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你沒事吧?”楊雅麗被她的樣子嚇了一跳,臉上寫滿擔憂。
陳天天勉強笑笑安慰舍友,“沒事。”旋即喊來服務員清掃殘局,若幹分鍾後,地板又恢複整潔,而她的心早已亂得不成樣子,勉為其難地坐在那裏,感覺頭重腳輕。耳邊嘈雜的聲音漸漸變得悠遠,隻剩下黃健霖的歌聲不停在腦海中回放,“那馬路上天天都在塞,而每個人天天在忍耐,沒有你日子很黑白,難道這樣就是戀愛,我想要你在我身邊,分享生命中的一切,我想要天天說,天天說,天天對你說,我有多愛你……”
她突然想哭,年少時的愛戀都是很輕很輕的吧,那個曾經說著愛她的大男孩,如今又在哪兒?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不告而別,雖然她從未給過一句承諾。也許從頭到尾都是她在自作聰明,以為把他的愛拋在一邊,不去看不去想,就不會在乎;以為他不會走的,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自私任性、刻意糊塗。直到他真的走了,才發現所有的事並沒有她想像中那麼輕巧,原來她也會因為他而難過,原來沒有人會一直在原地等她。
陳天天就這麼魂不守舍地吃完了這頓飯,到了最後,連一絲笑容也擠不出來了。張偉有些明白了學校裏的傳言,卻很識趣地隻字不提,嘻嘻哈哈拚命扯些天馬行空的話題來活躍氣氛,無所謂自己是否在唱獨角戲。
楊雅麗秉承一貫的寡言風格,從頭到尾惜字如金,她心思細膩,怎會看不出其中的彎彎繞繞,在起初的震驚過後,更多的是無法理解。在她的印象中,陸黎是個成熟穩重、有責任感、有上進心的優秀男人,對天天愛護有加、嗬護備至,可天天怎麼還能如此三心二意呢?!強烈的不平之意湧上心頭,她忍不住替陸黎叫屈。所以,當陳天天提出要提前回去時,楊雅麗都沒有跟她一起走,一反常態地站在張偉身邊,低垂眼簾、表情凝重。
陳天天不想解釋也無力解釋,一個人遊蕩在街上,像個失魂落魄的流浪兒。寒風凜冽,她孤身一人從南京路一直走到了外灘,看著滔滔江水悲極而笑,人生多麼無常!嬉笑怒罵,像極了一場鬧劇。七夕那天和陸黎一起放生的場景猶如昨日,她多想問一問,小烏龜你看到大海了嗎?如果彌陀寺裏的老和尚所說的劫難是指黃健霖,那麼他此番遠走他鄉,是不是就能化解她的情劫了呢?忍了多時的眼淚終於悄然滑落。
在沒有你的城市裏,我為你流淚了,你知道嗎?陳天天不管此刻的自己看起來多像個水性楊花的蕩婦,她隻想盡快聽到他的聲音,聽他親口宣布這一切都是假的,他仍然好好地待在這城市的某個角落,摟著新泡上的妹子尋歡作樂。可是,這該死的電話怎麼總也打不通呢!一遍遍撥打,一遍遍被提示:您撥打的電話無人接聽,現已轉入語音信箱,請在“嗶”一聲之後留言。
“你在哪裏?”她情不自禁地對著話筒哭喊,然後在長久的沉默中頹然垂下手臂。她討厭現在的自己,如此心猿意馬、左右為難,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些什麼,沒有目標、可笑至極地穿行於一對對情侶中,像一具沒有靈魂的僵屍,別人的熱鬧甜蜜愈發襯托出她的悲戚無助,這個冬天,冷到了骨頭裏。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為什麼人的感情如此複雜?既然她愛陸黎,為什麼又會對黃健霖的中途離場耿耿於懷?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竟變成了自己最為痛恨的那種女人。
那天晚上,陳天天走了好多好多路,不覺得累也不覺得怕。回到宿舍已是深夜,她摸黑爬上了床,不脫衣服不洗臉,倒頭就睡,一夜無夢。醒來時,發現林瓏麵有憂色地守在床邊,不禁心頭一暖,微微笑著問道:“現在幾點了?”
“早上八點。”
陳天天打著嗬欠伸了個懶腰,“上午有課嗎?”
“今天星期六,你說有課嗎?”
“哦。”正欲起身的陳天天再次躺了下去,咕噥著:“那我再睡會兒。”
林瓏不作聲,隻是蹙眉看著她,這副樣子終於讓天天覺出了不對勁,撐起上半身疑惑地說:“星期六……我們怎麼還在學校?不對啊,昨天是……平安夜,考四級的日子,那就是星期四,我不會記錯的!今天怎麼變成星期六了?”
林瓏歎了口氣,倒了杯水遞給她,“大小姐,你已經睡了一天兩夜了!”
“是嗎?”陳天天倒也不過分驚訝,難怪渾身酸痛、喉頭發幹,敢情是睡太多了。她小口喝了點水,停轉許久的大腦終於重新開工,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是:糟糕了!說好和陸黎一起過聖誕的呀!連忙翻出手機查看來電記錄,不料手機竟在這時候自動關機,想必是電量耗盡,急得一骨碌從床上爬了下來,直奔宿舍門口的座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