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平安路308號(1 / 3)

昏暗的燈光下,每個路人的臉上似乎都蒙著一層神秘的麵紗。他癡癡地看著,笑容在夕陽中轉瞬即逝。

2019年12月初,一年當中最冷的日子。

安平市靠海,冬天的海風從早吹到晚,把人刮得四肢僵硬,臉上生疼。稍微在警車上待久了點,再次打開車門的刹那,身材高大的李振峰感覺自己瞬間被凍成了一塊冰冷的木頭。

而木頭是不應該再有任何知覺的。

“安東,這破車的空調啥時候能修好啊?”李振峰竭力不讓哆嗦的後槽牙咬著舌頭,“都快給凍死了,你上報給後勤了沒?”

安東欲言又止,隻是聳了聳肩,開始裝聾作啞。

安平市公安局的後勤經費緊張可不是什麼秘密,那都多少年了,一貫如此,而這些,其實李振峰心知肚明,他隻是懶得去管而已。

窗外,淩晨4點的天空,依舊黑漆漆的深不見底。在街頭的路燈所散發出的昏黃燈光下,不知何時開始飄散起了漫天的雪花。

“李哥,下雪了!”安東重重地打了個噴嚏,伸手揉了揉有些發沉的眼皮,“天氣預報說明天才下雪,怎麼又報錯了呢?”

“現在就是明天,我看你日子都快過糊塗了。”對於比自己遲兩年入行的搭檔,李振峰總會時不時地在言語間流露出一種兄長似的管教口吻。他伸手在儀表盤下的儲物櫃裏摸索了一圈,突然抬頭嘀咕,“我記得還有半包煙來著,怎麼就摸不到了,你想獨吞?”

安東嘿嘿一笑:“李哥,您真是貴人多忘事,這一個鍾頭前就抽完了的東西,現在怎麼還會有?你當你是‘阿裏巴巴’?”

李振峰聽了,不禁呆了呆,悵然若失的感覺瞬間湧進了腦海,便長長地歎了口氣,不再言語了。

目光繼續轉向車窗外,看著逐漸被白色覆蓋的世界,安東突然小聲問:“李哥,你說那家夥今天晚上會來嗎?”

“會。”李振峰又一次朝前努力伸了伸自己已經被凍麻木的兩條腿。突然,他看著車前方的路麵嘿嘿一笑,“來了!”視線中,由遠至近10米開外處已經出現了一個沿著牆腳踽踽前行的黑色人影,戴著棒球帽,低垂著頭,弓著背,雙手揣在兜裏,每走一步,左腳都會像芭蕾舞演員一般微微弓起腳背,冷不丁看上去,整個人就像是踩著一支高蹺的滑稽演員。

而他的前方正是安平職業學院的停車庫。

安東察覺到了李振峰神情的異樣,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也頓時來了精神頭兒,壓低嗓門興奮地說:“總算等到了,李哥,是不是那家夥?”

“傻瓜,跟你說過多少遍了,要相信自己的直覺!”李振峰毫不掩飾自己言語之間的得意,“而且啊,除了他還有誰,這凍死人的天還會出來幹壞事的,那種執念可不是一般的深。”

估摸著人與車之間還有不到兩米的距離,李振峰果斷地招呼:“動手!”

話音剛落,車門打開,兩人便一左一右同時躥下了車,李振峰由於用力過猛,僵硬的身子一歪,他順勢扶住車門,才免於像一袋土豆那樣重重地砸在水泥路麵上,出盡洋相。

這耽誤的短短幾秒鍾已經足夠讓來的人感覺到眼前情況的不妙,他扭身就走,腳步越走越快,完全沒有了先前那種螞蚱一般蹦跳的感覺。

安東走在最前頭,眼前這一幕的變化讓他有些吃驚,他本能地轉頭朝身後的李振峰嘀咕了句:“李哥,他怎麼跑這麼快?剛才還在蹦呢!”

“逃命唄,鴨子被趕急了還會自己上架呢。”李振峰輕輕哼了聲,隨即清了清嗓子,就像電影中演的那樣高聲吼了一句,“站住,警察!”

