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刑事案子(1 / 3)

前按察使代辦的遠親,當地一位推事的兒子羅斯多·帕朗揚,和住在大街下段的高台兒子,一邊往上奔一邊說:

“瑪克斯遭人暗算了!救人啊!”

可是一條狗都不叫,居民怕夜裏的惡作劇,也沒有一個起床。兩個團員趕到,瑪克斯已經昏迷。隻能去叫醒高台的老子。瑪克斯認出行凶的是法裏沃,但早上五點醒過來看見身邊圍著好幾個人,又覺得自己的傷並不凶險,忽然想利用這件凶殺案,便裝著哭聲說道:

“我看見一雙眼睛和一張臉,好象就是那該死的畫家……”

羅斯多·帕朗揚聽著,馬上回去找他做預審推事的父親。高涅老頭和高台兒子,另外又叫醒兩個人,把瑪克斯放在一張床墊上,下麵縛著兩根棍子抬回去;高涅德和高台老子在旁跟著。高台醫生定要瑪克斯睡上床才肯動手。等科斯基起來開門的當口,抬送的人朝奧勳的大門望了望,看見女傭人在門口掃地。在老人家裏,正如多數內地人家一樣,老早就開門的。因為瑪克斯說過的話引起疑心,高台老子便招呼葛麗德:

“他四點半就出門了,在房裏踱了一夜,不知為什麼。”

這兩句天真的回答叫人聽著毛骨悚然,有的嘰嘰咕咕,有的大呼小叫;葛麗德也跟著過來,她本想看看送到羅日家來的是什麼東西。

“哼!你們的畫家做的好事!”有人對她說。

一夥人進了屋子,葛麗德站在門外愣住了。她看見瑪克斯躺在床墊上,襯衫上全是血,好象快死的樣子。

約瑟心上排遣不開,整夜煩躁的原因,藝術家們都猜想得到:他在伊蘇屯的布爾喬亞嘴裏成了話柄;一心想做一個光明正大的漢子,做一個本分的藝術家,偏偏被人當作扒兒手!他恨不得生了翅膀飛回巴黎,拿舅舅的畫扔在瑪克斯前麵,要是能這樣,他連犧牲自己的作品都願意。遇上了強盜,倒反被指為強盜!真是笑話奇談!因此他一清早走到通往蒂伏裏去的林蔭道,發泄一下胸中的鬱悶。這無辜的青年為了安慰自己,正在暗暗發誓永遠不再到伊蘇屯來,瑪克斯卻替他預備好一場奇恥大辱,傷害這個敏感的人。高台老子看過傷口的深淺,發見刀子幸好戳著一隻小皮夾,往旁邊偏了過去,但仍舊留下一片血肉模糊的傷。高台跟所有的內地醫生一樣,尤其是外科醫生,有心自命不凡,表示情形還不能保險。他替狡猾的軍人包紮完畢,出來把他的意見通知攪水女人,羅日,科斯基和範提。攪水女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回到她親愛的瑪克斯身邊?科斯基和範提出去告訴門外的閑人,說少校差不多沒有救了。這個消息又招來兩百多閑人,擁在聖·約翰廣場和兩條那蘭德街上。

瑪克斯對攪水女人說:“我隻消躺個把月就好了,我也知道是誰幹的事。可是咱們要借此機會趕走巴黎人。我已經向人說過好象認出那個畫家;你隻當我快死了,想法叫人逮捕約瑟·勃裏杜,讓他坐兩天牢。我看準那個做娘的性格,一定帶著畫家往巴黎拔腳就跑。這樣,就不用擔心有什麼教士來進攻咱們的老糊塗了。”

佛洛爾·勃拉齊埃下樓去,發覺群眾的情緒正好讓她挑撥,便淌眼抹淚,抽抽噎噎的訴說,臉相那麼怕人的畫家,上一天為了從羅日老頭手裏騙去的畫,和瑪克斯大吵過一場。

“那個強盜,看他那副嘴臉就不是個好東西,他想害死了瑪克斯,得舅舅的家當。他以為兄弟倒不如外甥來得親!瑪克斯的確是羅日醫生的兒子,老人臨死之前跟我說的。”

