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侖回國在幾天之內準備了一八零九年的戰役,知道勃裏杜去世,便說:“有些人出了缺就沒有人補得上!”忠心耿耿的官吏不象有功的軍人能得到顯赫的獎賞;拿破侖發覺這一點,決意仿照為軍人設立榮譽團的辦法,替文官創立一個報酬優厚的勳位。勃裏杜的殉職使他想起辦“聯合團”,但他來不及把這個貴族團體完全辦成功。曇花一現的勳位早已在大眾的記憶中消失,多數讀者一定要問那個團的勳飾是什麼:原來是藍緞帶。拿破侖稱之為“聯合團”,存心把西班牙王室的金羊毛勳章和奧地利的金羊毛勳章混合為一。後來有個普魯士的外交官說:“這樁褻瀆的事沒有做成,也可見天意所在。”
拿破侖叫人調查勃裏杜太太的境況。兩個孩子都給送進帝國中學,全部教育費由皇帝的私庫開支。勃裏杜太太年支四千法郎撫恤金,至於兩個兒子的家業,大概拿破侖打算將來再照顧。
勃裏杜太太從出嫁到守寡,和伊蘇屯毫無來往。她母親死的時候,她正要生第二個兒子。她知道父親不喜歡她,而父親的過世又碰上拿破侖加冕,勃裏杜忙得不可開交,阿迦德不願離開丈夫。她的哥哥約翰·雅各·羅日,從她走出伊蘇屯沒有給她寫過一封信。阿迦德被娘家不理不睬的一腳踢開,心裏很難過;但人家既把她置之腦後,她也難得想到他們了。她每年收到幹娘奧勳太太一封信,她回信隻寫些俗套。一片好心而虔誠的老太太屢次暗示阿迦德,阿迦德從來不加考慮。
羅日醫生臨死以前不久,奧勳太太去信告訴幹女兒,要不寄一份委托書給奧勳先生,她應得的一份父親的遺產勢必完全落空。阿迦德不忍心為難哥哥。或許勃裏杜體會到侵占的行為正合乎貝利的風俗習慣,或許這個清廉正直的男人在金錢方麵和妻子一樣高尚,一樣滿不在乎,所以也不聽公證人羅甘的勸告。據羅甘的意思,勃裏杜大可利用自己的地位,對於父親剝奪女兒遺產的行為提起訴訟。
可見勃裏杜夫婦倆都同意當時伊蘇屯的處置。但羅甘的話叫司長不能不考慮到妻子的利益,覺得她已經吃了虧。這個品性高尚的男子想著自己身後老婆生活沒有保障。他查了查賬,發覺羅日老人給女兒的五萬現款,從一七九三到一八零五,已經被他們夫婦倆花掉三萬,便把餘下的二萬買進公債,行市是四十法郎,阿迦德一年可以收兩千法郎左右利息。
因此,勃裏杜太太守寡以後有六千法郎一年收入,盡可體體麵麵過日子。她始終是個內地婦女,打算歇掉勃裏杜的男當差,隻留下廚娘,換一個公寓。但她的好朋友台戈安太太老是以舅母自居,賣掉家具,退掉屋子,搬來和阿迦德同住,把勃裏杜舊時的書房改做臥室。兩個寡婦拿收入合在一處,總共有一萬二。這個辦法似乎入情入理,再簡單沒有。但人生最要提防這些好象毫無問題的問題;對於非常的事故,誰都知道謹慎小心;所以象訴訟代理人,法官,醫生,教士等等有經驗的人,都把梃簡單的事看得極重,旁人隻覺得他們認真過分。不知古人就對處世之道留下一個很有意思的比喻,叫做鮮花之下要防毒蛇。糊塗蟲倒了楣,往往對人對己辯解說:“事情太簡單了,誰碰上了都要上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