這炸雷般的聲音嚇得那黑衣人就像聽了發令槍一般幹脆玩命地跑了起來。安東見狀,長長地歎了口氣,接著便緊跑幾步上前一探身就把對方給死死地摁在牆角,沒好氣地出示了一下自己的工作證:“看清楚了沒?跑什麼跑,你跑得過我們警察嗎?我讓你100米都沒問題,小樣!”

黑衣人一臉的驚慌,目光在安東與李振峰之間來回切換著:“我……我以為你們是搶……搶東西的……”

“不是告訴你我們是警察了嗎?”安東皺眉,“剛才那一嗓子都快趕上高音喇叭了。”

一旁的李振峰雙手抱著肩膀,笑眯眯地上下來回瞅著黑衣人,目光卻像錐子一般的冰冷:“安東,解下他的背包。”

這話一出,黑衣人臉色頓時變得煞白,他本能地向後退縮,試圖用上身去阻止安東那猶如鐵鉗一般伸過來的右手。可這顯然是徒勞的,黑色雙肩包瞬間被扯了下來。

李振峰接過雙肩包輕輕放在地上,隨即蹲下,擰亮手電並固定在防風服的風紀扣眼裏,然後從兜裏摸出一副手套戴好,“盯著他,別讓這小子溜了!”

“放心吧,李哥,有他就有我!”安東氣呼呼地說道。

李振峰滿意地點點頭,活動了下凍僵的十指,這才拉開雙肩包拉鏈,仔細查看裏麵裝的東西。

果不其然,這層層報紙包裹著的,正是一個簡易的雷管爆炸裝置。看到這一幕,他微微閉上了雙眼,心底終於暗暗鬆了口氣。片刻後,李振峰迅速拉上雙肩包拉鏈,沉聲說道:“安東,帶他回去。我開車。”

“明白。”安東毫不客氣地摸出手銬,銬住了黑衣人的雙手。

雪花已經猶如鵝毛一般在天空中飛舞了,回到警車內後,安東和犯罪嫌疑人坐在後排,李振峰一個人在前排開車。他用力關上車門,重重地打了個噴嚏,這才感覺到此刻自己渾身又濕又冷,防風服裏飄進的雪花瞬間融化成了涼涼的水滴,給人的感覺真是糟透了。

回城的路上是死一般的寂靜,而窗外,天空已經變得灰蒙蒙的,雪卻越下越大,警車開進安平路308號安平市公安局大院的時候,地麵上已經有了一層厚厚的積雪。

解下安全帶,李振峰如釋重負,他剛要伸手打開車門,身後卻傳來了被抓的黑衣人懊惱的聲音:“哎,我說警官,我真不明白,你們到底是怎麼知道我一定會在那裏出現的?”

李振峰的目光落在了副駕駛座下的那個黑色雙肩背包上,嘴角露出了輕蔑的笑容:“你應該慶幸,你的愚蠢沒有鬧出人命來,奉勸你進去後好好接受改造,好好學做人,不然的話,咱倆下次還得見麵!”

說著,他便探身拿起那個雙肩包,然後鑽出了警車,一頭紮進漫天飛舞的雪花中去了。

安平路308號,安平市公安局的所在地。

這是一棟占地約200平方米的4層樓房,和周圍密布的高樓大廈相比,這棟有著上百年曆史的灰色建築物顯得如此突兀。

如果不是門口牆上豎著的那塊文物匾額,安平路308號在數年前就已經被夷為平地了,畢竟這裏屬於安平市的市中心範圍地塊,寸土寸金。

李振峰不是學建築的,他不懂這棟外形看上去像個火柴盒似的樓房到底哪裏好看。小時候他經常跟著父親來這兒值班,他總覺得這棟大樓裏除了發黴的味道外,還會時不時地讓人油然而生一種說不出的寒意,或許是樓內常年照不到陽光的緣故吧。