有一個逍遙團團員說:“啊!他想臨走下一記毒手,明明是預先算計好的,他今天要動身了。”

另外一個說:“瑪克斯在伊蘇屯一個冤家都沒有。”

攪水女人道:“況且瑪克斯認出是那個畫畫的。”

有人嚷道:“他在哪兒呢,該死的巴黎人?……把他找來!”

有人回答:“找來麼?……天才亮,他就走出了奧勳先生的屋子。”

一個逍遙團團員立刻奔去找摩伊隆先生。人越來越多,聲勢洶洶,東一堆西一堆塞滿了整條大那蘭德。還有幾批站在聖·約翰教堂前麵。小那蘭德盡頭,維拉德城門那兒,也圍著一大幫人。聖·約翰廣場的上段下段變得水泄不通,仿佛排著迎神賽會的隊伍。羅斯多·帕朗揚先生,摩伊隆先生,警察局局長,憲兵隊認長,憲兵隊隊副以及兩個跟隨的憲兵,好不容易才走到聖·約翰廣場!他們穿過人叢,聽見兩邊的叫喊,知道大眾對巴黎人是怎麼樣的情緒。可見約瑟雖則受了冤枉,各方麵的形勢的確對他不利。

幾個官兒和瑪克斯談過話,摩伊隆先生派警察局長和憲兵隊副,帶著一名憲兵去察勘檢察官所謂犯罪的現場。然後,摩伊隆先生和羅斯多·帕朗揚先生由憲兵隊長陪著,從羅日家到奧勳家來。兩個憲兵守著奧勳家的大門,另外兩名把守花園的圍牆。街上的人不斷増加。所有的居民擁在大街上鬧成一片。

葛麗德早已慌慌張張衝進主人臥房,說道:“先生,不好了,人家要來搶東西了!城裏造反啦!瑪克桑斯先生被人暗殺,快斷氣了……說是約瑟先生幹的事!”

奧勳先生急忙穿好衣服下樓;一看群眾象發瘋一般,馬上縮進來鎖上大門。他問過葛麗德,知道約瑟煩躁了一夜,清早出去沒有回來;他吃了一驚,跑到奧勛太太房裏。奧勳太太才被外麵的聲音吵醒。丈夫告訴她可怕的消息,說不管消息是真是假,反正把整個伊蘇屯的人引到聖·約翰廣場來了。

奧勳太太道:“沒有問題,事情跟約瑟是不相幹的!”

“不過在證明他不相幹以前,人家會闖進來搶東西的呀,”奧勳先生說著,臉色發白,因為他地窖裏藏著金子。

“阿迦德怎麼樣了?”

“她還睡得人事不知呢!”

奧勳太太道:“那還好;但願她等事情弄明白了再醒。這樣的打擊,小可憐兒是吃不消的!”

可是阿迦德也醒了,沒有完全穿好衣服就下樓,因為問過葛麗德,看她吞吞吐吐,越發心慌意亂。奧勳太太麵無人色,含著眼淚,在堂屋裏和丈夫站在一扇窗子底下,見了阿迦德就說:“孩子,勇敢一些!這是上帝磨煉我們。人家指控約瑟……”

“指控什麼?……”

“說他做了一件他決不會做的壞事,”奧勳太太回答。

聽到這句,又看見憲兵隊長,摩伊隆先生和羅斯多·帕朗揚先生進來,阿迦德暈過去了。

奧勳先生吩咐老婆和葛麗德:“把勃裏杜太太扶出去;碰到這種情形,女人家在場隻會添麻煩……你們倆陪她待在房裏……”奧勳又回頭招呼客人:“諸位先生,請坐。你們今天光臨完全是出於誤會,我希望事情很快會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