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你死我活的決鬥(1 / 3)

下一天從九點到十一點,婦女們站在屋門口閑話。城裏傳來傳去的新聞無非是隔天在羅日家發生的離奇的革命。那些談話的結論到處都一樣。

“明兒慶祝加冕節的聚餐會上,瑪克斯和勃裏杜會鬧出什麼事來呢?”

腓列普對範提說了兩句話:“要就是六百法郎的終身年金,要就是攆出大門!”範提隻能在腓列普和佛洛爾兩大勢力之間暫守中立。

佛洛爾知道瑪克斯有性命危險,對羅日比他們同居的初期更溫柔了。可歎在愛情方麵,別有用心的虛假總比真麵目可愛,就因為此,才有許多男人肯在一般手段高明的女騙子身上揮金如土。攪水女人直到吃中飯才扶著羅日下樓。瑪克斯的位置上坐著深藍眼睛,滿麵殺氣的腓列普,攪水女人看了不由得直掉眼淚。

腓列普招呼過舅舅,問道:“小姐,你怎麼啦?”

老人道:“她想到你要和奚萊少校決鬥,心裏難受……”

腓列普回答說:“我又不要害奚萊性命;他隻消離開伊蘇屯上美洲去,我第一個會勸你綺他一筆本錢,讓他帶一批最好的貨色去販賣,還勸你祝他一路順風呢!他大可以靠此發財,那比著夜裏在伊蘇屯興風作浪,把你家裏弄得七顛八倒,體麵多了。”

“唔,這個辦法不錯吧?”羅日望著佛洛爾道。

“上美——洲——去!”佛洛爾哭著回答。

腓列普道:“逃往紐約去總比在法國睡薄皮鬆板強吧?……不過你會說他武藝高強,會殺死我的!”

“你肯讓我和他談一談麼?”佛洛爾低聲下氣的央求腓列普。

上校說:“行,他可以來拿行李;不過他來的時候,我得陪著舅舅,從此我不離開老人家了。”

佛洛爾把範提喚來吩咐道:“範提,趕快上驛車旅館去對少校說,我請他來……”

“來拿行李。”腓列普截住了佛洛爾的話。

“對,對,範提。他借這個名目來看我不會傷麵子,我有話跟他說……”

佛洛爾心中的仇恨完全被恐怖壓下去了;她是一向得寵慣的,如今碰上一個剛強而無情的男人,嚇得魂不守舍,隻有向腓列普屈服的份兒,正如可憐的羅日向她屈服一樣。她心緒不寧的等著範提,範提回來說瑪克斯一口回絕,他請勃拉齊埃小姐把他的行李送往驛車旅館。

勃拉齊埃問羅日:“你允許我送去麼?”

老人道:“可以,不過你一定回來的是不是?”

“小姐中午不回來,你一點鍾就給我委托書代你拋出公債”,腓列普對舅舅說著,眼睛望著佛洛爾。——“小姐,你叫範提陪著去,臉上好看一些。從今以後一定要顧我舅舅的麵子。”

佛洛爾無論怎麼勸說,瑪克斯都不答應。他在眾目昭彰之下被人從不體麵的位置上摔下來,又羞又恨,而且心高氣傲,不肯在腓列普麵前表示畏縮。攪水女人反對這些理由,提議跟他一同逃往美洲;但奚萊得不到羅日的家私根本不想要佛洛爾,又不願在女的麵前透露真正的心思,隻能一口咬定要幹掉腓列普。

他說:“咱們犯了大錯。咱們三人早該上巴黎去過冬;但是見到那個僵屍鬼之後,誰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局勢變化太快了,弄得人昏頭昏腦。我錯看了腓列普,把他當作隻知其一,不知其二的老粗。既然我沒有先下手為強,給他一個措手不及,今天再退縮就顯得我沒有種了。他叫地方上瞧不起我,隻有送他性命才能挽回我的麵子。”

“你還是拿著四萬法郎上美洲去;我會躲開那蠻予,脫出身來找你的,這個辦法好多了……”

“給人看了象什麼話?”瑪克斯抱著一肚子成見,隻顧到地方上的閑話。“不行,不行。而且我已經幹掉過九個。這家夥看來沒有多大本領:他是軍校出身,到一八一五年為止都在戰場上,後來到美洲去,從來沒受過劍術訓練,不象我有第一流的刀法。騎兵用的武器是腰刀,我讓他提出用刀決鬥,還顯得我大方呢;我打算讓他侮辱,然後送他性命。的確是這樣的好。你放心,咱們後天就出頭啦。”

可見在瑪克斯心中,無聊的麵子比聰明的策略更重要。佛洛爾一點鍾回去,關在房裏痛哭。那天從早到晚,閑話在伊蘇屯城裏滿天飛,腓列普和瑪克桑斯的一場決鬥公認為免不了的了。

彌涅南和卡邦蒂埃在巴隆環城道上散步,碰見奧勳,說道:“啊!奧勳先生,我們很擔心,奚萊樣樣兵器都很來得。”那位內地軍師回答說:“沒有關係!腓列普把這件事調度得很好……看他象野馬,沒料到這麼快就得手。兩條好漢象兩朵烏雲一般碰上了!”

卡邦蒂埃道:“噢!腓列普好厲害呢,他在貴族院庭上的作風可以說是足智多謀的傑作。”

一個布爾喬亞招呼勒那,說道:“喂,上尉,老話說豺狼雖狠,不傷同類;現在看來,瑪克斯要跟勃裏杜上校動武了。事情出在禁衛軍裏頭,倒是非同小可呢。”

卜丹少校答道:“哼!你們看了開心是不是?因為可憐的哥兒夜裏鬧著玩兒,你們恨他。要知道奚萊是何等人物,住在伊蘇屯這樣一個沒出息的地方,沒有一點兒活動是不成的!”另外一個人插言道:“總而言之,瑪克斯和腓列普各有各的角色。上校不是應當替他兄弟報仇麼?你們該記得瑪克斯下過毒手,誣陷約瑟。”

勒那道:“嘿!一個藝術家算得什麼!”

“不過問題在於羅日老頭的遺產。聽說上校住進舅舅家去的時候,奚萊先生正想吞掉五萬法郎利息的公債。”

卜丹叫道:“奚萊搶人家的公債?告訴你,迦尼凡先生,你這話不能在別處說,要不然當心你舌頭吐了出來縮不進去!”

所有的布爾喬亞家庭都希望正派的勃裏杜上校得勝。第二天下午四點光景,帝國部隊出身的軍官,凡是住在伊蘇屯或伊蘇屯近邊的,都在菜市廣場上拉克洛阿飯店門前溜達,等腓列普·勃裏杜到場。紀念加晃節的聚餐照軍隊習慣定在五點。場上三五成群,談的無非是瑪克桑斯和他被腓列普從羅日家轟走的事,因為普通的士兵想到的隻是在廣場上湊在一起買杯酒喝。軍官當中隻有卜丹和勒那盡力為他們的朋友辯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