這種寒意在下雪的大冬天裏就愈發凸顯出來了。掀開厚厚的擋門簾,本以為撲麵而來的必定是屋裏濃濃的暖氣,但李振峰失望了,屋裏竟然冷得就像個冰窖一樣。

“沒開暖氣嗎?”他衝著身邊經過的同事問。

“聽說壞了。”同事的回答輕描淡寫。

李振峰皺了皺眉,對隨後跟進屋的安東說:“我先去技術中隊交物證,等一下在馬隊那邊會合。”

安東點點頭,推著犯罪嫌疑人向刑警支隊辦案區走去。

技術中隊的歐陽工程師對李振峰的到來一點都不感到意外,他站起身,戴上手套,笑眯眯地伸手接過那個黑色雙肩包,小聲嘀咕了句:“就知道會栽在你這小子手裏。”

“這是咱的工作,沒啥稀奇的。”李振峰嘿嘿一笑,簽了字剛要走,目光卻被眼前一個高挑的背影吸引住了,他臉一紅,遲疑片刻後便湊到歐陽工程師耳邊低語,“歐陽大叔,這……這趙法醫怎麼會在你們這兒?”

“哦,有個屍檢樣本,因為時間久了點兒,快6年了吧,有點困難,得靠我們這邊的儀器幫忙才行,法醫那邊單獨處理不了。”老頭兒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雙肩包裏的簡易雷管裝置吸引住了,他在寬大的工作台上小心翼翼地打開雙肩包,把裝置取了出來,平放在工作台上,然後拿過放大鏡在上麵認真地查看,邊看還邊點頭,“不錯嘛,這家夥還挺有本事的。”

李振峰不樂意了:“不錯?這玩意兒還好沒鬧出人命來。”

“哦?”歐陽工程師有點意外,他放下放大鏡,“前天聽安東說不是炸了嗎?沒出人命?那就好,那就好,真是萬幸。”臨了,看著李振峰依舊雙手抱著肩膀在獨自生悶氣,知道他話還沒說完,便又追問道:“那炸了啥?”

李振峰憤憤然地說道:“你知道嘛,整整一窩棚的雞,300多隻,雞場老板都給氣得高血壓住院了,前兩天他家裏人天天上我們刑警隊辦公室要說法,每次來都帶著那幾隻半死不活的雞,我偏偏對雞毛過敏,躲還來不及,現在倒好,雞屎搞得我們辦公室裏臭氣熏天。”

歐陽工程師一聽就樂了:“那叫督促你們好好幹活,這不,立馬就有了效率。”

李振峰沒再搭理老頭兒的幸災樂禍,最後依依不舍地看了眼趙法醫的背影,這才雙手插在褲兜裏,晃晃悠悠地走出技術中隊辦公室。剛出門,他便又一次重重地打了個噴嚏,順手摸了摸走廊邊上的暖氣管,果不其然——冰涼徹骨。

安平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支隊長姓馬,叫馬國柱,東北人,一米九的個子,身材壯實,皮膚黝黑,屬於不怒自威的那種,但是每次看著下屬,臉上都會時不時地露出幼兒園阿姨看著不爭氣的學生那樣的神情。

刑偵支隊下設兩個分隊,因為缺人手,馬國柱不得不同時兼著第一分隊隊長的活兒。

第一分隊管理全市重特大命案,第二分隊管理全市的經濟類案件,雖然同在一個辦公室,但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人員屬於哪個隊,因為第一分隊的人基本上都不修邊幅、臉色發黃或者發黑,但是看人的目光卻像錐子一般鋒利。

上個月月初,安平市東郊的養豬場裏發生了一起火災,總共燒死了8頭馬上要出欄的豬,雖然損失慘重,但是得虧老板提前給養豬場交了保險,事情才沒鬧大。事後,消防局的人直接就找到了刑偵支隊,同時帶來了兩樣證據:第一,一段養豬場外圍的視頻監控資料,總共時長58秒,在第23秒處黑暗裏突然出現的那次亮光是典型的爆炸現象,隨後才發生了火災;第二,在豬食槽中的一個麵目全非的雷管殘片。

在養豬場火災後的第四天,又發生了第二起火災,不過這次就沒有上次那麼幸運了,因為這個老板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的養豬場會在一周之內被炸兩次,52頭小豬崽死於非命,而保險公司因為連環爆炸案過於離奇,公開質疑養豬場老板騙保賺取高額保險金。這麼傳可不是什麼無厘頭瞎猜,養豬場確實因為經營不善而虧損好幾年了,老板欠了一屁股的債。

