由於霸道,而是由於嫉妒。要不是一心在上校身上,西爾維就會象從前一樣對孩子說:“比哀蘭德,你太吵鬧了,人家和你說話,你隻當耳邊風!”現在她決意拿出老姑娘刺探秘密的手段來刺探比哀蘭德。那天屋子裏無聲無息,沉悶得很,好比大雷雨以前的一刹那。

吃飯的時候,西爾維說道:“小姐,你可是不難過了?”她不等比哀蘭德回答,大聲對兄弟說;“我不是告訴你麼,她鬧來鬧去無非要我們不得安寧!”

“表姊,我還是不舒服,好象在發燒……”

“發什麼燒?你開心得象小雀子,大概又同什麼人相會過了吧?”

比哀蘭德渾身一震,低下眼睛望著菜盆。

西爾維嚷道:“太丟狒!十四歲已經這樣了!哼!什麼性格!這樣下去,將來不變做一個下流東西才怪!”

“我不懂你的意思,”比哀蘭德說著,抬起一雙好看的眼睛亮晶晶的望著表姊。

表姊說:“今晚你替我點一支油蠟,坐在飯間裏做活。客廳裏沒有你的位置,我不要你看了我的牌替你心愛的人出主意。”

比哀蘭德聽著眉頭都不皺一皺。

“假惺惺!”西爾維說著走出去了。

洛格龍聽著姊姊的話莫名其妙,隻是對比哀蘭德說:“你們倆怎麼啦?比哀蘭德,你得想法討表姊喜歡。她氣量大,性子好,要是對你生氣,準是你不對。你們幹麼要吵架呢?我喜歡安靜。你該看看巴蒂爾特,拿她做榜樣。”

比哀蘭德無論什麼都能忍受;半夜裏布裏穀準會送回信來,這個希望使她能挨過白天,可是剩下的一些精力為此消耗完了。她熬著不睡,聽外麵的大鍾一小時一小時的敲著,隻怕鬧出聲響來。終於敲了十二點,比哀蘭德輕輕的開了窗,這一回是用好幾根線連起來做的繩子。她聽見布裏穀的腳聲,便放下繩去,吊上信來,她念著信快樂極了:

“親愛的比哀蘭德,既然你這樣不舒服,就不應該再等我,把你累壞了。以後我學鴟梟叫,包你聽得見。幸虧我跟爸爸學會那種鳥兒的聲音。倘若連叫三聲,就表示我來了,要你放下繩子。可是這幾天我不會來。我希望能報告你一個好消息。噢!死嗎?比哀蘭德,你真的想死嗎?我心都發抖了,想到這一點,好象我自己已經死了。不,比哀蘭德,你不會死的,你會快快樂樂的活下去,不久就能從虐待你的人手裏釋放出來。為了救你,我現在用的辦法要不成功,我就告到法院去,我要對著天,對著地,說出兩個卑鄙的親戚怎樣待你!你隻消再受幾天的罪,這是我有把握的;耐著性子等吧,比哀蘭德!你該記得,當年咱們滑在池塘裏,兩人幾乎一齊送命,我把你從大窟窿裏拖出來;現在和那時一樣,你仍舊有布裏穀保護。再見了,親愛的比哀蘭德,隻要上帝保佑,幾天之內咱們就幸福了。隻有一件事情使我們不能結合,我可不敢告訴你。不過上帝是喜歡我們的!要不了兒天,我能自由自在,毫無顧慮的看到比哀蘭德了,沒有人出來阻攔了,因為我真想看見你啊,比哀蘭德!比哀蘭德竟然肯愛我,並且對我說了。是的,比哀蘭德,我要做你的情人,但是要等我掙起一份家業來,不辱沒你的時候;在此之前,我隻想做你忠心的仆人,讓你來支配我的生命。再會了。

雅各·布裏穀。”

布裏穀沒有告訴比哀蘭德他寫了一封信到南德去給洛蘭太太:

“洛蘭太太,你的孫女不堪虐待,你要不來領回去,她就要死了。我差點兒認不得她。附上比哀蘭德給我的信,你看了可以估計她的處境。此地的人說你拿了孫女的財產,你應當把這個名聲洗刷幹淨。總之,隻要可能,你快快來吧,我們還能有快樂的日子;再拖下去,比哀蘭德不會在世界上了。

你的恭敬的忠誠的仆人雅各·布裏穀。

住普羅凡城內大街,木工弗拉比哀先生家。”

布裏穀唯恐比哀蘭德的祖母死了。

比哀蘭德一片天真稱為的情人,這一次的來信對比哀蘭德簡直是個猜不透的謎,但她信心很強,絕對相信布裏穀的話。她仿佛沙漠中的旅客遠遠望見了水井四周的棕櫚。她的苦難幾天之內就可以完了,這是布裏穀告訴她的;她把童年伴侶許的願當做定心丸。可是她拿兩封信疊在一起的時候有個可怕的念頭,被她形容得好不淒慘。

“可憐的布裏穀,”她心上想,“他哪知道我落在虎口裏呢!”

西爾維聽見比哀蘭德的響動,也聽見窗下布裏穀的響動,起來趕到窗口,從百葉窗裏張望,看見月光之下有個男人走到上校住的屋子前麵站住了。老姑娘輕輕開了房門上樓,發覺比哀蘭德房內有燈光,十分詫異,從鎖眼裏望進去什麼都看不出。

她叫道:“比哀蘭德,你可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