因為現場找到的爆炸裝置損毀得厲害,根本無法複原,再加上第二次爆炸還是在養豬場,隊裏便決定對養豬場老板展開調查。對此決定誰都沒意見,除了李振峰——刑偵一支隊最年輕的副支隊長,他的理由是這樣的:爆炸不是針對養豬場的,犯罪嫌疑人另有企圖,目的可能隻是出名。對第一次火災,電視台很重視,用了半個小時做專訪,而第二次卻隻是在屏幕上滾動了一句話,可見新聞媒體對此已經失去了興趣。

當時,會議室裏幾乎沒有人認可他的推論,因為李振峰畢竟還是太年輕了,也因為慣常思維中一個流竄作案者是絕對不會隻逮著一頭羊往死裏薅羊毛的。

在接下來的兩周時間裏,警方的調查一無所獲,而兩周後的第三次爆炸卻印證了李振峰的推論,這次倒黴的是一家養雞場,300多隻雞的代價讓老板的血壓瞬間爆表,直接被從公安局報案室拉到了醫院。

出事的養豬場和養雞場之間相隔了整整12公裏,雖然同屬東郊,但是兩個老板彼此之間並無任何瓜葛,甚至互相不認識,可是他們的養殖場裏卻出現了不明原因的類似爆炸案,以及同樣材質的簡易雷管碎片。

馬國柱記得很清楚,5天前,也是在這個時候,他把李振峰叫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問他對這個案子有什麼看法。李振峰聽了,沉思片刻後抬起頭,聲音平靜得就像一潭紋絲不動的湖水:“給我4天時間,我一定會把他逮住。”

“那你要多少人?”馬國柱伸手抓過辦公桌上的內部電話機。

“安東,就我們倆,你再給我們配一輛車。”

“你確定?”馬國柱問。

李振峰聽了,輕輕一笑:“頭兒,我啥時候忽悠過你?”

馬國柱的思緒回到現實,眼前的李振峰依舊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

李振峰靠在門框上,雙手插在兜裏:“頭兒,我來交差。”

“真抓住了?”馬國柱驚喜得一拍桌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沒錯,頭兒,我跟李哥蹲了大半宿,直接就把那家夥給人贓並獲了。雷管爆炸裝置完好無損,那家夥估計做夢都沒想到我們會大半夜在那兒守株待兔吧,加上這凍死人的鬼天氣……唉,都別提了。”隨後趕來的安東伸了個懶腰,一邊說一邊順手拉過牆角的靠背椅,扶著椅背反向坐了上去,托著腮幫子雙眼眯縫著,畢竟大半宿沒睡覺,現在走到哪兒都想立刻倒下。

“咋逮住的?”馬國柱哭笑不得。

安東抬手一指李振峰:“李哥是王者段位,在本地遊戲圈裏可是大佬級別,收集消息找這種小角色不要太簡單了。”

安東說的是實話,但是李振峰卻不方便直接就這麼承認了,他尷尬地笑了笑:“馬隊,別聽這家夥胡說八道,這跟遊戲沒關係。上次不是跟你說了新聞報道的事嗎?我分析這家夥年紀不會太大,而且生活不得誌,經濟拮據,既然懂得自製雷管炸藥,消防局那邊又說是硝酸銨,經濟條件暫且不論,大批量在化工店買這玩意兒的話很快就會被人盯上,所以他沒這麼蠢。咱這周圍唯一有點關係的就應該是安平職業學院的農業係了,那裏最不缺的就是硝酸銨肥。我花了半天的時間去查了他們前幾屆的畢業生資料,然後又問了這一屆的,很快就從學院的生活老師那裏得到個消息,說去年有個畢業生,是根讓人頭疼的老油條,一直都沒找到工作,就此賴在學院裏沒搬走,理由是當初招生老師說的話不算數,沒幫他落實好的工作,卻安排他去養豬,他幹了不到兩天就被開了,又不願意返回原籍。剛開始的時候,學校老師還苦口婆心地給他做思想工作,卻怎麼也說不通,這時間久了,也就不搭理他了,畢竟都是已經畢業的人,這點道理也還是應該明白的。”說著,他看了眼安東,聳聳肩,“所以從前天晚上起,我和安東就開車去了他宿舍樓下對麵的馬路邊上等……”

“宿舍樓下?”馬國柱有些不明白,“大晚上的?”

安東點點頭:“這家夥有輛套牌摩托車,就放在宿舍對麵,距離20米不到的停車庫裏。性能不錯,我們局裏的警車估計跑不過它,所以就幹脆去源頭直接堵了。”

馬國柱突然想到了什麼,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即語速飛快地追問:“那你們怎麼確定這兩天內他會再次作案?”

李振峰順手從兜裏摸出手機,點開視頻網站頁麵,然後遞給馬國柱:“馬隊,首頁上的第三段采訪消防局的視頻,是我說服了電視台的人做的,腳本嘛,則是他們在參考我的建議後擴充的,目的就是全盤否定犯罪嫌疑人前麵的所作所為,並且刻意誇大這是一起事故,至於說保險金,早就已經順利賠付,由此徹底否定他的存在,最終的結果就是把這家夥逼出來再幹一次。”

“那你……難道就不怕把嫌疑對象鎖定錯了?”

李振峰輕輕搖了搖頭:“頭兒,一個多年癡迷於舞台中央角色的人是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任何一個能用來證明自己能力的機會的,更無法容忍周圍人對他的鄙視。而我隻是恰好抓住了他的弱點而已。”

馬國柱啞然失笑:“你這小子,跟你爹簡直就是一模一樣。對了,你家老頭子退休後在用什麼打發時間呢?”

“沒啥區別,換個地方辦公而已。”李振峰的話音中透露出深深的絕望。

安東站起身來,又伸了個懶腰:“馬隊,要是沒啥事兒,我們就去值班室裏眯一會兒了。”

“等等……”馬國棟皺眉,欲言又止,“唉,暖氣又壞了……”

“幹嗎不報修?咱還沒窮到修不起暖氣吧?”安東滿臉疑惑。

李振峰瞪了安東一眼:“咱這大樓,算上去比你爺爺歲數都大,一般的維修工沒這本事,再說也沒那膽兒,這可是文物級別,修一次要價肯定貴……對了,頭兒,我去修吧。我在我爸那兒看見過這大樓的複製圖紙,大概知道點情況,進去看看,死馬當活馬醫一回試試,你說呢?”

馬國棟點點頭。“老是苟延殘喘也不是回事兒,行!”伸手一指,幹脆地說道,“把安東叫上,給你搭把手。”

安平路308號地麵共有4層,地下有1層。在負一樓左麵分別是法醫辦公室、法醫解剖室、特種垃圾存放間以及供工作人員休息的值班室。房子雖然舊了點,但還算幹淨整潔,唯一的缺點是隻有一半窗戶能用,視野範圍隻看得到地麵經過的人的兩隻腳,另一半則是被一堵土牆擋著。

來到負一樓拐彎處,李振峰猶豫了會兒,目光依依不舍地朝法醫辦公室的方向看了好久,最終輕輕歎口氣,這才向另一邊走去。

負一樓右邊是控製整棟大樓的配電控製室。李振峰小時候偷偷溜進去過一次,結果迷路了,急得在裏麵直著嗓子叫爸爸,號了半天終於被父親李大強發現,沒躲過一頓胖揍,回去當晚就發起了高燒。事後他已經記不太清楚自己在控製室門後到底是怎麼迷路的,不過對於他來講,和印象中控製室內那扇沉重的大鐵門後麵迷宮般布局的管道相比,至今都忘不了的是管道深處那股特殊的腥臭味。

此刻,安東用力拉開生鏽的大鐵門,順勢晃晃手中的應急燈,小聲嘀咕:“李哥,我怎麼不知道這裏麵還有這麼多管道?”

李振峰咽了口唾沫,發狠說道:“你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走吧,我們順著管道爬到裏麵看看。”